顏以輕毫無意外地看到那個身影中途折回來，眼神終於沒那麽虎視眈眈，嘴角雖然還抿著，但隱隱有點壓不住的趨勢。
  他從車裡把車門打開，示意她上車。
  葉子陵警惕地看了看周圍，這才上來。
  顏以輕壓不住的嘴角在她做賊一般的動作中又落了下去，道：“怎麽一副做賊的樣子？”
  葉子陵上車關門動迅速利落，聞言道：“你猜？”
  顏以輕不置可否，丟給她一隻手機，發動車輛道：“看看。”
  葉子裡狐疑地接過來，手機沒有設置密碼，點進去是一張漂亮姑娘的照片。
  顏以輕問：“眼熟嗎？”
  乍一看不認得，葉子陵搖搖頭，想要調侃幾句，但突然想到什麽，遲疑道：“這個小姑娘叫朱晴？”
  這張生活照和昨晚楊一新發來的證件照差別有些大，磨皮磨得有些過了，她一時之間真沒認出來，但顏以輕一提醒，就能確認了。
  聽她用小姑娘這個詞來形容人，顏以輕哭笑不得地笑了：“你自己都是小姑娘……是你朋友嗎？”
  葉子陵搖搖頭表示不是，說道：“不認識，但她估計是認識我。”
  昨晚楊一新把這位一葉也風流的皮下資料給了她，但令她驚奇的是，這個號中途還換過主人，目前所能查到的只有這個清大藝術院的朱晴一人。但也難說是否是這個人在搞精分。
  本校學生，一個校區，難怪能時時刻刻跟拍她。
  葉子陵長這副模樣，藝術院那些攝影專業的不少都扛著大炮滿校園跑，葉子陵多次遇到要給她拍人物寫真的，都被她拒絕了，還從沒遇到過這種偷偷跟到人身後偷拍的。
  顏以輕心下明了，提示道：“你不是有個比你高一屆的同門？就那個尖嘴猴腮的男的，長得跟隻耗子一樣，他有女朋友沒？”
  葉子陵：“……”雖然但是吧，這個形容也太刻薄了些，她喜歡。
  “我懂你的意思。但……據我說知，他們兩人應該沒什麽交集，男女朋友就更奇怪了。一個藝術院的女學生，長得好看，要什麽樣兒的帥哥沒有？她能看上一個並不聰明的書呆子？”
  “也未必不會。”過了半晌，顏以輕突然道。
  “啊？”
  “我說藝術院的那女人未必看不上那隻耗子。”
  “怎麽說？”
  顏以輕咳了一聲，像是從來沒有誇過人，有點不太自然道：“做學術的都有一種氣質。”
  “？”葉子陵看向他，抱著手臂道，“說說看？”
  前面有個紅綠燈，顏以輕減速並道，過了幾秒鍾才說：“一副智商很高，十分自信的樣子。女學生被這種人迷上的概率很大，同理——”
  趁著紅燈的幾分鍾，顏以輕突然湊過來。
  葉子陵正仔細聽他分析，突然被一張放大的臉嚇一跳，她偏了下頭，臉頰差點擦著對方的唇，他見狀更近了一些，湊到她耳邊說道：“男人也能被這樣子的女人迷惑。”
  雖說兩人早已經赤裸相對過不知道多少次，可是耳邊這種富有磁性的嗓音和低沉的語調，尤其是這張過分英俊的臉帶來的衝擊力，令葉子陵的心還是“砰”地跳了一下，耳朵嗡嗡了起來，幾乎沒聽到他在說什麽。
  那道令人耳熱心跳的呼吸一觸即放，葉子陵深吸一口氣穩穩心神，睜開眼的時候已經掛上了標準微笑，咬牙切齒道：“好好開車，別發騷。”
  見她並不接他的話茬兒，他眼中的亮光微微落了下去，但這種失落也只是一瞬間，他並不習慣三番兩次地道歉。
  對方不接收，不相信他，只能慢慢再來了。
  綠燈亮起，他把車子穩穩地開了出去，收起了那副要撩人心魄的表情，正色道：“當然，以上都是我瞎說。我叫人查了下朱晴，她確實在和周鬱交往，原因不得而知，但確實和你有很大關系。”
  葉子陵蹙眉道，“這實在是令人費解。”
  “他們交往之初，是女方追求的男方的。交往過程中，朱晴若有若無的透露過自己家裡有些背景，可以幫他出國鍍金，還能幫他聯系國外的導師。”
  “嗯？”葉子陵發揮想象力，“所以她見不得周鬱現在的處境，估計又從周鬱那裡聽了我不少壞話，因此看我不順眼，就主動承擔起了完美女朋友的責任，替男朋友來報仇？”葉子陵越說越覺得這事兒恐怕還真是這麽回事兒，朱晴在做這一切的時候，周鬱這個呆子恐怕都搞不清裡面的彎彎繞繞。
  誰知顏以輕輕蔑地笑了一聲，也不知道在鄙視誰，只聽他說道：“你別替他們加濾鏡，這兩人一個比一個自私，誰的目的都不單純。”
  “男方想利用女方的資源，女方想通過他來給你添堵。”
  葉子陵反問：“朱晴為什麽要給我添堵？”
  顏以輕面色有些詭異的發紅，半晌才道：“對不起，這件事其實也是因我而起。”
  看他這副神色，葉子陵了然。原來是這位爺拈過的花，惹過的草，欠下的情債，於是她頷首道：“我懂了。”
  她一副深諳事實真相的模樣，讓顏以輕詭異地頓了一下道：“你又懂了？”
  葉子陵給了他一個眼神，顏以輕被噎了一下，這事本來也不太好開口，這下更莫名其妙地尷尬了，於是他硬著頭皮，黑了臉咬牙切齒道：“朱晴是藍蘭的堂妹。”
  “哦——”葉子陵下意識回道，想了想轉而真心實意地問道：“兩者有區別麽？”
  “……”好像還真沒有。
  無論怎麽樣，對葉子陵來說，總之是藍顏禍水惹的禍。
  朱晴今年大三，作為藝術院的學生，本來學的視覺傳達設計，大一剛開學沒多久，就被人介紹轉而去當模特了，之後兩年也拍了兩部低成本的小網劇。這姑娘長得吧，在普通人當中也算是漂亮，可是放在個個大美人的娛樂圈，還是差點觀眾緣。
  高考的時候分數實在是太差，在家長的逼迫下，報考了視覺傳達。但大學開的專業課幾乎沒去過，門門掛科，被警告處分過兩次，這姑娘也毫不在乎，一心想要扎進娛樂圈。
  看她實在是無心學習，鐵了心的想進娛樂圈，她父母沒辦法，這才幫她聯系了她的一個遠房表姐——藍蘭這個前輩來帶帶她。
  說是表姐，但真的不知道遠到哪裡去了。
  這也是顏以輕叫人查了這麽久才知道這兩人之間這層關系的原因。
  而藍蘭起初對這個便宜小表妹也不怎麽上心，直到不久前才通過她自己的助理對這個小表妹噓寒問暖，兩人的關系迅速熱切起來。時間上的巧合和事情上的湊巧撞在一起，這簡直是司馬昭之心。
  哪怕是通過助理，藍蘭這事兒做的也太低級了。
  只聽顏以輕說道：“這事兒你別管了，我來處理。”
  葉子陵不置可否，一時沒說話。
  楊一新雖然也把該查的查了，但他並不清楚具體發生什麽事，查起來也沒針對性，葉子陵本意是知道對方是誰，每個環節的證據甩出來，再讓楊一新買點水軍，她自己開個小號來回擊，反正這事兒的熱度還在，她自己就算是上小號，熱度也隻增不減。這樣子的撕逼也不會廢了好不容易養起來的科普大號。
  雖說科普號也有黑粉，但一旦沾染上這種緋聞，那些網絡鍵盤俠和噴子們還不知道會怎樣呢。
  而三次元生活的謠言也只能是謠言。
  葉子陵一上車兩人就開始談這件事，看著車子離市區越來越遠，此時才反應過來道：“你這是要帶我去哪兒？”
  此時正值春節復工，路上車子綿延不絕，市區倒是不怎麽堵，到了郊外反而開始堵了起來。
  顏以輕道：“最近這幾天桃李山莊有個私人的大型花卉展，有不少名貴品種，你不是喜歡花麽？帶你去看看。”這語氣聽起來頗有種炫耀之感。
  葉子陵哭笑不得，扶額道：“一大早等在我家門口，就為了這個？”
  “啊？”顏以輕下意識愣了一下，道，“你難道不喜歡？”
  葉子陵懶得解釋，隻說：“喜歡，但今天真不行。前面不要上高速，直接掉頭送我回去，下午有事兒呢。”
  車子從市區開到這裡花了不少時間，葉子陵一邊指揮，一邊道：“你說你圖什麽？下次這種安排提前告訴我。”
  顏以輕沒想到她真的不去，下意識聽她的話把車子掉了頭，愣愣地問道：“你什麽事兒比我還重要？”
  葉子陵看了他一眼，頓了一下才說：“下午在外事局約了號，要去交份材料。”
  見她這副拒人千裡之外油鹽不進的樣子，顏以輕的心漸漸沉了下去，車子靜靜地飛馳，一時之間誰也沒說話，足足過了有五分鍾，只聽顏以輕艱難地開口道：“你就不能晚點兒再出國嗎？”至少先給他一點可以挽回的時間。
  葉子陵沒有回答，又過了一會兒，顏以輕忍了忍又忍不住問道：“哪個國家？什麽學校？”
  葉子陵笑了，臉上的線條如初見時那般乾淨明亮，但說出來的話和重新給出的東西，總是不太一樣了，她說：“顏老板，你對自己有點信心，就像是之前那樣。”
  具體的她沒再說，但他明白了。
  她叫他不要執著，也不要覺得此生非她不可，這些都是假象，兩人隨緣罷了。
  他沒再說話，微微在心底歎了口氣。
  葉子陵沒說的是，出國肯定是要出去的，只是不是現在。她要交的這些材料，也會在最後被CSC駁回，這些準備工作也只是為了給葉川一點兒安慰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