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老爺子這麽一叫,葉子陵便顛顛地跑過去幹活了,但她隻做過實驗室裡面的活計,哪會懂得如何種樹,按照老爺子的要求,把那苗子往刨好的坑裡一放,用手扶著,老爺子開始往坑裡填土。 葉子陵吐槽他:“您老不早說,我給您請幾個工人捯飭啊,再不濟還可以從實驗室裡抓壯丁呀!” 秦老乾得起勁,聞言瞪眼道:“我還不知道自己請工人?我就是要活動活動!” “哦,必須活動!對!沒錯!”葉子陵虛偽,心裡卻道您這麽大年紀怎麽就不服老呢,於是她說,“您把鍬給我,我來填土,您來扶,我扶不好,這也太扎手了。” 一老一小在田裡忙活,門外有個人影走了進來,顏以輕一身休閑裝進了門,頭髮也沒打理,平日裡的嚴肅都隨著那蓬松的頭髮淹沒了,但頭髮雖蓬松卻不軟,硬硬的發茬讓他看起來依然有種成功人士的灑脫感,他手中不知道拿了個什麽東西,面上的表情一如既往地嫌棄。 秦奶奶聽到腳步聲,扭頭看著院門那邊的外孫,把嘴巴裡的綠豆糕細細咽下去,眯著老花眼樂呵呵道:“小輕回來啦?快把花肥拿進來。你外公的小朋友在這裡幫忙呢。” 這一聲“小輕”直接把葉子陵給叫得僵在了原地,她扭著脖子抬頭看去,恰好和進門的那位四目相對。 她這才有點顏老板確實是秦靳表哥的真實感,人家真的是一家人,這抬頭不見低頭見的——看來以後秦老這邊沒事還是少來微妙。 她有點手足無措地怔在原地,也不知道自己現在這個身份,到底適不適合再繼續呆下去。 有了這個想法之後,她猛然一驚,心道她什麽時候這麽在乎他的感受了,這種情況憑什麽需要她來替他考慮?! 心下雖然這麽想,但她一時之間也沒打招呼。 目光一觸即放,裝作不認識對方。 顏以輕昨晚剛好住在這裡,一大早被派出去買花肥,老人家非要折騰這個院子,還不願意花錢請工人,自己一點一點磨,用他自己的話來說,反正沒事做,就當鍛煉身體了。 他自己說要鍛煉,顏以輕作為小輩卻不能任由他自個折騰,於是老爺子一指派一個準。 卻沒想到,他竟然把葉子陵叫來幫忙了,顏以輕進門一眼就看到了她,細胳膊瘦腿的很笨拙地在那裡往坑裡填土,老爺子在一邊叫:“給我給我,把鍬給我。” 看他進來百忙之中還抬頭看了一下,似乎有點呆。 一瞬間,顏以輕心頭湧上來一股奇異的感受,這可是他的合約情人啊,竟然能在這裡見他的家人。他心頭略有些煩躁,覺得女人怎麽這樣麻煩,但這種煩躁感也只是一瞬間,葉子陵至今為止也沒作過什麽妖,也算是聽話,於是心底的那點緊繃逐漸散去。 他看到葉子陵假裝不認識他的表情,心下對她的識趣又滿意了幾分。 只聽秦老爺子看見外孫回來,立刻揚聲道:“還不快過來幫忙!叫一個女孩子來做事!” 聽聽這話,多麽會甩鍋,人又不是我叫來的。 顏以輕隨即調整神色,擺著一副面無表情的臉進了門,又叫工人把花肥運了進來。 他平日裡就面無表情,話也不多,對家人也沒有過分熱情,這副樣子,家裡人早已經見怪不怪了。 有了工人們的幫忙,活乾起來很快,沒多會便把灌木全部種上,葉子陵帶的那幾株海棠還帶著星星點點紅豔豔的花苞,老爺子很喜歡,特意把它們種在了人工湖旁邊的幾塊石頭邊上,待開了之後上面再落幾隻鳥,又是一幅熱熱鬧鬧的海棠秋鳥圖。 工人們忙完後自己回家吃飯,葉子陵被熱情地留在秦家吃。 忙完之後,她沒有去屋內的衛生間去洗手,只在院子裡的水龍頭下把手衝了衝,忽然面前有個陰影飄過來,葉子陵抬頭一看,略微驚訝。 只見顏以輕閑庭信步過來,同時把手伸到了水龍頭下面,面上沒多少表情,但看起來神情是愉快的,嘴上卻道:“你從元元那裡知道了我的行程?” 葉子陵沒聽懂,下意識問:“什麽?”然而她很快反應過來,給了他一個白眼,開口就懟他,“你以為我很閑?” 又想起來那次剛好在藍灣國際小區門口撞見某人,他也有此一問。 於是她又給了他一個白眼,然而依舊不解恨,眼珠轉了一下,回頭又看了看院子,除了幾個在院子另一頭收拾工具的工人之外,沒有其他秦家人在。 於是她雙手捧了水,趁其不備直接撩到了他頭頂。 顏以輕被葉子陵連翻兩個白眼,心下竟然沒多生氣,反而覺得心情暢快。現在卻冷不丁地被澆了一脖子冷水,渾身抖了一下,面色瞬間冷下來,咬牙切齒道:“葉子陵!你找死。” 然而葉子陵對他絲毫不畏懼,對他的翻臉無情早有準備,在他還未反應過來時,又揚手澆了他一頭水,然後立刻跳下台子迅速撒腿跑了,一邊跑還一邊歡快地叫道:“奶奶!飯好了嗎?我要餓死啦!” 哈哈哈我找死? 我看你才找死,本人也算是和人打過架還打贏的武力值不弱的人。 顏以輕愣愣地怔在原地,眼睜睜看著她歡快地跑遠的身影,恨恨地把手裡剛剛捧起的準備回擊的水漏掉。 然而,他看著濕漉漉的袖子和剛剛欲反擊的雙手,立刻甩了一下,冷不丁地又打了個寒戰,心想自己腦子壞掉了,竟然和她玩如此幼稚的遊戲。 他擦了一把臉,把心底那點要破土而出的東西壓下去,這才忍者渾身的不適回屋去換衣服。 老爺子總算是雇了一個家政阿姨,阿姨人看著十分面善,手腳也利落,院子裡的活幾乎剛剛忙完,那邊的菜已經熱乎著端上了桌。 他濕著頭臉回到屋內,臉色隱隱發青。 三人已經在餐桌坐好,秦老看他上半身濕透,神色不對,疑惑地問:“你身上怎麽濕了?” 他這個外孫最是重視儀容,從沒出現過這種衣衫半濕的狼狽模樣,這洗個臉而已,怎麽還把自己洗到湖裡去了? 葉子陵的視線隨著他進門的身影頓了一下,那人身上一件麻料的純白長衫,手上還帶了一串不知道什麽材質的木頭珠子,一派佛系青年的感覺,但她知道,這副皮下裝的是一個驕傲又無情的內核,這種強烈的反差,讓她有一瞬間的恍惚。 現在衣衫濕透貼在了他的身上,勾勒出了他練的完美的身材,寬肩窄腰大長腿,雖衣衫盡濕卻不輸氣勢,這副佛系的裝束套在這句誘人的身軀之上,再配上那張冷漠又發青的臉,有種異樣的美感。 顏以輕甚至氣得沒理老爺子,匆匆上樓換衣服去了。 葉子陵笑得特別賊,語氣卻十分乖巧溫和:“顏老師剛剛覺得熱,整個人伸到水龍頭下面衝了一下。” 秦老點點頭。 沒過一會兒,顏以輕就下樓來了,情緒也收拾好了,又恢復了一貫表情不多的高冷人設。 年初的時候學生們來家裡過節,顏以輕出現過一次,秦老怕葉子陵不太記得,於是剛剛乾活的時候又給葉子陵簡單地介紹了一下。 然而在飯桌上,老爺子再次表現出了老年人特有的炫耀兒孫的小心思。又給學生介紹了一遍自家的外孫,語氣聽起來很是驕傲,說他小小年紀就能把公司打理地不錯,從小到大無論是成績學業還是其他都不用家長們擔心,就連叛逆期也沒有做出多麽出格的事情。 老爺子絮絮叨叨,一會兒說他又拿了業內某某獎項,一會兒又扯到他初中談了幾個女朋友。 說起女朋友這個,老頭又來了精神。 “就是年紀大了,不知道娶媳婦兒。”老爺子又搖頭晃腦地加了一句,“也不知道我還能活幾年,能不能見到重孫子了。” 顏以輕的臉色不太好看,但他可能已經習慣了,聽著老爺子給別人炫耀他,他也不插話,數落他的話更是充耳不聞,話簡直少得可憐。 秦奶奶只是看著小朋友們笑。 這話葉子陵也沒辦法接,好在老爺子說起孫子來,不需要別人應和就能滔滔不絕,隨即對孫子瞪眼道:“找個好人家的姑娘早點定下來,不需要家境多麽富有,為人正派就行。你那個圈子烏煙瘴氣,你可不要學那什麽沈家老三!” 老爺子口中的“沈家老三”也是娛樂圈內人士,是容廣的某個合作方,其人風流成性,但凡看得上的女性用點小錢或者手段稍微誘惑一下,對方就會乖乖上鉤。飯局之上但凡出席的女性都會被這位沈老三迷得七葷八素,當面親熱的也有。令老頭擔心的是,他這個孫子常常與對方有合作,千萬別變成那副吊兒郎當的模樣。 老爺子親耳聽到過。 彼時顏以輕邀請那位沈老三過來釣魚,魚塘邊兩人握著魚竿談事情,出口的狂言,被過來送水的老爺子剛好聽了個正著。 那位風流成性的小子當面調侃自家孫子是不是有什麽毛病,不懂得女人的好處,非要送他兩個嘗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