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福记

小厨娘满门被灭,投来京师,要沈家履行四十年前的婚约。 沈惟清只觉荒唐,委实不愿娶。 不久后…… 沈惟清:阿榆,我已悟往日之非,愿履昔年婚约。我意中之人,便是如卿这般凶残、狡黠、势利、虚伪的小娘子。 阿榆:……可我只想为亲爱的姐姐骗个婚。

第十八章 你我皆凡人,走不出贪嗔痴怨-3
阿榆还想为沈惟清争取下,笑道:“这顶酥饼,放个一天半天的,口感影响倒也不大……”
韩平北便犹豫了下,“我原想着拿过去给阿爹尝尝……”
阿榆立时咳了下,“那快去吧,的确趁热吃更香甜。”
韩平北顿时咧嘴,笑道:“行,等送过去,我跟你说鲍家那边的进展!”
阿榆眼皮动了动,“青叶?”
韩平北一竖大拇指,“聪明!”
拿着顶酥饼往外走时,他的步履轻快得快要看不出瘸了。
沈惟清难得没坑他,他真的从韩知院那里要到了琉璃鱼缸,再借花献佛送些美食表表孝心,指不定一高兴,还能替他跟寿王讨两条鹤顶红金鱼。
他真是越来越聪明了。
即便成了瘸子,也一定是这世间最灵活的瘸子。
-----
韩平北很快送完顶酥饼,回来时虽没能得到他阿爹鹤顶红金鱼的承诺,却被允许和阿榆一起前往青叶、红叶家继续追查案情。
对此韩平北自然是欣喜的,——虽说有点觉得对不住搭档了子几天的花绯然,但与面对花绯然的不自在比,他更愿意面对软糯讨喜只是偶尔会闹脾气的秦小娘子。
只要能将乔细雨的案子查个水落石出,阿榆倒不在意跟谁一起查案。因韩平北腿伤未愈,阿榆没有骑驴,和韩平北一起乘坐了他的马车,一路上便将狱中得到的消息问了个明白。
鲍廉、安四娘受案情牵连,继续被羁押于审刑院中。但如霜花、青叶等出面做证且无甚罪责的,入夜前都被陆续放出。
青叶出牢房前,求了狱卒,偷偷去见了姐姐红叶一面。
隔着铁栅栏,红叶定定地盯着她,好一会儿才说:“我一直为难你不假,但不想你死,也是真。”
青叶嗫嚅道:“我明白。”
红叶道:“不,你不明白。若不是你阿娘,我阿娘过得不会那么苦,不会老得那么快。阿爹也不会总想着往外跑,找那些年轻女人。”
青叶没说话,沉默地盯着红叶。
红叶眼圈泛红,但依然言辞铿锵:“我的确是发现了不对,想要去救你,这才沾了血,惹了嫌疑。”
青叶哆嗦起来,轻声道:“小姜果然不是你杀的。那你为何要认?”
红叶冷冷道:“你既出面指证,小姜的死因越来越难归结于意外。这罪名,我不背,谁来背?”
青叶低低叫道:“谁做的,谁来背!”
红叶猛地伸手,揪住青叶的领子,说道:“你以为他们会背吗?你以为我不背,我阿娘还活得了吗?”
青叶吸气,“你是说,你阿娘……”
“闭嘴!”红叶粗暴地打断她的话,搡着青叶用力将她一推,“你现在只需记住,你欠了我的,必须还!杀人抵命,我是不用你还了,但我阿娘需要你的补偿和报答!你听见没有!你必须要保证我阿娘下半辈子不再受苦!这是你欠我的!”
她最后一句话几乎在呐喊,红得跟兔子般的眼睛,恶狠狠地瞪着青叶,等着她的承诺。
青叶不甘地看着她,泪水大颗大颗地滚落,哑着嗓子道:“你不该死。你阿娘……也应该好好活着。”
还要说话时,刚有事走开的狱卒赶了回来,不耐烦地说道:“还没告别完?可说好了,别想着串供给咱搞事儿!违了律令,吃亏的还是你们自个儿!”
青叶低头,向狱卒行一礼,抹了把眼泪,快步离开。
狱卒哼了一声,也转身离开。
小小的牢房瞬间沉入黑暗,寂静得可怕。
红叶吐了一口气,原先高高在上咄咄逼人的气势一扫而空,眸子里的亮光似被吞噬殆尽,唯余虚弱和恐惧。她抱着自己的肩,沿着墙壁,慢慢瘫倒在地,低低地啜泣起来。
而姐妹俩所不知的是,隔壁牢房里,韩平北、花绯然正通过一个隐秘的窗口,悄无声息地听着她们的对话,并将二人的神情尽收眼底。
-----
韩平北将先前的事说完,颇有些得意地说道:“我听完后就跟绯然姐分析过,这红叶也未必是心甘情愿认罪,若去井家一次,指不定有意外收获。”
井家,便是青叶、红叶家。只是二女成了侍婢,姓氏便有些多余,久而久之,也就无人记得了。
阿榆听完,稍微有点古怪感,“你和绯然姐找到了线索,拉着我一起查,合适吗?”
她半世坎坷,见惯人心险恶,对男女之情的感受极为迟钝,但花绯然和韩平北的事院内几乎无人不知,她自然清楚得很,屡屡想着成全,再不愿成为二人间的阻碍。
韩平北却笑嘻嘻道:“合适!我跟父亲、跟绯然姐都说了,你年少没经验,又吃了太多苦,更需要人照应,才能尽快从过去的阴霾里走出。所以他们都没意见。”
“……”
花绯然爽朗仗义,韩知院冲着沈相也有心照拂。于是,秦小娘子的凄惨往事,成了韩平北无往不利的通行证?
真够无耻的,无怪沈惟清动不动就耍些小手段教训这小子。
阿榆叹了口气,问:“沈郎君去户部做甚?难道这案子和户部有关?”
韩平北也有些纳闷,“没听说鲍家这案子与户部相关。难道看着乔娘子的案子快结了,所以接手了某个新案子?”
阿榆忽想起沈惟清承诺自己,会帮她查乔娘子案、查八年前饮福大宴的旧案,不由眉眼沉了沉。
原来,就是帮她查而已,并不耽误他同时接手别的案子,借别的案子积攒功绩和资历。
------
户部修造案隶属三司门,掌京师城建、修茸等事,州桥若有修理之事,自然也归其管辖。
因沈惟清问起,户部判官将刚找出的一份记录递了过去。
“沈郎君请看,某没有记错,十二年前,这桥曾出过一次事故,运往大内修葺宫殿的石柱在桥上撞击后摔落,把桥体砸出了一处豁口。当时北边正在打仗,库银匮乏,此处豁口也不算大,并不影响通行,所以并未立刻修葺。”
沈惟清闻言皱眉,“州桥是宫中出行必经之要道,关系一国体面,修一处不大的豁口,能花多少钱?”
户部判官叹道:“沈郎君有所不知,当时国库吃紧,花钱的去处多了,稍有动作就能引来御史的口诛笔伐。”
“后来呢?”
“后来曾有过一起孩童钻到附近玩耍跌落河中的事件,幸好被桥下经过的小舟所救。可能是这件事触动了某位善心人,第二日楚王便遣人拿来一笔钱,说是代一位善心人捐赠,用来修葺天汉桥。”
“善心人?未留姓名?”
“未留,但楚王肯代为出面,应该和楚王熟识。”
“和楚王熟识……”
沈惟清无奈叹息。
户部判官也跟着一叹,“楚王便是记起这人,也作不得数。楚王他……已不是楚王了。”
沈惟清轻轻阖上记录,“我明白。”
大皇子楚王,乃官家之长子,有疾在身,或者说得更明白些,患有疯疾。若在自家王府发作倒还罢了,他偏偏在一次宫宴后发作,纵火烧宫,害了数条人命。官家惊怒,将其幽禁于楚王府,命禁军严加看守,算来已有八年多了。
若是楚王转手捐赠,后续修桥之事,必定有所干预。那两行字是谁所留,因何而留,他多半是知情者。
但以楚王目前的境遇,沈惟清也无法轻易前往探视。
天家无小事。若是疯得厉害,说出些什么不该说的话,不小心听到的那位,官位到头还是小可,怕就怕性命也到头了。
他边思忖着求问楚王的可能性,边向户部判官告辞时,判官忽想起一事。
“对了,那个被救起的孩童,指不定沈郎君认识。”
沈惟清怔了下,“我认识?”
“她叫秦萱,是当时的太官令秦池的次女。”户部判官怜悯一叹,“说来也是可怜,幼年时逃过一劫,成年后还是……”
那孩童,竟是阿榆的妹妹?
沈惟清对秦萱的印象更模糊,一时也勾勒不出阿榆这妹妹的形象。当年捡回小命的女童,隔了十余年,还是被烧作一具面目难辨的枯骨……
阿榆游州桥后心绪转变,难道是因为州桥让她想起了妹妹秦萱,或秦家相关的往事?
可即便州桥让阿榆想起了秦家的和谐欢愉,如今秦家已毁,又怎会让她忽然间心情大好?
沈惟清似乎有了些头绪,又似乎更迷糊了。
刚走出三司门,卢笋第一时间冲过来,脸上的神情一时也看不出是讨好,还是讨打。
“郎君,秦小娘子去查案了!跟韩郎君!两个人!孤男寡女!进了一辆马车!”
沈惟清一眼看出他的小书僮眼底晶晶亮的东西,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乐呵。
他确定这小子真的很讨打。
他慢悠悠唤道:“卢笋。”
“嗯?”
“前儿有人找我,要给你做媒。”
“啊,哪、哪家的小娘子?”
“你二姨妈的三侄女儿。”
“谁?”卢笋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你说是……他家那个整天对着男人流口水的傻妞?”
“你没觉得,她跟你很般配吗?简直天生一对!”
都是给人添堵的!
沈惟清一拂袖,牵过系在一旁的踏雪,疾驰而去。
更多章節請下載APP
海鷗小說APP 海量小說 隨時隨地免費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