隧道裡一片漆黑。 當眼睛適應黑暗後，也還是能看清楚黑暗中某些東西的輪廓。 張文哲不敢看頭頂，他縮著脖子，朝水裡看。 哪知道，這一看，就看到船邊趴著什麽東西。 張文哲一邊驚叫著，一邊往後躲，皮筏小船不大，他這一番動靜，差點讓船翻了。 許半城摁住張文哲，低頭看過去。 黑暗中，許半城清楚看到，趴著船舷的，是皮膚發青的小嬰兒。 而且不止一隻。 他們層層疊疊攀在船舷上，正無聲甬動、往船上鑽。 水裡，船尾，有數不清的嬰兒追著“海盜船”，但卻沒有一隻發出聲響，就這麽悄無聲息、爬了上來。 就在許半城看過去時，水裡、船舷上的嬰兒全都停止動作。 他們齊齊轉過頭，用黑洞洞的眼眶看向許半城。 許半城心裡一沉，不等他反應，一道尖銳的笛聲響起，嬰兒們張開嘴，發出刺耳的啼哭。 霎時間，啼哭聲讓許半城耳朵一疼，水流變湍急，整個船搖搖晃晃，隨時都會翻。 張文哲哭喪著臉，雙手抱住許半城的胳膊，嚇得哀嚎道， “什麽東西鬼哭狼嚎！ 老許，救命……” 不等張文哲把話說完，隧道頂上趴著的小孩們，也都張嘴“咯咯”笑了。 笑聲蓋過嬰兒的啼哭，下一秒，小孩們砸了下來。 這陣仗鋪天蓋地，把許半城和張文哲砸懵了。 黑暗中，到處都是“撲通撲通”的落水聲，從頭頂上掉下來的小孩，也把他們的皮筏小船撞的左右搖晃。 許半城左右看了看，他見岸邊還有容納一個人通過的距離，正打算先跳到岸上。 “啊！！！” 可不等他行動，在他身邊的張文哲慘叫一聲，隨即傳來響亮的“撲通”落水聲。 糟了！ 張文哲掉水裡了！ 許半城扭頭一瞧，就見臉色煞白的張文哲，正在水裡撲騰，而他四周的小孩與嬰兒，源源不斷，朝他遊過去。 小孩與嬰兒發出瘮人的“咯咯”笑聲，小手蓋上張文哲的臉，試圖把他壓進水裡。 “救命……咕嚕咕嚕……老許……咕嚕咕嚕……” 短短幾秒的時間，張文哲眼看著就要不行了。 許半城沒有猶豫，他從船上的座位底下拿起救生衣，朝張文哲的方向跳下去。 “海盜逃生”為了實現身臨其境的感覺，水深至少兩米，只不過白天的時候，都會有工作人員守在暗處，而且每艘船座位底下都有救生衣。 “撲通”一聲，冰冷的水蓋過許半城的頭頂，刺骨的寒冷瞬間入侵他體內。 許半城咬緊牙關，第一時間放松身體，避免抽筋，這才開始找張文哲。 四周本來就黑，水裡還有那麽多孩子與嬰兒、即使“夜目”能無懼黑暗，但那麽多發青的孩子與嬰兒擋在眼前，視線受阻，水流聲也堵住許半城的耳朵，讓他無法辨別張文哲的方向。 他立即上浮，把頭露出水面。 他感覺到，水裡的孩子與小嬰兒，朝他遊了過來。 冰冷的小手蓋上了他的小腿、手臂、臉，一股壓力從頭頂傳來，許半城悶哼一聲，被摁回了水裡。 另一邊，張文哲也敵不過從四面八方蓋過來的小手，漸漸的，他沒了力氣，沉入水裡。 混沌間，孩子們天真的笑聲充斥隧道，他們全都朝一個方向湧過去，一個疊一個，在水裡上下翻騰。 劇烈的動作蕩起水浪，水浪拍打在兩岸的石壁上，又返回來。 在水浪的推搡下，“海盜船”，漂遠了。 突然，黑漆漆的水下，一道紅光劃過。 “咯咯”發笑的聲音戛然而止，隧道陷入死寂。 詭異的死寂。 下一秒，小孩與嬰兒們爆發出驚恐的哭叫聲，在水裡翻滾著朝後逃跑。 很快，正中間出現一小塊空間，只聽“嘩啦”一聲，許半城破水而出。 黑暗中，他赤紅的左眼散如火焰一樣，灼灼燃燒。 許半城左手一用力，把他好不容易抓著的張文哲給拎起來，好歹讓他臉朝上、能夠呼吸空氣。 等他奮力把救生衣替張文哲穿上後，這才長舒了口氣。 剛才在水底下，他差點就交代了。 就在他快要暈過去的時候，他感覺左眼一熱，一股力量從心底湧出，充斥全身。 同時，他的右胳膊傳來痛感，他下意識掙扎，就感覺把他往水下摁的力量，突然消失了。 “怎麽回事？” 許半城不解，但他也管不了那麽多了。 他抹了把臉上的水珠，準備把張文哲往岸上拖。 張文哲不會游泳，剛才嗆了水，現在整個人昏昏沉沉，早沒了神志。 可就在許半城剛把手搭上岸邊時，一隻冰涼的小手覆蓋上他的小拇指。 許半城一驚，下意識抽回手。 他仰頭看過去，就見之前在水裡的孩子和小嬰兒們，全都趴在岸邊上，正傾下身，用黑洞洞的眼眶瞪著他們。 許半城“嘖”了一聲，他朝水道兩頭張望，因著水流，他們乘坐的皮筏小船，早就漂走了。 而後面，也沒有來新的皮筏小船的意思。 左右為難之際，許半城無法，隻得仰面朝上，拖著張文哲，以仰泳的姿勢朝出口處遊去。 許半城以為，只要出了隧道，這些難纏的東西應該就會放過他們了。 可沒想到，許半城往前遊一小段距離，岸上的東西也跟著往前挪一點。 等許半城廢了九牛二虎之力遊出隧道後，兩岸的東西早就挪出了隧道、延伸到遠處黑暗中。 許半城停下，他也顧不上兩岸上的東西，扶著牆壁喘氣。 “真難纏，我身上到底有什麽東西，讓你們這麽纏著不放？” 陰冷的感覺又從頭頂上飄來，許半城仰頭一瞧，發現岸上的東西正朝他聚攏，源源不斷，眼看就要堆積成小山。 許半城不得不又回到水裡，他拍了拍張文哲，無奈喊道， “狗哲，醒一醒！ 我們得快點去終點，我快沒力氣了！” 在許半城的喊聲裡，終於，張文哲悠悠轉醒。 他下意識掙扎了下，被許半城扶穩，他才迷茫問， “我還活著？” 但他一看到岸邊那密密麻麻的東西，又嗆了口水， “咳咳咳，這些東西怎麽又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