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妖记

自西晋八王之乱以来,天下已经丧乱了近两百年。神州萧条、生灵涂炭。 在神、仙、人、妖、冥、魔六界中,人界的秩序最先崩坏,有人借着妖怪的名义来做恶,也有妖披着人类的皮囊来害人.....

第二章:决战庐山之巅!
陶弘景小桑师徒二人离了牛背山后,便径直往庐山赶去。
初入师门的小桑心中满是好奇,一路上总有着无数的问题。
“师父师父,听说庐山上有仙人是吗?”
“传闻汉初时有人名为匡俗,曾于此地得道升仙,匡俗号为“庐君”,庐山遂因此得名。如今的庐山有没有神仙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庐山有一太虚观,其观主陆修静陆真君虽是尚未飞升,但已经距成仙不远了。”
“那...师父您和陆真君谁的修为更高一些?”
“自然是陆真君,他虽无仙人之名,但修为之深已经几可与仙人相匹了,我又怎能比得上。”
小桑听后似是有些激动,她捂着自己的脸蛋问道:“师父师父,那陆真君能祛治我身上的白藓,让我变成正常人的模样吗?”
陶弘景听后不禁替小桑叹了一声,他虽和小桑说过,她身上的白藓并非是疾病所致,而是正常的蚕类特征。可他也明白,世间又有哪个少女不在意自己的容颜?
陶弘景不忍叫小桑的希望破灭,便安慰她说道:“陆真君这些年来都在闭关,虽然未必能够得见。不过待我们登上庐山之后,我还是带你前往太虚观走上一遭。他这么些年来点化过无数只妖类,你又是心性纯良之妖,他若是已经出关,定是不会拒绝你的。”
“什么是闭关,什么是出关?”小桑歪着脑袋问道。
“所谓闭关,乃是修行的一种方式。意指关闭心扉,进入忘我之境。闭关修行,短则十天半月,长则三年五载。待将心境炼得静虚纯一,不受外物干扰之后,便可使修为大增,从而出关结束修行。”
“那...师父,你...你以后也会闭关修行吗?你闭关了,我怎么办?”
陶弘景笑了笑:“放心,我还没有闭关修行的打算。玄门之中,修行法门有千千万万,不同的法门修行的侧重点亦不相同,有修心的、有炼气的、有养性的、有服食的,陆修静道长修习的乃是心斋法门,以修心为重,所以才需经常闭关,不断使心境澄澈,与大道交融。是谓“虚其心则至道集于怀也。”我修的并非此道,故也不须太过讲求心境空明,若是心上无意沾染了尘垢,将其抹去便是了。”
“嗯、嗯...”小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她又接连问了好多问题,对于每个问题,陶弘景都是一一耐心回答。
本来陶弘景若是在山间踩着松竹上下翻飞、乘着长风翩纤而行,最多不过半日便可抵达庐山,可因其需要照顾到小桑的脚力,又得时不时解答她的疑问,故也只能选择放缓脚步。
待二人到达庐山山脚之后,已经是第二天正午了。
庐山乃是一方福地,灵气充沛之所在。陶弘景早就想见识一番,他才方一抵达庐山山脚,便站在入山口的锦绣谷处,迎风而立,准备餐风饮露,乘云沐雨。
可谁知感受到的不是幽深玄微的清香,反倒是一股极具人间烟火的浊气扑面而来。
小桑望着微微愣住的师父,不禁疑问道:“师父,怎么了?”
“没什么,今天的庐山,似乎是有些太热闹了...走吧....”陶弘景扬起袖子,站在小桑身前,待将其完全护住之后这才领着她往锦绣谷更深处里走去。
“穿过锦绣谷,翻越玉川门,登上铁壁岭,便可到达庐山之巅——五老峰,五老峰上有座号称“天下第一瀑”的三叠瀑布。陆真人修行的道宫——太虚观,传说就在那座瀑布附近。”
陶弘景一边向小桑解释,一边不停观望着四周。
他注意到这山谷两旁,遍布着许许多多的临时搭建的茶棚、酒肆,还有一些往来的行商贩夫。
庐山虽然号称“仙人之庐”,名扬天下。可毕竟是地处偏远,不常有人往来,眼下又怎会聚集起如此之多的商人?
陶弘景似是隐隐擦觉到庐山之上可能发生了变故,便不由得加紧了脚步,准备上去一探究竟。
可一名小贩却在此时忽而在路边弯下腰来,叫住了他:“这位道君,不喝完茶再上山去吗?”
“喝茶?”陶弘景望着小贩那副热切欢迎的模样,不禁有些疑上心头。虽是为了做生意,可也没必要亲自到路上来招揽,更何况,这庐山人烟稀少,为何竟要选在此地来卖茶?
“道君,小人知道你们急着去抓妖怪,可也得喝完茶再走吧。”
“抓妖怪?”
“对啊,不是说前些日子有一只妖怪跑到庐山来了么?听说那妖怪杀了好多禁军,那些禁军,四分五裂、死得那叫一个惨咯,若是那妖怪跑到城里去了,简直不堪设想。多亏了有张国师,国师大人他闻说此事后,立刻便组织教团、联合各门各派前来庐山诛此妖孽,如今庐山之中,已进驻了有几千名道君。”那小贩说到这里,又眯眯眼睛笑了起来,“咱们守在这山脚下,就是等着国师得胜归来的。”
“国师?...张国师?”陶弘景一听“国师”之名登时便想到了张庭云:“是张庭云....才三年...这么快他就成为国师了么?”
“师父,怎么了?为何师父听到国师脸色就不对了?”小桑歪着脑袋疑问道。
“没什么...”陶弘景不禁哑然失笑。
连小桑都听说过国师的名号,可他自己却还对此一无所知。不过这也并不奇怪,在张庭云一点点野心膨胀、一步步手握重权的这三年里,陶弘景一直于昆仑道场修行,即便是在出山之后,也是一心急于找寻九黎人的下落,未曾理会过朝廷庙堂之上的权力争夺和人事变动。
再加上他常在荒山深林中向各种妖类打听情报,不常往来于人类市镇之上,消息不通,是以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得知张庭云已经成为了齐国国师。
不过张庭云成为国师一事,倒也没有太过出乎陶弘景的意料。他从见到张庭云的第一眼起,便看准了他是个野心勃勃之人,绝不甘心于只做个一教之首、绝不甘心率着正一教默默无闻地寂居于龙虎山中。
可野心归野心,只要他不行伤天害理之事,陶弘景倒也没有太过担心,他担心的只是那只所谓的“妖怪”,要知道,庐山乃陆修静修行之所在,陆修静乃玄门宗师,道行深不可测。山中纵是有妖,也定会受其点化,走上正途。
那些为非作歹的妖怪,退避三舍还来不及,又怎么会跑到庐山中来?这岂不是自投罗网?
陶弘景意识到这其中可能另有隐情,便又望着那商贩问了一句:“国师带人来抓妖,那陆修静陆真君呢?”
“陆真君?陆真君是谁?小的只听说过张国师....”
陶弘景叹了一声,他知道是问不出个什么结果了,便准备赶往五老峰去,亲自去探明真相。
却不料在他举步欲行的同时,再次被那小贩拉住了。
陶弘景正准备挥手挣脱,那小贩跟着便捧上一碗热茶递到了陶弘景眼前。
陶弘景只得无奈地笑道:“多谢,我...我没有钱。”
“道君,您这说的是什么话。我朱铁柱受了国师那么大的恩德无处报答,如今道君跟着国师来上山降妖。我的良心又没被狗吃,怎能收你的钱!”
“恩德?”陶弘景再次疑惑了,“什么恩德?”
“那可太多了,自国师辅政之后,这日子是一天比一天好过了。小人在建康东郊有二十来亩田地,往年每年都得交上丝绢三五匹、租米十余槲。可如今每年缴的田租、丁税连往年的一半都不到。”
“真是没想到....他什么时候如此体恤百姓了...”陶弘景不停在心中暗暗惊叹,却又说不上来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他并不知道,因为禁绝佛教、收缴寺产的缘故,如今的国库已是贯朽粟陈、充盈至极,而寻常百姓的赋税,也得以一减再减。
“还有还有....国师每年都会派出一些弟子前去民间医治百姓顽疾,去年我背上生疽,就是正一教门人用符水给治好的!”
那名为朱铁柱的小贩一边说着,一边转过身去掀起衣服,把背上的伤口展示给陶弘景看,“我这条命就是国师给的,眼下道君您帮着国师去打妖怪,您说我再要收您钱,岂非连畜生都不如?你看这周围这么多人,好多都是从建康跑到庐山,迎接国师降妖归来的...叫...什么来着,箪食壶浆,以迎王师!”
小贩说完止不住地傻笑,陶弘景见盛情难却,便也接过茶杯饮下了那杯茶水,而后便又带着小桑往山谷深处走去了。
他一边走在前面探路,一边同时向小桑询问道:“从方才那人那番话看来,国师似乎颇受百姓的爱戴啊...是这样的么?”
“嗯....别的地方不敢说,不过我在的村子里确实许多人都感念国师的恩德,因为赋税减了许多。而且国师将天下划分为好多个教治,每个教治每年都会派出一些道官去往民间,教导百姓识字念经,替他们医治病症。许多路口处都会设立“义舍”,是专门用来接济穷人的...”
“教治...义舍...原来如此...”陶弘景心中暗道,“他是想效法祖制,效法祖天师张道陵,在全国各地建立教区、聚集教徒......”
“怎么了,师父?为什么一直问国师的事?”
“没什么....我原以为我已经很了解他了,如今看来,还是把他想得太简单了。”陶弘景皱了皱眉头,“真是个叫人捉摸不透的人呐。”
他说完之后,又开始在心中沉思起来:“也不知道萧衍那傻小子有没有提防着他...唉,他那么傻乎乎的,张庭云若是想对付他,只怕他是要被玩弄于股掌之中...”
“咦?师父您认识国师大人吗?”小桑见师父一提到国师,脸色就变得有些凝重,遂不由得问道。
“认识,老相识了....”陶弘景淡淡地笑了笑,他指着远处位于山巅之上的五老峰,轻声说道:“走吧,他应当就在那儿,我们去拜会拜会国师大人。”
陶弘景说完后,便又再次上路了,他并没有循着大道上山,而是带着小桑另寻了一处隐秘的小路,在林叶和灌丛中悄然穿行,直往五老峰上潜行而去。
陶弘景身形灵动、步伐迅捷,再高的崖,也只须轻轻踮一踮脚尖而已。再险的壑,纵身一跃便足以飞越过去。
陶弘景一边赶路,一边仔细观察着远近的风吹草动,他注意到沿途的山路上驻守了许多玄门道士,似是在严防外人上山。
同时周围还不断传来一阵一阵的脚步声和打斗声。
愈是接近山顶,脚步声便愈是密集、打斗声便愈是激烈。
显然,在这庐山之上,已经展开了一场恶战!
“陆修静素来不喜争斗,庐山是他清修之地,怎么会兴起争端?难道陆道君他...?不不不....如今遍观整个凡界,又有谁能是陆真君的对手?”
陶弘景隐隐猜到到庐山或是发生了一场惊天巨变,心中颇有些不安,他还欲加快步子,可他回望了一眼身后的小桑,发现她早已是被自己甩开了老远,连站都站不起来、只得倚在一颗树旁不停喘气。
陶弘景知道再这么下去,只怕是得叫她活活累死。便又急忙回过头去,赶到了小桑的身边。
小桑已经是累得快要趴下来了,可仍是竭尽了全力地说道:“师父...对...对不起,徒儿实...实在是...”
她的声音断断续续,话语之中还带着几分歉意。
“没事...我带你上山。”陶弘景说完之后,缓缓伸出手来,将小桑扶了起来。
而后便又纵身跃起,一手揽住小桑的腰肢,一手拨弄着前方的树叶。就如一阵疾风,在林中飒飒掠过。
陶弘景不是拘于礼法之人,心中既无儿女情长,自然也没有男女之防,他抱着小桑只觉得有些不自在,倒也没有十分的尴尬。
这一路上,倒是可怜了小桑,她被陶弘景紧紧抱着,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又羞又怕,又有些说不上的感觉。
陶弘景望着她这副模样,只得无奈地叹道:“唉,你脸怎么又红了...真是没办法,我也不想抱你的,可眼下也没有别的法子。我已与你说过了的,我已绝情弃爱,对你不会有非分之想,你若是仍觉得不好意思,就当我是有龙阳之癖,或者把我当成是太监也行。”
“师父...我...怕羞也是很正常的...哪有您这样开玩笑的...”陶弘景这么一说,非但没能缓解小桑心中的窘迫,反而是叫她脸红得愈加厉害了。
陶弘景见状又是无奈一笑,两人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陶弘景不知不觉心中的忧虑也缓解了许多。很快他便已经穿过崇山峻岭,来到了五老峰下。
五老峰位居于庐山之巅,因山的绝顶被垭口所断,分成并列的五个山峰,宛若席地而坐的五位老翁,故称为五老峰。
五老峰根连鄱阳,峰尖触天,一道深达千尺、宽逾百丈的三叠瀑布自峰顶笔直地奔流而下,遥遥看去,就像是自九天银河中垂落下来的一般。
这里乃是庐山最险、最峻、最灵、最秀之处。然而,陶弘景今番登临,却感受到了一股截然迥异的氛围。
没有仙气萦绕,没有猿声鹤唳,只有腾腾杀气,充斥在这绝壁峭崖之间。
五老峰上,每一峰的峰顶之上,都聚集着一群道人,加起来,足有数千之众。
而当中最雄伟、最高峻的主峰上,还竖立着一面巨大的法旗,上书“正以驱邪,以一统万”八个大字。
法旗之下,正立着一位身材瘦削的道人,他浑身上下,皆被数层漆黑的罩袍裹得严严实实,头上则戴着一顶通天法冠,顶用三台,前南斗、后北斗,法冠左右则分别纹有一日一月,几缕发丝顺着簪缨垂落下来,将他的面庞遮住,更显得地位尊隆,神秘莫测。
陶弘景带着小桑藏在五老峰下的一处树丛之中,遥望着峰顶,虽然已经有三年未见,虽然隔着远远的,看不清他的具体面貌。
可他依然一眼便能认定,那人就是正一教主张庭云!
当世的所有教门宗师之中,只有他,才能将修道者的清雅之气褪却得一干二净;只有他,才能毫不掩饰地将自己的野心暴露于外。
小桑注视着张庭云,向陶弘景小声问道:“那...那个人就是张国师么?”
不知怎的,她望着那人之时,心中总有一股莫名的恐惧。
“是的,就是他...那双眼睛...不会有错。”陶弘景极力远望,盯着张庭云的那双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国师...不是说,不是说他是上山来降妖的吗?妖呢?”
“没有妖,他的目标在别处...”陶弘景说着说着,便把目光移向了五老峰下的山崖处。
在那山崖下,同样站立着数百名道人,他们聚成一团,高昂着头颅,直直瞪着五老峰上的张庭云及其门下众弟子,每个人眼中皆是充斥着熊熊怒火,恨不得把张庭云给活活融化掉。
与张庭云旗下门人的整齐划一不同,这些道士皆是服色各异、队列不整。显然非是出自同一门派,而是从四面八方、为了同一个目的云集而来。
陶弘景一一细看过去,只见山顶山下、互相对峙的两方俱是大有来历。
张庭云那边,汇集了华光教教主马明德、鲁班教教主公输乾,以及一个模样稚嫩的少女,一只威风凛凛的金雕正站在她细嫩的手腕之上,这名少女虽然年纪轻轻,但也有许多道士聚拢在她身旁,显然也是一派宗师。
至于山崖之下的诸道士,亦非泛泛之辈,大多来自于玄教名门。其中有两人最为声名显赫,其一乃是楼观派掌门尹乾子的得意高徒冲阳道人;其二则为阁皂宗葛道玄教主的师弟孙游岳。
除此二人之外,还有一颇具道骨仙风的中年道人,他着一身白色羽衣,四肢格外纤瘦,看起来亦非寻常之辈。
总体而论,站在张庭云这边的,多是些法教势力。而与他相对而立的,则大多出自于玄门正宗。
“原来如此,张庭云名义上是来降妖,实际上是来对付他们的,可...可这些人俱是人间修道界的大宗师!为何会如此剑拔弩张?莫非玄门出了什么变故,竟使得双方如此势不两立...甚至于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么?”
陶弘景一边观察局势一边在心中暗暗沉思,今日之所见,叫陶弘景惊诧的地方尚远不止于此:
山峰上和山崖下俱是躺着一片狼藉,山石崩裂、草木成灰,显然方才经历了一番恶斗。
可作为这庐山的主人——陆修静陆真君,却是未曾露面。甚至不仅是陆真君不见踪影,就连那座传说中的太虚观,亦是像消失了一般,不曾露出一砖一瓦,放眼望去,瀑布附近只有绿树繁花,不像是有任何建筑的样子。
“陆真君素来心地仁善,不忍见血,以他的为人,若是见有人在庐山上大打出手,定会出手阻拦,可为何.....难道他在外远游、不曾还山?那太虚观是怎么回事,难道传言是假,太虚观并不在这三叠泉附近?”
陶弘景百思不得其解,正当他疑惑万分之际,山峰之上突然传来一声稚嫩但却嘹亮的高喊,正是先时那名手持金雕的少女。陶弘景并不知道,此人便是曾经的金花教教主,如今的正一教大护法——胡妙真:
“你们逃不了的!我正一门人正从四面八方、源源不断地往庐山赶来,张教主胸怀宽大,你们趁早说出他的下落,张教主不会与你们计较!若是负隅顽抗,只有死路一条!”
“他...“他”是谁?难道便是那所谓的“妖怪”?不....不可能....若是妖的话,又有什么妖怪会让双方如此兴师动众?”
陶弘景只略微一想便推翻了先前的猜测,他又把注意力重新放在了眼前的战场之上。
峰上的那名少女说完之后,山崖之下很快便传来一声有力的回击。
“呸,什么狗屁正一教!老夫我只看到一群邪魔外道,想当年正一教在祖天师治下,是何等的声望卓著!!传到张庭云这厮手中,竟变得如此不伦不类,张庭云,你且听好了,你既醉心于名利,就自当滚回你的建康城,去舔那皇帝老儿去,别污了我玄门的名声!”
说话之人乃是楼观派的冲阳道人,冲阳道人虽然师从尹乾子修习道法三十余年,可暴烈的性格从来不曾改过,乃是玄门之中出了名的臭脾气。
楼观派的冲阳道人方一说完,阁皂宗的孙游岳亦跟着开口了:“庐山乃是陆真君清修之所在,张教主既无心于修道,就请趁早带人下山,不要打扰了陆真君清修。”
孙游岳乃葛道玄教主的师弟,亦是玄门中德高望重之辈,素性沉静稳重,故而言语不似冲阳道人那般粗鄙,但却也是毫不客气。
“下山...呵....”先前一直沉默不言的张庭云听到孙游岳这番话,忽而便发出了阵阵冷笑,“是陆前辈说要我来此地找他的,他都还未开口呢,你们倒擅自作起主来了!他把你们骗到庐山,自己却不见了踪影。你们却还如此死心塌地替他卖命....真是可笑至极...”
他的声音看似低沉沙哑、幽微难寻,穿透力却是极强。宛如一股寒风风,直直刺入孙游岳、冲阳道人的耳中。
“两位道长,还请不要中了张庭云那厮的离间之计,是我擅自请二位来的,陆真君并不知情。请再坚持片刻,陆真君稍后就出关了...”那个瘦骨清颧的道人见张庭云有意挑拨,遂急急忙解释道。
冲阳道人听后,毫不介意地摆了摆手:“道友不必解释,陆真君道高德重,又岂是张庭云这厮三言两语能够污蔑的?道友你放心,老夫今天就算把命豁在这里,也不会叫张庭云阴谋得逞!”
冲阳道人话一说完,孙游岳也紧跟着说道:“陆真君眼下既有要务在身,咱们就且先拦住这帮人。”
听得冲阳道人和孙游岳如此说来,那道人这才放下心来,发出了如释重负的一声长鸣。
“是鹤唳...原来是一只鹤妖...看来也是受了陆道长的点化...”陶弘景一听那人的声音,便看出了这道人乃是一只鹤妖,不过他不知道的是,这鹤妖乃是陆修静早年修道时所饲养的一只白鹤,经其点化之后得以修炼成人,如今已经是一只小教派—六壬派的掌门了。
张庭云的那番冷嘲热讽丝毫没有在山崖下的诸人心中掀起半点波澜,陆修静曾经周游四海、点化过无数的修道者,他名义上虽无半个徒弟,可受他指点、解疑的玄门中人却是不计其数。
如今这些远道而来的修道者,皆是受了陆修静的恩情,无一不把陆修静视作恩师来看待。他们是抱着有去无回的决心、从五湖四海奔赴庐山的,张庭云又哪里懂得这其中的恩义之所在?
张庭云见这些人执意顽抗到底,也不再多费唇舌了,他只是背过身去,摇了摇头,轻轻叹了一声,紧跟着便有无数的正一道士,如蜂群一般、向着山崖底下杀了过去。
“师父,他们要打起来了,他们为什么要打起来啊?师父你要去帮忙吗?国师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啊,怎么和我想象中的有些不一样....”
小桑一口气抛出这么多问题,陶弘景也不嫌烦,一一耐心解释道:“为什么打....暂时还不清楚,我们且先静观其变。想来他们一时之间是分不出个什么胜负的.....至于张庭云,莫说是你,我也捉摸不透...”
小桑和陶弘景一问一答之际,正一诸道士已经冲到了半山腰,可崖下众人望见这黑压压的人潮,却是丝毫也不畏怯,因为就在他们攻来的一刹那,孙游岳孙道长便已经踏步向前,扎起马步,大喝一声,双掌就势向前推了过去。
这一掌乃是凌空击出,孙游岳与正一教众道士隔了足有百来丈远,便是他掌力再强也绝无可能对正一教众造成半点杀伤。
可谁知就是这么远远的一掌击出之后,那些正一道士顿时便愣在原地、畏步不前了,偶有几个不怕死的想要冲过来,可却走不了两三步,便已血肉模糊、发出了一阵阵惨叫。
“这...这是怎么回事?他...他们为什么不走了?”小桑看着眼前这一幕,十分的疑惑不解。
“是气功,乃是内丹术中的一种功法。孙道长是内丹术大家,此乃内丹第一重境界,名为炼精化气。寻常人体内真炁大多运行无序,一旦释放出来便不受控制,要想以真炁伤人,要么须得肢体与对方接触,要么就得与对方离得极近。可若是修炼内丹术到达炼精化气之境,便可将体内元精与元炁合炼为精炁,进而将气脉打通,使体内真炁喷薄而出,指哪打哪。他方才隔空拍击双掌,非是在以掌力伤人,而是将体内真炁从掌心送出,进而凭空造就了一堵气墙,那些人若是意图闯入气墙,便会被其中浑厚的真炁压成肉泥、撕成碎片....”
“这么厉害!那...那些人不是就永远攻不过去了么?”
“不一定。”陶弘景说着,抬头看了一眼头顶,心中很快便有了一丝不详的预感。
只见原先那只站立在少女手臂之上的金雕,已经开始飞至云上,在气墙上空不停盘旋,它居高临下地扫视着战场,忽而便发出了一声长啸,而后开始剧烈振动翅膀。
这只金雕的体型看似并不算大,可它的双翼展开来却有两三丈宽,振翅的频率更是快得肉眼难以看清。
它盘旋在气墙上风,不断俯冲、升腾,卷起一道道狂风,到最后竟然创造出了一股猛烈的风压!
风压与气墙相击相撞,虽然不足以冲垮孙游岳以精炁筑就的气墙,但却也叫孙游岳额上浸出了满头大汗。要知道,这炼精化气之道需要消耗自身的精神力方能炼成精炁,不能遭受干扰、以免使精神难以集中。
眼下虽是孙游岳处于上风,可僵持时间一久,孙游岳势必精力难支,这堵气墙也迟早会被攻破。
旁观的众人心中都在为孙游岳暗暗捏把汗,这时那只鹤妖忽而站了出来,昂首道:“孙道长莫要担心,贫道这便去除掉那只妖兽!”
他说完之后便发出一声高亢的鹤唳,露出白鹤的原型,扇动着羽翼向天上飞去。
金雕见白鹤直直向自己冲来,也不加闪躲。它仗着自己生就一副利爪钢牙,展开双翅、对着白鹤的脖颈处便抓了过去。
可它忘了自己终究只是一只禽兽,而这只白鹤却是早已炼成人形的易青云。
金雕爪牙袭来的一瞬间,易青云猛然变化出人形,并从袖中掏出了一只式盘,对着金雕的头颅猛锤过去。
金雕遭了这一记重击,登时眼冒金星,哀嚎不止,它惊惶万分地扑腾双翅、往云中跑去,而那易青云仍旧是不依不挠,再度变作白鹤一路穷追不舍。
几个回合下来,金雕身上已经是伤痕累累,再也无力振翅高飞,哀鸣数声之后便自云端坠落下来,摔成了一滩肉泥。
胡妙真眼见着自己饲养多年的爱宠就此丧命,气得浑身发抖。正一教众弟子,更是士气大挫,全然不知该如何突破那道气墙。
“诸位莫要折了锐气,这气墙拦得住血肉之躯,可拦不住我这铜皮铁骨!待我先破了孙游岳的法术,诸位再上前去为教主奋力杀敌!”就在众人皆是不知所措之时,公输乾高喊一声,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他昂首阔步,一点点逼近那堵气墙,目光之中自信满满,显然是未把眼前的这道屏障放在眼里。
陶弘景望着昔日的一派宗师眼下竟沦为了张庭云的爪牙,不由得发出了一声叹惋。
“听闻鲁班教主公输乾也是个心高气傲之人,按辈分算,比张庭云大了一辈不止...连他都投靠张庭云了...张庭云...他到底使了什么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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