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九,午时三刻.....诸教教主及其弟子、大齐皇帝及其卫队....钟山之巅的一座高台附近,密密麻麻地布满了数千号人。除了皇帝萧道成以及诸教教主之外,其余人等皆是摩肩接踵,几无立足之地。平日里人迹罕至的钟山,在此时此刻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宛若节日里的庙会。而反观山巅之上的那座高台,却是格外地萧索、空旷与清冷.....一座方圆百来丈的高台,上面只站了张庭云、林天罡和纪仙姑这三人。张庭云独立于高台的西南一侧,背靠着万丈深渊,迎着萧萧落叶与瑟瑟秋风,望向林天罡和纪仙姑二人。张庭云早就知道林天罡会与纪仙姑结成联手,先把他除掉再分赃物。十四年前他们便是这样对付他父亲的,他们不介意故伎重演。可林天罡和纪仙姑却不知道,如今的张庭云,甚至已经超过了当时那个号称“祖天师之下、历代最强”的张延宗。他睁圆了眼,他拿起了剑,他的目光比秋风还显肃杀,他的剑光比烈日还要耀眼...“林大哥,那小子....似乎有点不对劲....他会不会,已经习得了那《西川秘典》上的种种无上道术?”纪仙姑从未见过张庭云有过如此神态,眼神之中不由得闪过一丝慌乱,更是不自觉地往林天罡的身后退去....“他再怎么学毕竟也只有二十来岁的年纪,若那《西川秘典》果真如人所说是一本无上秘法,依他这小小年纪,又岂能将其融会贯通?再者说了,他便是习得了《西川秘典》,也未必能胜过我这大罗山之术!”林天罡说完,冷冷地瞥了一眼纪仙姑,似乎对她未战先怯的姿态颇为不满。就在林天罡与纪仙姑的谈话之际,张庭云已经挺剑冲了过来。这一剑之中,尽是杀机,比之前他刺出的任何一剑都要快、要狠。张庭云不是在用身体、而是在用真炁催动长剑。便是林天罡,也完全看不清张庭云的剑式。可他根本就不需要看清剑来的方向!他直接大喝一声,将手臂交叉,挡在自己的胸口之前。张庭云的剑尖直直刺在林天罡的手腕之上,血流如注、喷涌而出。林天罡从始至终甚至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因为在鲜血流出的一瞬间,他手腕上的咒印也跟着被解除。张庭云心知不妙,体内真炁往剑上又灌注了些许,他意图一剑刺过林天罡的手腕,直接贯穿仇人的胸膛,却不料那壮硕的手腕忽而就变得如岩石一般,坚不可摧。张庭云担心生变,猛地将剑收回,只见林天罡本就壮硕无比的臂膀忽然又粗了几圈,他不紧不慢地走到张庭云身前,猛地高举臂膀,跟着便是两只如铁锤一般的拳头重重砸下。张庭云意图试一试这力道大小,也不躲闪,而是直接微微侧身,身体前倾,将手掌一扬,便生生抵住了这一击。“不过如此么....”张庭云以一掌之力,挡住了这气势汹汹的一击,只在手腕之处感到丝丝的酸疼,身体却是丝毫没被撼动。“别忙着说大话,这第一重才只三百斤的力道。”林天罡冷冷地笑着,跟着另一个拳头又跟着猛然挥击过来。“第二重大罗山,六百斤!”林天罡大喝一声,两条手臂上的全部肌肉忽而便膨胀、紧绷起来,变得布满褶皱、坚硬无比,就宛若是由无数快巨石堆叠起来的一般。张庭云仍是不紧不慢地接住了这一拳,他不仅稳住了下盘,更是用手掌死死捏住了林天罡的两只巨拳。张庭云一手制住林天罡,另一手则飞快抽出剑来,往林天罡的脖颈之处横扫过去。可依然是一如从前,就在张庭云剑刃划过林天罡的咽喉,鲜血溅射之际,林天罡颈上的咒印也随之解开。咒印方一解除,林天罡颈上的肌肉便迅速横生,变得壮硕无比,竟与张庭云的腰部差不多大小!天师剑的剑刃扫在林天罡的颈部,就如扫在一块坚硬的磐石之上,连皮肤都未能划破,反倒是剑刃被磨出了几道口子。“这...这可是祖传的天师剑!....怎...怎么可能!”张庭云盯着已经卷刃的剑身,简直不敢相信的眼睛。“第三重,一千二百斤!”林天罡大吼一声,反身将腿扫来,张庭云知道刀剑对其无效,便果断弃剑,反以自己的手肘猛击向林天罡的大腿根部。在拳脚格斗之中,素来讲究腿法宜低不宜高、动作宜小不宜大,否则会因腿距过长而将档、眼等命门一一暴露给对手。眼下林天罡这一腿看似威猛无比,实则是破绽百出,张庭云虽不精于贴身短打,但也能明显看出他的命门所在:正是那空档的裆部!是以张庭云便准备一肘过去,一举废了他传宗接代的家伙。可谁知手肘方一击去,林天罡的阳物瞬间便如钢钻一般、直挺挺地硬了起来。而他的双腿,也早已血脉喷张,如巨大的石柱一般,坚不可摧。张庭云猛地将手收回,就在方才那一瞬间,他的手肘已是被顶得布满淤青。“张教主,你岂不闻一力降十会,我已达第四重大罗山境,便是这胯下之物,亦有着两千四百斤的力气,你那细胳膊细腿能有几斤几两?竟敢与我硬碰硬!”林天罡狂肆地笑着,丝毫不把张庭云放在眼里。“那是自然,普天之下,也只有林大哥,能有这如此雄壮的宝贝了!没想到这小子竟是中看不中用,小妹现在对他是半点兴致也无,林大哥,你趁早把他打下台去罢...咱们也好接着快活去”“想不到,这大罗山之术,竟是如此厉害...是我大意了...”张庭云不去理会他二人的嘲讽,只在心中暗暗责怪自己轻敌,同时不断思考着制敌之策。“第五重!四千八百斤!”“第六重!九千六百斤!”一番格斗过后,林天罡浑身各处的血管都竞相爆裂,鲜血喷涌而出,漫灌了全身,将他身上的咒印竞相解除。咒印全解之后,林天罡全身上下每一处的肌肉皆是膨胀得犹如铁石,本就高大无比的他,瞬间又长高了十来尺,变得足有二丈来高,哪里还像是人类之躯,简直就是一块行走的石巨人!若说前五重境界张庭云尚能与之正面相抗,待林天罡达到第五六境界之时,张庭云已是完全不敢硬接他的招式了,只是不停游移闪躲,同时不断观察着他的弱点。林天罡修炼这大罗山之术,力气虽然瞬间暴涨,可速度却实在有限,完全跟不上张庭云的身形步伐。他只能高举起一块又一块的巨石,不断向着上下翻飞的张庭云砸去。一时之间,法坛之上乱石横飞,将平整的地面砸出了无数的大坑。林天罡见屡击不中,便对着身旁的纪仙姑大吼一声:“纪妹子,还愣着做甚!该你了!”纪仙姑闻声之后,立即催动三妹和合法,准备将张庭云魅惑住,而后再由林天罡一击必杀 。可她却不知张庭云早在先前观战之时,便把这三妹和合法的弱点给完全摸透了。先前仙姑魅惑公输乾与胡妙真,要么是与通过傀儡丝与其肌肤相触、要么是通过空气播散体香。眼下张庭云在空中四处翻腾、与纪仙姑相距近百丈来远,莫说是肢体接触了,便是连对视都没有,又哪里给她施展魅惑之术的机会?然而,就在林天罡与纪仙姑双双无计可施之时,张庭云却是找到了制敌之策。他注意到林天罡从始至终都是稳稳地立于地面之上,不断从钟山地势之中汲取力量,便暗暗想道:“这大罗山之术,乃是导引群山之力于体内,借着外力来增强自身的力量和体魄,既然如此...我切断了他与周遭自然地势的联系便是....”张庭云嘴角露出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微笑,而后便脚尖一踮、迎着滚滚袭来的巨石往林天罡的眉心攻去。林天罡见张庭云非但不拉开距离,反而要来同自己贴身近战。当即便大喜过望,快步向前迎击过去。可张庭云的身形迅捷却是远非林天罡所能比拟的,林天罡的双拳未至,张庭云的横腿便已扫过了林天罡的眉心。“还不死心么!你的攻击对我而言只是挠痒痒!”林天罡正面扛下了这一击,果然如他所料,因为有着岩石外壳的保护,他并未觉察到丝毫的疼痛....然而,可他一时却没想到,自己化身为石巨人后,因身躯过于高大而变得重心上抬、立足不稳,只须一点小小的外力便可将其推翻在地。张庭云一腿扫过,林天罡整个人便失去重心,双脚离地、身体后仰.....而就在林天罡身体离开大地的同时,他体内的群山之力顿时便往外一涌而出,方才覆盖在身上那厚厚的山之铠甲,转眼间便尽皆褪去,将他的血肉之躯暴露在外。“糟了!”林天罡惊得大叫一声,他急急忙伸出手去,意图撑在地上,好重新聚引起群山之力。却不料就在他身体滞空的这短短一瞬,张庭云便已从怀中掏出早已备好的破魔符、紧紧贴在了林天罡的胸膛之上。“破!”张庭云大喝一声,破魔符随即便引爆开来,爆发出一阵耀眼的紫色光芒。强光散去之后,林天罡魁梧的身躯也轰然倒在地上,他的胸膛被炸开了一道五寸来长、两寸来深的窟窿,胸骨尽数折断,心脏也裸露在外...林天罡怒目圆睁地盯着张庭云,此时此刻他仍未有认输的打算。他捂着自己的伤口,拼尽全力想要再战一番,可他已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无,更遑论站起了。张庭云冷冷地看了一眼林天罡,从他的身体之上踏了过去。若不是顾忌着这罗天大醮的规矩,张庭云早就冲上去将林天罡碎尸万段了。张庭云见林天罡已经倒地不支,便准备抽出身来去对付纪仙姑,可他才方只走了几步,身后的大地忽而便开始剧烈颤动起来。张庭云心尖骤紧,急急忙转过身去,只见他的眼前,一座高达十来丈的山峰忽然便在这高台之上拔地而起。“大罗山之术:第七重:不动如山!”林天罡就站在那山峰之上,发出了犹如山崩一般的怒吼。“他明明已经....不...不...这怎么可能!”张庭云仔细向前望去,脸上的惊诧之色比之先前更甚。那林天罡并非是站在山巅之上,而是完全与山峰融为了一体,他没有脚,山趾便是他的基座;他也没有手,山脊便是他的臂膀。“我即是山!山即是我!张庭云,你纵能将我击倒那又如何?你还能推倒这座高山不成!”林天罡每吼一声,这远近群山便擞动一阵。张庭云这才惊觉,原来这林天罡已经完全达到了人山一体的境界,方才他虽是受了致命的重伤、躺倒在地,可只要他与山体相连,便能够再次从群山中获得力量来治愈伤势。眼下林天罡已经完全丧失了人形,和钟山连为一体。再想将其浮空追打,已是绝无可能了。“竟已将这土行道术练得如此境界了么?竟能以此方法自愈,我若想赢他,便须得将其一招毙命,不留喘息之机。可若是杀了他,又算是违犯了规矩....也罢也罢...稍后再来收拾...”张庭云不慌着与其交手,而是又向后退了几步,他知道,那林天罡眼下虽是宛若高山一般横亘与眼前,但他既然与山体融和,便再也无法活动自如了。自己眼下只须避战,待先除掉了纪仙姑,再回过头来收拾林天罡不迟。张庭云心意已决,便又掉转身形,手拈符箓,向着纪仙姑纵身跃去。纪仙姑见张庭云以飞快的速度向自己攻了过来,急得不知所措,只得扯起嗓子、尖声喊道:“林大哥,快救救小妹!”话音未落,张庭云便觉背后有一道劲风袭来,张庭云凌空之际、难以转身,便只得以自己的后背生生接住了这一击,这一击的力道实在是大大超出了张庭云的预料,即便是他早有准备,亦是被打得招架不住,呕出一口血来、险些坠落山崖。“第八重:排山倒海!”张庭云转身望去,只见在那座巍峨的山峰之上,无数块巨大的山岩密密麻麻地堆叠、排列起来,犹如一只巨大的臂膀。这臂膀不断向张庭云挥舞、敲击过去。张庭云完全无力与之抗衡,只得左闪右躲,一旦稍有不慎,便会被捶为肉泥...数十个来回过后,张庭云已是累得有些气力不接,反观林天罡,却因有着群山之力的灌入而越战越勇,丝毫不显得疲累。“张庭云,我看你能撑到几时!”林天罡将一条石臂挥舞得如若游龙一般,周遭地形已是被他砸得坑坑洼洼,破碎不堪。然而他却不知道,就在他不断出手之时,他的手臂之上,早已被贴上了无数的阳雷符。是金色的符箓,五色符箓中最厉害的一重境界!张庭云与林天罡周旋了近一个时辰,见七七四十九张符箓尽数贴满之后,便忽而坐下,准备引下一道天雷轰打在林天罡身上。很快,天上便飘来了几片浓云,浓云之中呈现着幽蓝色的光泽,是仙都神雷,五等雷法之中的第四等。“我已与群山融为一体,你这区区仙都神雷,又能奈我何?!”林天罡有恃无恐地狂笑道。这仙都神雷劈在人身,虽能令其瞬间化为灰烬。可要想开山凿岳、夷山削峰,威力却还远远不够。是以林天罡言语之中尽是狂妄,却不知自己已经是危在旦夕了。“这个没脑子的家伙....”便是纪仙姑也已看了张庭云的用意,而林天罡本人却是毫不自知。她还来不及提醒林天罡,便见一道蓝光落下,雷电劈打在林天罡身上,虽是未能对其造成伤害,但却在一瞬间将林天罡身上的七七四十九道阳雷符一同引爆。一时间电光四射、雷声轰隆,借着阳雷符的加持,雷法的威力比起原先放大了十倍不止,便是如眼前这般巍峨的高山,也在一瞬间分崩离析。雷光倏然而来,又溘然远逝,只留下了一地四散的石屑。乱石堆中的林天罡,已经是面如焦炭,气息奄奄....可他还未倒下,这钟山的灵力,他还远未攫取干净。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便能不断从山体之中获得力量。“此山不倒,老子便不死不灭!”林天罡大吼一声,摇摇晃晃地向着张庭云走近,一边紧握双拳、一边在嘴中念念有词:“大罗山之术...第...第...第九重....”“还没完么?!”张庭云一阵一阵地喘着粗气,方才的数番大战已经耗损了他太多的真炁,若仍是这样持续下去,他实在不知自己还能撑到多久。可叫张庭云万分庆幸的乃是林天罡连喊数声过后,都是毫无半点反应。不仅是张庭云,就连林天罡亦是徒然一愣,豆大的汗滴涔涔落下。张庭云以为林天罡伤势未愈,故而使不出九重大罗山,便再次拈起了符向前冲去,他要趁着林天罡尚未完全恢复将其一击必杀。可他万没想到,方才那一直按兵不动的纪仙姑竟先他一步冲了过来。速度竟比张庭云还快!可她的目标不是张庭云,反倒是其盟友林天罡。仅只身形一闪,她便瞬移至林天罡身后,她踏在林天罡的后背,而后扼着他的脖颈道:“你这废物,还要输多少次才心甘?还不如把你那最后点功力都省下,做我的药渣,也算是你留在人世的最后一点用处。”“你...你疯了?...你...在说什么!!”林天罡被纪仙姑扼住脖子,一时之间还不知所措,只是怒上心头。谁能想到,方才那个移山举石、气力无穷的林天罡,竟会被纪仙姑这么个柔弱的女子给制住,她甚至都未使全力,只用两根手指轻轻一掐,分别抵在林天罡的天际、天柱两个穴位之上,林天罡便已完全动弹不得、只得软绵绵地趴了下去。“老娘与你双修这么多年,你功力少说也涨了个七八成,没想到竟还敌不过一个张庭云。还得逼得老娘亲自出手。早知道你是这么个废物,你奶奶我当时便该把你榨干!”“老子....老子杀了你这贱人!”林天罡突然想起来昨夜纪仙姑找他行房双修,他当时还以为是通过阴阳合气来调理二人体内的真炁,此时方知自己竟是被利用了,纪仙姑以双修之名,为的便是叫他元阳外泄,真炁紊乱.....林天罡心中悲愤不已,他两眼血红、勃然怒道,“怪不得九重大罗山之术使不上来,原来是你这贱货在从中做梗,你想独吞《西川秘典》!”“九重大罗山?你以为你为何能练成九重大罗山?还不是老娘见你炼的乃是至刚至阳之术,想借你的身子来补补阳气,故而施舍于你的。”纪仙姑踩在林天罡的背上冷冷地说道,他看着垂死的林天罡,就如同在看着一条狗。“老子是赢不了了,贱人你也别想赢!”林天罡大吼一声,拼尽了全力翻过身来、往纪仙姑身上扑打过去。张庭云本想着看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可却没料到那纪仙姑只将两手摁在林天罡的关节之处,轻轻一撇,便拧断了林天罡的手腕。而后又倒转身子,用手爪在林天罡的脚踝之处猛然化去,便生生抽出了他的脚筋。林天罡四肢尽废,可目光之中的怒意却是只增不减,他知道自己此番是不可能活着走下钟山了,便大张着嘴巴向前咬去,准备死也要拉个垫背的。纪仙姑望着林天罡猛然张开的大嘴,倒也不闪不躲,反倒是媚然一笑,用自己的红唇迎了上去。她的红唇才刚一与林天罡嘴边浓密的须髯相接,林天罡顿时便觉体内传来一阵强烈的燥热和灼烧,他体内的至阳之炁正不断地外泄,涌入纪仙姑的喉中。至阳之炁每外泄一分,林天罡便觉自己的身体便萎缩一分。仅仅只是片刻的功夫,原先那个的精壮无比的大汉林天罡便已经成了个干瘪枯瘦的老头。在榨干了林天罡的最后一丝真炁过后,纪仙姑便再也不看他一眼,而是转身望向了张庭云,阴沉沉地说道:“就让小女代向张教主展示一下吧,这九重大罗山:泰山压顶的威力!”张庭云听后心中猛地一惊,倒不是因为这九重大罗山,而是他发现这纪仙姑的声音竟忽然变得与先前迥然不同,她的声音不再是极尽妩媚与妖娆,反倒是变得低沉、浑浊了许多。而她的容貌,也在这忽然之间,变得年轻了足有一二十来岁。原先那个搔首弄姿的如娼妇一般的女人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有着男人般浑浊的嗓音、以及少女般清丽面容的....怪物!“那妖妇怎么突然便变得如此年轻?”张庭云望着面容骤变的纪仙姑,不禁暗自生疑。可他还未来得及弄清个中缘由,就突然见到面前又是一座山峰拔地而起。“又来了么?”张庭云知道这高山无法移动,只需拉开距离便可。是以面色毫不慌乱,只是向后退了几步。然而就在他足尖落地的那一刹那,他却忽而感到脚下站立不稳、险些摔倒在地。是地在摇,是山在动!一座方圆数百尺、高达十来丈,足有近百万斤重的高山,正缓缓与大地分离,往天上升去....张庭云与诸人同是被惊得瞠目结舌,场外旁观的诸众更是发出了连声惊叹。这高山并非是无故悬浮在空中,而是由人力托举起来的。是纪仙姑,她正一只手捋着发丝,一只手撑着山趾。明明是这么一副娇弱不堪的细腰弱骨,却轻而易举地便举起了百万斤的山峰。这叫旁观的众人如何不惊叹万分?“这...这便是道术的威力么?!”萧道成腾地一下便从帝坐之上站起,心中又是叹服,他如何能不激动万分?这一人之力,便胜过了数万雄兵!可张庭云却没有发出半句惊呼,他的目光之中已经只剩了紧张和恐惧,因为他正看到,那座巍峨的高山向着自己这边飞砸过来....本来以张庭云的身形步伐,要躲过这一记“泰山压顶”并非难事。可这高山是如此之雄伟、如此之宽广,铺天盖地、遮空蔽日,笼罩在整座高台的上方。张庭云要想从这高山的重压下逃脱,便只得退离场外。可按照罗天大醮的规矩,一旦离开高台,便宣告落败。是安然退场、以求自保,还是拼死一搏、险中求胜?这便成了摆在张庭云面前的两难抉择。“张教主,快退下!”一旁观战的胡妙真大声喊道,她因张庭云替她解围脱窘而一直对其心存感激,是以不忍心他就这么被压成肉泥,用尽了全力去呼喊。可眼见得高山越来越迫近,生死越来越攸关,张庭云仍是岿然不动地立于台上。他的头上是万钧之重的高山,他的脚下是无处可逃的无缝可钻的大地,危险越来越近,可他眼中的慌乱却一点一点地烟消云散。他已经做出了抉择,非但是没有躲闪,反而是腾身一跃,迎着巨大的高山冲了过去。高山“轰”地一声坠落下来,直把整座钟山都撼得摇摇晃晃,隔着数十里都能听见山头之上巨大的轰鸣之声。石屑纷飞、沙尘扬起。一时之间,众人虽是难以看清眼前的情况,但所有人都料定了张庭云已经是粉身碎骨、血肉横飞。直到扬尘散去之后,他们才万分惊诧地看到张庭云正毫发无损地站立在乱石堆中。整座高山都碎裂开来,偌大的一个山体瞬间就变得支离破碎,被张庭云用剑,不...是用他的手爪....给整整齐齐地撕裂成了无数块!此时的张庭云模样已是大变,他披头散发,两眼猩红。手爪有如钢刃、獠牙好似尖刀。一袭黑袍被鲜血浸染成绯衣,冷峻的面庞之上更是布满了青筋....更令众人感到不寒而栗的,乃是自他身上,有一股强烈的煞气正源源不断地往外涌出。旁观的诸人之中,但凡略具修为,都能看出张庭云已是入了魔道。他们先前还互相向前拥挤着争上前去,想近距离观摩这场大战,可此时此刻竟皆是不听使唤地向后退去,因为他们知道,一旦堕入魔道,理智便会受到侵蚀,杀意便会四溢。这场斗法....随时都有可能变为一场屠戮!所有修道者皆是心惊胆寒、退避三舍,唯恐待会儿会波及到自己。唯有那纪仙姑却是丝毫不惧,她非但不加闪躲,反而迎着狂涌而来的杀意款步向前走去。像是完全不知道,自己正面对着的,是怎样一个怪物!她撩起裙摆,走到法坛中央,扫视了一眼四周众人,而后轻声笑道:“诸位,你们在怕些什么呀?难道....就不想欣赏下小女的身体么?”她的声音不再浑浊不堪,而是重新恢复了正常,却又比之前的少了一份娇媚、多了一分甜美。她一语言罢过后,所有人心头皆是一阵悸动。之前的纪仙姑皮松肉垮,纵然是媚态百出、也只是叫人作呕。可眼下的纪仙姑骤然年轻了一二十来岁,简直便像是天宫的仙子....纪仙姑一只玉手撩起了自己的裙摆,另一只手却是放在自己的束带之上,缓缓将其解开....她肆意扭动着腰肢,任身上的罗衫和长裙随之一点一点滑落下去....她这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皆是叫众人着魔了一般,不由自主地向前探过头去。张庭云眼中的杀气叫他们望而却步,纪仙姑言笑间的娇态却又令他们勇往直前。他们只觉一阵目眩神迷、进退两难,身体已经完全由不得自己控制....“什么九重大罗山哟,那蠢货费尽心思几十年竟就练了这么个玩意儿...”纪仙姑迈着舞步,缓缓走到张庭云眼前,悠悠地叹了一口气道:“看来,还是得靠妾身的和合术才能征服张教主呢....”“你这淫邪之术对我起不了什么作用!”张庭云低吼一声,他的声音如洪钟一般响亮、如龙吟一般威虐,瞬间便将纪仙姑震飞了十来丈远。张庭云从始至终都是紧闭着双眼,他知道,只要自己不正视着纪仙姑,心中的邪念便不会妄生,也不会轻易为其控制。纪仙姑被张庭云震飞出去,干脆便直接躺倒在地不起来了,她撩起自己的裙摆,不断摇曳着自己的纤腰和玉足,笑得更加肆无忌惮了:“张教主,你当真不看我一眼么?还是早早缴械、早得解脱...要不然...待会儿可就晚了哦!”张庭云依旧是紧闭两眼,他凭借着声音很快便判断出了纪仙姑的所在方位。而后便将血气灌入自己的手爪之上,犹如提着一把血刀,冲杀到纪仙姑跟前。然而张庭云万没料到的是,就在他手中血爪即将落下的那一瞬间。一声娇喘忽而便不知从何处传来、注入到他的心间。而就在与此同时,张庭云双腿猛地一软,不受控制地跪倒在地。“张郎,张郎....”这一声“张郎”比之先前的媚叫更加销魂蚀骨,气息急促、嘤嘤咛咛,犹如女子在枕边的呻吟。“你这淫女...快闭...闭嘴...!”张庭云连声怒吼,可这淫声非但是不加克制,反而是颤抖地更加厉害了,似是完全不能自已。“这男女交欢,可是人间极乐,张郎,你就别害羞了....来呀,张郎,你快来呀...再用力些...小女这副身体便是为了张郎所生的...你打我也好,骂我也好,都任君处置...”张庭云纵是定力再强,此时此刻,心中也难免掀起了几分波澜。他急于压制住心头的邪念,便死死捂住自己的耳朵妄图阻绝这摄人心魄的魔音,可这声音乃是直抵其内心,他纵然把耳朵捂得再紧,亦是徒劳。纪仙姑望着张庭云那副竭力克制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叫得是更加放肆了:“怎么,张郎你不喜欢我么?那你喜欢什么样的,我都变给你看。”纪仙姑说罢,便开始在张庭云心间不断变幻身形。有婢婢袅袅的豆蔻少女,亦有风韵十足的丰满贵妇。有温柔端庄的大家闺秀,亦有艳绝一时的青楼名妓。甚至连英英玉立的美少年都一一在列。无数具风姿绰约却又气质迥异的身体一一浮现在张庭云的心头。她们皆是不着衣衫、风情万千,不断用鲜嫩的肉体来挑拨着张庭云心中隐蔽的情欲。张庭云自父亲死后,便一直背负着深仇大恨而艰难活着。锦衣华服、男欢女爱,一切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欲望都被他狠狠地按在了内心深处。他承受了太重的负担而难得片刻的喘息,越是备受压抑,便越是容易突然爆发。眼下纪仙姑就这么生生把他的内心剖开了一道口子,把他心中隐蔽的欲望给释放出来。即便他已是入了魔道,可这纪仙姑的魅惑之术竟在这一时之间隐隐有将他满腔仇恨按压下去的趋势!“这...这怎么可能!”张庭云已经是处在崩溃的边缘,他只得不断逼着自己回想起父亲当年客死异乡的惨状,回想起父亲临行前给自己留下的遗训,用仇恨来堵住欲望的缺口。两人就这么僵持不下,便是纪仙姑也不由得暗自惊叹道:“老娘已经如此卖力,便是太监也该有所反应了!似此人这般克制的,还是第一次看到...”纪仙姑见三妹和合法都无法叫张庭云缴械投降,便使出了最后的一记杀招。她停止了娇喘,反而是一直在念念有词:“玄化初辟,洪炉耀奇,铄劲成雄,熔柔制雌。铸男女之两体,范阴阳之二仪…观其男之性,既禀刚而立矩; 女之质,亦叶顺而成规。 夫怀抱之时,总角之始;虫带米囊,花含玉蕊….然乃成于夫妇,所谓合乎阴阳….”张庭云听着纪仙姑不断念诵这淫艳至极的辞赋,只觉颅内嗡嗡作响,跟着便是目眩神迷、燥热如焚:“这是什么淫辞秽赋!”“是天地阴阳交欢大乐咒,天底下最厉害的房中之术!”纪仙姑望着深陷肉欲之中难以自拔的张庭云,用手在他眉心轻轻一点,冷笑道:“你也算是好运气,老娘今次就让你真正体会一次,什么是极乐之乐!”纪仙姑话音方一落定,张庭云便觉脑中一片空白,什么罗天大醮、什么《西川秘典》,所有一切都瞬间烟消云散。就连纪仙姑的身形,也已完全消失无踪了。一时之间,张庭云只觉身边布满了形形色色互相交媾的男男女女。此起彼伏的娇喘声、浪叫声,如海潮、如山涛一般汹涌袭来,反复回荡在张庭云的耳畔和心间。甚至不仅是人世中的男女,就连林间的飞禽、地上的走兽,一切众生全部都陷入了无休无止的交配之中,都沉沦在无穷无尽的肉欲里。张庭云在这欲望搭建的迷宫中走投无路,他的脑袋简直快要炸裂开来。“幻术…幻术...全都是幻术...”他凭借着最后的一丝神识反复提醒着自己不要被纪仙姑的幻术迷惑。他知道,一旦自己未能把持住泄了元阳,便会彻底沦为任由纪仙姑摆布的傀儡。一旦自己沉溺于这虚无缥缈的欢娱之中,复仇大业便将是遥遥无期。可每当他痛下决心,要摆脱欲望的纠缠之时,总有无数个声音带着娇喘和呻吟,不断在他心头劝慰:“张教主,就忘了你的深仇大恨吧,人活百年、浮生若梦,与其自找苦闷,不如纵情欢娱。只要你想要,我们都给你....”说罢,便有无数双玉臂伸了过来,将张庭云揽在温暖的怀抱之中。置身于这软玉温香之中,张庭云不由得开始重新审视自己这一生,自从父亲死后,他便是负重前行,从来没有哪一天真正快活过。眼下自己只需向前一步,便可卸下包袱、获得解脱。张庭云的心纵是再硬如铁,也终究是有几分融化了。他开始卸下自己肩上的披氅、解下道袍之上的系带...准备迎接自己的新生....可就在他褪去衣裳、敞开胸脯的那一刹那。自他心间,忽然又响起了那个熟悉的声音。“庭云,你身为正一教第十八代天师,担负着兴复教派的重任,岂能耽溺于美色之中....庭云,你难道忘了为父是怎么死的么!!你太让为父失望了!”这一声训诫,立刻把张庭云从先时的迷梦中唤醒,他匆匆忙将衣衫重新穿好,陷入了无休止的自责与羞愤之中。此时此刻,他的耳边虽然仍是娇喘连连、呻吟不断,可他的心间,却已经没有半点杂念了。因为就在他心头那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之时,仇恨瞬间便又灌满了他的心房,将所有欲望、一同摈弃在心门之外。“此身不死,此仇不忘!”张庭云怒吼一声,果断伸出手爪,往自己胸口刺去。鲜血喷涌而出,剧烈的疼痛感顿时将他重新拉回现实:只见纪仙姑已将他按倒在地,正不断吸食着他体内的精气与元阳。张庭云一睁开眼,纪仙姑便是骤然一惊,这也是她脸上第一次流露出如此惊恐的神色:“这...这不可能...我的天地阴阳交欢大乐咒,竟....竟然被破了,你心里...到底有着怎样的执念!”“想知道我的怒火吗?接下来就让你细细体会!”张庭云说完之后,全身血气顿时汇聚于胸膛一处,而后猛然爆发出来,滚烫的鲜血瞬间便一涌而出,鲜血溅射在纪仙姑的身上、脸上,将其灼烧地痛苦不堪,在地上翻来覆去的不停打滚。“不...不...不...我...我的脸!”纪仙姑捧着自己被烫伤的面庞,发出了有如厉鬼一般的嚎叫。她哀嚎过后,爪发便开始疯长,而她的体态,却是在渐渐变小,由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变成了一个身高不满五尺的孩童。而最令人惊恐的,却是她的面容,竟突然变得与张庭云有几分相似!她怒视着张庭云,发出了一声腔调稚嫩、难分男女的尖叫:“我本想叫你死得痛快些,这可是你自找的!”张庭云倒吸一口凉气,他这才明白,为何纪仙姑看到他化魔之后不像其他的修道者一般惊慌失措,因为纪仙姑她,也早已堕入了魔道。“想不到...连纪教主...你也堕入魔道了...”张庭云望着纪仙姑不停地冷笑,似乎颇有种幸灾乐祸的意味。“连堂堂玄门正宗正一教的教主都入魔了,我一个无名小派的女道,入了歧途又有什么稀奇的?”纪仙姑撩了撩头发,对张庭云的讽刺予以回击。张庭云再也不敢大意,他猛然快步向前,手爪如龙,向前猛刺过去,直取纪仙姑的喉部。谁知纪仙姑却在此时使出了和张庭云同样的招式,同样的速度,同样的时机。两双魔爪互相交锋,在半空之中划出一道血红的闪影。“怎...怎么可能!”张庭云望着自己鲜红的手爪、愣了一愣,“难道....她也学了血祭术?”“张教主难道是忘了?就在方才你把持不住之际,我已经爬上了你的身子、吸食了你的精元。”纪仙姑冰冷的声音回荡在张庭云的身后。“怪不得....”张庭云这才恍然惊觉,“怪不得她能够使出林天罡的秘技:九重大罗山....”“也算是你小子定力颇佳,你若是再慢个片刻,老娘登时便把你榨干了!”“可惜你没有...”张庭云冷冷地说道,“可惜你就要死了....”“我便是你,你便是我!我吸取了你的精元,便能炼化你的真炁,感知你的动向。你又如何胜得了我!”纪仙姑狂妄地笑道,这声音阴阳怪气、忽男忽女。她每说一个字,便好似有许多个男男女女的声音在同时作响,短短一句话....竟夹杂了纪仙姑、林天罡、张庭云...甚至是张庭云之父张延宗等无数人的声音。这声音在张庭云听来是无比的刺耳,他强压下自己心头的怒火,暗暗思忖道:“看来这纪仙姑以天地阴阳交欢大乐咒来采阳补阴,这么些年来,已不知吸食了多少人的精元,体内阴阳二气早已是混沌难分....也难怪胡妙真一介女道也会受其所惑...姓纪的...这家伙早就变成非男非女的阴阳人了。”纪仙姑望着张庭云那紧缩的眉头,知道他一时片刻想不到什么制敌之策,便笑得愈加肆无忌惮了:“怎么,张教主,你可想到对付小女的手段了么?我劝你开始趁早投降了好,堂堂正一教主要是被我榨成了人干,那你正一教可真是得沦为玄门的笑柄,永远都别想同道中抬起头了!”张庭云并不言语,而是再次向纪仙姑发起了进攻,他不再逞爪牙之利,而是沐浴着一身滚烫的热血朝着纪仙姑猛冲过去。纪仙姑见张庭云如一道烈火般向自己袭来,摇了摇头笑道:“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说罢,纪仙姑便迎着张庭云的凌厉攻势冲了上去。纪仙姑因吸食了张庭云的元阳而返老还童,只有一副娇弱的五尺之躯;而张庭云却是身高八尺,周身更是布满了沸腾的热血,宛若狂怒的野兽一般,势不可挡。在旁人看来,纪仙姑无异于是以卵击石。可就是这么一副五尺之躯,竟生生抗住了张庭云的冲击。纪仙姑非但是抵住了张庭云的身体,更是伸直两手,分别攥住了张庭云的左右两腕,张庭云顿觉手臂像是被铁索铐住一般,两臂青筋顿时暴起、可却是难以动弹分毫。旁人只看到纪仙姑的五尺之躯,却不知道在她这副五尺之躯中,蕴有怎样一股强大的真炁。修道者体内真炁分为后天与先天两种,后天真炁可从日月星辰、山川草木、仙药灵芝等天地间的灵秀之物中获得,譬如那七曜神符阵是将七颗曜星中的后天真炁导引至七张神符之内从而结成阵法;又大罗山之术乃便是从群山中汲取后天真炁,从而显著增强自身的力量与体魄玄门中人往往为了一块灵山秀水而争得头破血流,为的便是抢占自然之中的后天真炁。至于先天真炁,则来源于修道者的三魂七魄和五脏六腑。在这五脏六腑中,独以肾被称为“先天之本”,肾气又叫精气,乃是生气之源、立命之根,是先天真炁的重要来源。是以在玄门之中,许多修道者为了维持、巩固自身的先天之本,便终身不近女色、以免精气外泄。方才张庭云因身中幻术泄了精气,而纪仙姑却吸取了张庭云外泻的精气。本来二人体内的先天真炁相差无几,可这一增一减之下,张庭云体内的真炁,自然便不如纪仙姑了。纪仙姑仗着自己体内雄厚无比的先天真炁,直接便将张庭云撞翻在地。坐在张庭云的腰身之上,抚着他的脸庞,大笑道:“张教主,本来我心中对你还有几分忌惮,可你方才泄了元阳,是斗不过我的…”张庭云面色如血,低声喝问道:“你这不男不女的阴阳人,快从我身上滚开!”“阴阳人?只要能长生不死、容颜永驻,就算变成阴阳人那有如何?张教主,你不也成了一个血魔么?”纪仙姑说话之时,眼中忽而流露出了一丝哀伤,可这哀伤只持续了一瞬,她便俯下身子,把自己的红唇凑到了张庭云的嘴边,随时都准备吻下去。张庭云捕捉到了她眼中放荡实则哀怨的情绪,同时也透过她的眼睛看到入魔之后、同样心怀不甘又彷徨无助的自己。他们都对入魔之后的下场了解地一清二楚。三清创立修仙法门,教导众生修道之法。世人唯有按照三清立下的规矩来修行,才有可能得道升仙。若是违悖了三清立下的规矩修炼邪法,便不为天地所容,纵然修为再怎么精进、道术再怎么厉害,亦是无用。非但无法得道升仙,反而会在死后堕入地狱。张庭云从纪仙姑的眼中似乎是看到了自己的命运。也许是物伤其类,也许只是纯粹地出于好奇,总之,他突然冷冷地问了这么一句:“..你.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你们瑶山教祖师瑶姑曾立下门规,为了清修大道,要禁绝一切情爱,为何你身为掌教,却悖离了祖训….”“呵....祖训?那祖训便是我立下的...”这番话简直如同惊雷,叫张庭云完全愣住了。纪仙姑望着惊诧万分的张庭云,淡淡地说道:“没错,我便是那瑶山教的创派祖师瑶姑...从前,我为了证得大道,禁绝一切的男欢女爱。可我清灯黄卷、远离红尘,苦苦修了这一百多年,又得到了什么?!哪怕我再是禁欲、再是隐忍,再是谨循着三清的教法,登仙的大门都不曾为我打开!无数个夜晚,我在床上翻来覆去忍受着寂寞的侵袭。有时候实在被折磨得受不了,我只能三更半夜独自一人跑到后山,借着寒冷的山泉来浇灭心中的火焰,我像做贼一般,生怕门下弟子看见…有谁知道平日里端庄无比的瑶山教主,到了夜竟会是那般丑态呢?我恨极了我自己,我身上留下了无数道伤疤,那都是我在搔痒难耐的夜里自己刺下的。直到我越来越衰老之时,我看着镜子中那个丑陋不堪的自己,我这才明白,我这一生都扑进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幻象里,却从未真正体会过半分身为女人的快乐。凭什么,凭什么要想长生不死,就得按照三清立下的教法来修行?凭什么我都已经放弃所有了,成仙还是遥遥无期?与其备受压抑地活个一两百岁,那还不如痛痛快快地去红尘之中走一遭,哪怕只有一朝一夕。我佯装已死、欺骗了教内的所有人、偷偷跑下山去,嫁给了一个庄稼汉,可没过多久,我爱的人就因为我垂垂老去而抛下我另觅新欢,我这才明白,这人心也似仙道一般,是镜花水月。年华没了,却什么都没了.....”“所以你就一直在找寻能使容颜永驻的方法?”“是的,我杀了我的第一个男人之后,便开始云游四方,最后从青丘狐族那儿学来了魅惑之术和采阳补阴之法,这天地阴阳交欢大乐咒,便是我把瑶山的三妹和合法与狐族的魅惑术加以杂糅、自创而成的。我学着狐妖她们魅惑众生、采阳补阴....每榨取一个男人,我脸上的皱纹便会卸去一分,我的身体也会年轻几岁。我已经快两百岁了,可谁又知道呢?我重新回到了瑶山,改头换面再次当上了教主....只要我一日不死,我便一日不堕入地狱之中,天道又能奈我何?纵是不能成仙,我一样能获得永生!”张庭云听到这里,不由得便想起了孙恩,那孙恩也是背弃了天道,将自己制成僵尸,以僵尸之躯来获得永生。他也是在这一瞬间忽然便理解了为什么孙恩会为了获得不死之躯、不惜把自己变得如此面目可憎....“我吸食了那么多人的精元,现在,就该轮到你了!”纪仙姑自述完毕之后,脸上顿时又恢复了凶恶的神态。“待我将你的精元榨取之后,我将化归于胎元之中、获得新生!至于张教主,你就永远在地狱里受苦罢!”纪仙姑说完,头发已经完全披散下来,她掐住了张庭云的脖子,而后张开了那布满獠牙的嘴巴,往张庭云的嘴上狠狠吻去....张庭云双手被扼住,身体被压着,完全无从闪躲,只得是两眼一闭,听任纪仙姑摆布。“多么鲜嫩的肉体啊!哈哈哈哈....”纪仙姑望着听天由命的张庭云,狂笑数声、毫不犹豫地便啃了下去。她把舌尖放在张庭云的口腔内四处游走,就宛若一只柔软的触手,不断将张庭云体内的精气一点一点拉扯出来。精气涌入她体内的一瞬间,她便觉一阵神清气爽,简直是飘然若仙。反观张庭云,却一直是涨红了青筋,汗液如水泽一般在纵横密布的青筋间流淌,他显然已经是痛苦到了极点。纪仙姑望着张庭云这幅不堪的模样,兴奋地不能自已,她更加肆无忌惮把舌头往张庭云的身体更深处伸去,反复挑弄、反复勾引.....直到一股咸涩的血腥味,忽而自舌尖涌入她的喉中.....“这...这是!!”纪仙姑忽然便大惊失色,她瞪大眼睛死死盯着张庭云,仿佛正看着一个恐怖至极怪物。她的眼神之中已经没有了半点兴奋,只剩下了无穷无尽的慌乱和深入骨髓的...恐惧。她像是疯了一般急欲抽身逃命,可张庭云却猛然按住了她的后脑,把纪仙姑死死摁在他的嘴上。她只感到自己喉咙传来一阵剧烈无比的灼疼和烧伤,就宛如一道道炽热的岩浆,不断从自己的舌头流进自己的喉中,再从喉中一涌而出,直达体内的五脏六腑。那不是岩浆,而是张庭云体内滚烫的热血!就在纪仙姑忘乎所以地吸取张庭云体内元阳之际,她全然没有注意到,张庭云竟已奋力咬碎了自己的舌尖!张庭云修习的乃是血祭之术,血祭之术和玄门中的导引之术虽是一邪一正,但原理却是十分类似,均是内炼真炁的修行法门。不同的是,导引之术吸入清气、吐出浊气来使得真炁精纯浑厚,而这血祭之术,却是通过吸入鲜血、排出污血来炼炁的。修炼血祭之术后,体内的污血就会变得腥臭不堪,能融化金属,一沾土地就五谷不生。更何况,这污秽的脓血更夹杂着张庭云体内复仇的怒焰,简直比岩浆还要炽热,比硫酸还具有腐蚀性。张庭云知道自己被抽取精气后难以同纪仙姑力敌,是以方才佯装落败,等的便是此刻!纪仙姑根本就没看过《西川秘典》,又哪里知道张庭云还留有如此一手?可眼下已经太晚太晚了....她只能双手死死掐住自己的脖子,想要隔绝张庭云体内污血的灌入,可终是徒劳无用,只得是发出了如厉鬼一般含糊不清却又痛苦万分的哀嚎....而后便倒在张庭云的身上,再也站不起来了。污血早已流入了纪仙姑的五脏六腑,把她的身体腐蚀得千疮百孔,八花九裂....她的喉管被完全隔断,已经是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张庭云推开身上的纪仙姑,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他把被咬碎成肉屑的舌尖含在嘴里,望着已成废人的纪仙姑、艰难地说道:“你心中对永生的执念,比起我复仇的欲望,又算得了什么....”修道中人入魔,皆是因为心有执念而修习了邪法、走上了歧途。张庭云终日只想着复仇,纪仙姑满心独求着容颜永驻。一个是玄门正宗的教主,一个是瑶山大教的祖师,都是玄门中的佼佼者,却都难免入了此道。执念愈盛,心魔便愈强。纪仙姑只以为自己被折磨得够痛苦了,却不知道张庭云这么些年来背负的深仇大恨,远比她一百多年来积累的执念还要深重地多.....由于距离太远,没有人看清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没有人知道纪仙姑为何明明是站着上风,可转眼间便瘫倒在地。他们只知道眼下这罗天大醮的胜者已经决出了,张庭云满脸血污地站在法坛正中,他眼中没有丝毫得胜后的欢喜,因为这胜利,远比他预料中要艰难得多。“胜负已分,诸位速请国师归来,还于宫中,召开册封大典!”萧道成站在山巅之上,发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大喊。天子圣谕既下,很快便涌出一队卫兵,将疲惫不堪的张庭云扶了下来。醮典既已结束,诸教教主望着躺在地上已近残废的纪仙姑和林天罡二人,心中只觉后怕不已。马明德、公输乾、胡妙真等人虽是这次醮典上颜面尽失,但好歹保住了一生修为,是以虽然此番远来没能得到《西川秘典》和国师之位,但倒也不甚沮丧,反倒是暗中庆幸。唯有六壬派掌教易青云一直是忧心忡忡,他此次前来的真正目的乃是为了劝说张庭云回归正途,可方才他见张庭云入魔之后的神色,知道他已经是难以回头了,便决议尽早返回庐山太虚观、去请陆真人下山。可他隐隐约约又预感到,这罗天大醮的背后,似乎隐藏着惊人的阴谋。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多逗留,便满是不安地走上前去,向着萧道成拜道:“陛下,这罗天大醮,既已决出胜负,贫道也该下山返回教门了…”而萧道成却只是大手一挥,笑了笑道:“胜负虽是已分,可诸位既然远道而来,又经历了连番大战,想来也是有些乏累了。若是现在走了,岂不叫朕失了主人之礼?吾已在山顶行宫中之中为诸位摆下了筵席,道长若是要走,且先吃下两三碗酒、再走不妨。”易青云心中一惊,他看了看周围层层环绕的甲士,又看了看眼神冷峻的张庭云,知道自己片刻间是难以脱身的了。便只得跟着诸教教主,往不远之处的行宫中走去。诸教教主被仪仗队和重重卫兵隔绝在队伍之后。唯独张庭云凭着国师之位,紧随在萧道成身后,和帝辇隔着不过三四尺的距离。“张天师,依你之见,这些人会心甘情愿留在朝中为我效命么?”萧道成直视着前方,满目所见不是山川美景,而是自己的王图霸业。“都是些山野闲道,过惯了隐逸的生活,光靠口头劝说,怕是无用。”“既然嘴上功夫无用,那就给他们见点血光。”萧道成冷冷地说着,眉目之间尽是杀气腾腾。“杀鸡儆猴….”张庭云笑了笑,顺着萧道成的意思接了下去。萧道成很快便明白了张庭云的用意,他望了望一眼身后被人抬着、近乎残废的林天罡和纪仙姑二人,淡淡地说道:“猴全都来了,待会儿,就有劳张天师来杀鸡了...”“陛下放心,待会儿他们一定会丧胆亡魂,莫敢不从。”张庭云说完之后,便用眼角的余光扫了扫队伍之后的诸教教主,他们直到此时此刻,还沉浸在方才的庆幸之后,却不知道,这场局,才刚刚开始.....众人沿着山路,很快便来到了天子行宫之中。萧道成早已命人摆满了数十桌的美酒佳肴,唤来了百来个歌姬舞女。比之先前的数次酒宴,更显得盛丰和隆重诸教教主平日里都隐居于山林之中,甚少与朝廷打过交道。除了易青云外,全都没想到这酒宴背后,到底是暗藏着什么目的。而萧道成也一直闭口不言,只是不断与诸人推杯换盏、叙说闲话。直到酒过三巡之后,萧道成这才佯装半醉,缓缓开口了:“诸位平日里时常居于深山之中,修行是否有些不便?”诸教教主见萧道成有些微醺,一时之间没有察觉到萧道成话语之中的陷阱,便纷纷老老实实答道:“不瞒陛下,山上人烟稀少、交通不便,不论是采购粮食还是置备衣物都得花上个十天半月,确实麻烦得很。”萧道成见众人已落入了圈套之中,便又紧接着说道:“既然如此,诸位何不就近留在钟山?我会命人在钟山上为诸位道长修建道观和道场,想来这钟山也是灵秀之地,距离建康不远,诸位若是有任何生活上的需求,我会随时命人将物资送上山来。”萧道成既已说到这个份上了,众人哪里还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他们知道萧道成是想让他们为其效命,脸上顿时便露出了或深或浅的难色:“这...我们已在别处立了山门,教内的典籍、器物和弟子都甚是杂多。要把道场远迁至钟山,怕...怕是不大好办....”萧道成见众人婉然拒绝,仍是不肯罢休,反而是步步紧逼道:“诸位不必担心,朕既是一国之君,大不了征用些民夫把诸位道观之中的人与物都一一迎至建康,这又有何难?”诸人一时之间找不到别的理由来推辞,犹豫了一阵之后,才有一人终于是直截了当地说了:“陛下,不是我们要违抗圣命,可吾辈皆是修道中人,若是沾染凡尘、与朝廷有所牵连,会误了修仙大道。”“汝等实在是误会了朕的用心,朕不过只是想助诸位早登升仙大道,又岂会困住你们的手脚?诸位但在钟山好生修行便是,朕绝不会干涉你们的教务。”萧道成拍了拍胸脯,信誓旦旦地说道。众人知道萧道成虽是口头上如此说,可一旦答应了他的要求,将道宫迁移至天子脚下,势必便难与朝廷政令、难与人间俗务脱离干系,是以只能再次拒道:“陛下的好意吾等实在是心领了...只是这....实在是与我辈修行的宗旨不符,实在是....”“马教主此言差矣,”萧道成不等马明德说完,便又打断了他,道:“正一教世世代代皆在龙虎山上修行,可张教主如今都愿意将道场迁移至钟山,难道换个道场就不能修行了么?难道张教主就不是修道之人么?”萧道成这番话把众人堵得是哑口无言,他们当然不敢说张庭云的不是,只得纷纷愣在那里,面面相觑。萧道成说完,便对张庭云使了个颜色,而张庭云也早已心领神会,跟着说道:“诸位,吾辈修道中人,修的是心境,不必非得凭恃着外物。况且,这钟山,亦是一方灵秀之地。诸位在此修行,未必便不如故土。”“张教主所言极是,诸位不必有所顾忌,朕已说了,朕只是念诸位修行劳苦、生活不便,所以想尽份薄力,绝不会对你们横加干涉。眼下朕已有意立道教为国教、封张教主为国师,你们与张教主一同在钟山修行,仍是修你们的登仙大道,又不是为朝廷效命。再者说了,张教主修为高深、道法通玄,你们与他一同修行,也能互相讨教,精进修为。”萧道成和张庭云一唱一和,几番言语下来,已是叫不少人有所心动了。尤其是金花教主胡妙真,本来她便因张庭云救他脱窘而对其颇怀感激,眼下听得萧道成说日后能与张庭云一同修道,便第一个应允了下来。见胡妙真已经答应留在钟山,张庭云便又缓缓走到公输乾身前,在他耳旁冷冷说道:“公输教主,你若是下山走了,罗天大醮上你的丑事,我可不敢保证不会传出去。”公输乾听后顿时憋红了脸,心中是又惊又怒,他本不欲留下,可又担心自己的名声毁于一旦,思来想去,便也只好咬咬牙答应了。诸教教主之中,除了因身受重伤而倒地不起的林天罡和纪仙姑以外,就只剩马明德和易青云仍是迟迟没有表态了,尤其是易青云,脸上更是充满了决绝之色。张庭云没有理会他们二人,而是径直走在林天罡和纪仙姑二人身前,冷笑着问道:“两位教主,是留是去?”林天罡当然听得出张庭云的真正用意,他知道张庭云与自己仇恨不共戴天,纵然求饶,也定是难免一死,还不如干干脆脆死个痛快。“呸,要杀要剐,直接来便是了,少跟你老子我装模作样!”眼下林天罡浑身精气尽被纪仙姑榨去,已经是修为尽丧、形同废物。可即便如此,他仍是用尽全力,往张庭云脸上吐了一口唾沫。张庭云没有说话,眼神之中亦没有半分恼怒,他犯不着对一个将死之人恼怒,他只是擦了擦脸上的口水,走到纪仙姑跟前,向纪仙姑问了同样的问题。纪仙姑喉管被熔化,已经是说不出半句话来,可她死死盯着张庭云,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这样么....我明白了...”张庭云说完之后,脸色骤变,他忽而伸长了手爪向前抓去,一手提着林天罡的衣襟、一手掐着纪仙姑的脖子。污血源源不断地自张庭云指尖排出,滴落在林天罡和纪仙姑的身上。宛若岩浆一般,在二人身上四下蔓延流淌,污血每滑过一处,他们的皮肤便被熔化掉一层。先前还是铁骨铮铮的林天罡,顿时便发出了杀猪一般的嚎叫,纪仙姑口不能言,可从她那扭曲不堪的面容和狂涌而出的泪水之中仍能明显感觉得到,她眼下已经是痛苦到了极点。不一会儿,两人身上的皮肤便被烧伤殆尽。血肉和骨头暴露在外,交织、黏着在一起,已经完全是不成人形。他们被张庭云提在手中,就宛若是两只被挂在铁钩之上、剥皮剔骨的肉牲....胡妙真和公输乾看了如此骇人之景,皆是胆寒不已,纷纷庆幸自己方才选择留下。而马明德亦是开始瑟瑟发抖,心生动摇,唯有易青云仍是决绝如故。“你们以为这样就完了么?你们在这片刻之际受得折磨,又怎么比得上我这么多年来遭受的痛苦!”张庭云死死掐着二人,恨不得将他们的脖子都给捏碎。“老子大不了两眼一闭,死了再无痛苦。你这下地狱的杂种,将来要受的折磨,可比你老子我现在受的要深重千倍万倍!”林天罡临死之前,仍是不住地叫喊。“我不知道我会不会堕入地狱,我只知道,你现在,就要下地狱了!!”张庭云低吼一声,污血变得更加汹涌了,直接便从二人的脖上倒灌而下。两人尚还来不及哀嚎一声,便已熔成了一滩烂泥,只剩下了一个头颅掉落在血泊之中,被一点一点地腐蚀干净....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骇人的一幕已经过去之时,张庭云又猛然从怀间抽出两张符箓。符箓铺开如就画卷一般,张庭云咬破左右两手的拇指,分别在两张符箓上写出了一道道复纹。复纹写成之时,林天罡和纪仙姑死前的惨状便浮现在符箓之上。是拘魂术,张庭云在林天罡和纪仙姑的怨魂飘散之前,把他们收进到了符箓之中,他要把他们二人的怨魂永远都禁锢于其中,永远无法转世,永远无从解脱。就宛若给他们生生造了一个地狱!张庭云大手一挥,将符箓合上,可即便是符箓合上之后,整个行宫内外,都还不断回荡着林天罡和纪仙姑二人的哀嚎。旁观的众人纵是修道已久,也没有见过如此残忍恐怖的法术。马明德哪里还敢再说半个不字,当即便两腿一软,跪在萧道成和张庭云身前,一边瑟瑟发抖、一边连连请罪:“先...先前是贫道不识时务,我....我...我愿意留在钟山!一辈子都不出去,一辈子都不出去!”马明德既已臣服,诸教教主之中就只剩了易青云仍是默不作声。张庭云转过身子,目光扫过易青云的脸庞,经历了方才恐怖的一幕,这目光一扫,足以叫所有人都魂飞魄散。可易青云却仍是不言不语,他只是摇了摇头,长啸一声过后忽而便化作一只白鹤、飞出了门外。便是张庭云也没有料到这易青云竟是白鹤所化,他急急追出门外,可易青云的身形却早已是翩然远逝,隐匿在浓云之中,只留下了一声沉重的悲呼:“贫道将去庐山请陆真人来澄清教门,邪难压正、天不饶人,张教主好自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