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檔案六:命數(5) 她在深夜給我打電話,是有急事嗎?但天意書上寫的“不聽”二字,很明顯就是讓我不要接聽電話。 我不知道為什麽不能夠接電話,但根據上一次的經驗,不按天意書上指示去做,後果可能會很“要命”。我不聽就肯定會平安無事,但是蘇詩婷呢? 接到天意書沒上車的人得以幸免,那些在車上的人卻全死了;按照這個邏輯,豈不是蘇詩婷會有危險?一邊是自己,另一邊是曾經傷害過自己的人。當兩個人的安全只能夠選擇一個時,傻瓜也知道應該怎樣選擇。 鈴聲一聲接一聲地在催促,越來越急,我心裡也像是著火了一樣。傻就傻吧!我一咬牙,按下了接聽鍵。見死不救,不是我的習慣,如果真有天意,我也只能逆它一次了! “你好!”果然是蘇詩婷的聲音,和記憶中的一樣甜美,只是有點怯怯的感覺。 “你好!”雖然我的語氣努力保持鎮定,但心臟卻不爭氣地加速跳動起來。 “嚇,你可以說話?”蘇詩婷好像嚇了一跳。 “我這不是在說話嗎?”我心想,這不是廢話嗎? “你……那他是誰?”蘇詩婷好像更驚慌了,以至於語無倫次,我根本聽不懂她說的是什麽意思。 “誰,你說清楚一點好嗎?” “你有給我發手機短信嗎?” “我為什麽要給你發手機短信?”我沒好氣地說。 一陣沉默後,蘇詩婷問:“簡真,我們可以重新來過嗎?” “對不起!”我不假思索地說,“我已經有了喜歡的人。” “哦,我明白了。”蘇詩婷的聲音突然變得很空洞,仿佛正往深淵裡下墜一樣,“我現在就在原來的大學教室裡,請你馬上過來好嗎?” “為什麽?”我嚇了一跳,她深更三夜地跑到大學校園裡去幹什麽? “我不知道該怎樣解釋,但只有你來了之後我才能夠弄清楚……”她的話說到一半,就突然中斷了。 她要弄清楚什麽?說話隻說一半,弄得我莫名其妙。不過,從她驚慌的語氣來看,好像真的是遇到什麽危險?我連忙回撥電話,但是卻無人接聽。這下子我就更急了,要不要回學校去看一下呢? 她又不是我的什麽人,就算她有危險也該是王子駿去救她才對。但我不知道王子駿的聯系方式,沒有辦法通知他。這個女人真麻煩,就算是我上輩子欠了她吧! 好不容易才攔到一輛出租車,大雨的“主力部隊”也趕到了。密集的雨點打在風鏡上,就像是源源不絕的流水似的,眼前的一切都變得模糊不清。司機不敢開快車,雖然我一再催促,趕到S大學的門前已經過去十幾分鍾了。 守大門的保安,看到我的模樣還有幾分像學生,問也沒問就讓我進去了。 走到我們班原來的那幢教學樓前,只見整幢大樓都是燈火稀微,寂然無聲,不像是有事發生的樣子。 我剛松了一口氣,就聽到頭上一陣疾風聲,還沒來得及抬頭,一道白色的影子就重重地墜落在我前面的地上。 “噗”的一聲悶響,地上的積水四散飛濺,有一些落到我的臉上。用手摸一下,竟然是紅色的! 這時候我才看清楚,地面上仰躺著一個身穿白衣的女子,散亂的長發掩蓋在她的臉上,鮮血混合著雨水從她的身下緩緩地流出,把四周染成一片可怕的血紅。 她的身影是那樣的熟悉,但我卻在心裡說,不是她,千萬不要是她!雖然我曾經那麽怨恨她,但事到臨頭,我才發現自己仍然是關心她的。 我咬著牙走上前,用顫抖的手撥開她的頭髮,下面是一張蒼白而秀美的臉。真的是她,我曾經愛過和恨過的人——蘇詩婷! 為什麽會這樣?我就像是傻子一樣仰起頭來往上看,三樓教室有一扇窗戶打開著,她是從那裡掉下來的嗎? “詩婷!”我想抱起她,但是她的身體軟得就像一個斷了線的木偶,根本就沒辦法抱起來。 蘇詩婷看到我,正在迅速黯淡的眼神又燃起了一點亮光,她竭力地想舉起手,但是做不到。我抓著她帶血的手,這一刻所有的恨都已經煙消雲散。 蘇詩婷凝視著我,眼中再度流露出那讓我刻骨銘心的溫柔。 “我真傻,還以為可以回到那個夏天……”一道熾烈的電光“刷”地亮起,把她的眼睛照得無比明亮,然後所有的光芒都消失了。 “轟隆”的一聲雷響狠狠地砸在我們頭上,雷聲中我仿佛聽到有人在撕心裂肺地大叫一聲:“不!” “發生了什麽事?”首先是學校的保安發現了異狀,然後更多的人圍攏過來,一圈一圈,就像漩渦一般把我困在中心,我的思維開始變得混亂,根本分不清楚方向。 我也不知道是怎樣把蘇詩婷送進醫院的,坐在手術室的門前,時間仿佛已經停止,腦子裡揮之不去的是她最後的那句話:還以為可以回到那個夏天。 她想回到那個夏天嗎? 她最後的眼神勾起了無數往事,那些曾經屬於我和她的快樂和激情。那個我曾經把她當成是寶貝一樣捧在手心裡,用一輩子去愛護的女孩,現在可能要永遠地“離開”了。 她為什麽會從三樓掉下來?是意外,還是有人要害她?為什麽天意書不讓我去救她,難道她就注定“該死”嗎?這些問題的答案只有蘇詩婷才知道,但她還能夠回答我嗎? 手術漫長得像無期徒刑,醫生還沒出來,學校保安帶著警察先一步來到醫院。學校裡發生了這樣的事,自然會驚動警方。 “就是他!”保安指著我說。 “是你把她送進醫院來的嗎?請跟我們回警署錄一下口供。”警察核實完我的身份之後,就把我帶回了警署。 我把接到電話後的經過詳細地告訴他們,只是隱瞞了收到天意書那一節,因為這種事情說出來也不會有人相信。 “你們是什麽關系?”警察問我。 “……大學同學。” “就這麽簡單?”警察似乎看穿了我的心事。 “她……是我的前女友。”我有點窘迫地承認了。 “你剛才說和她已經有一年多沒有聯系過,為什麽她會突然打電話給你呢?”警察又問。 “我不知道。”我搖頭說,雖然在心裡也有一些猜測,但無憑無據就不好亂說。 “她在電話裡有沒有提到她具體遇到了什麽危險?” “沒有!”我先搖頭,然後堅決地說,“但我不相信她是自殺的,因為她是一個很堅強的人。就算她是自殺,也肯定是被迫的。” “這個我們會作進一步的查證,今天就到這裡吧,謝謝你的協助!”警察讓我在筆錄簽名後,就示意我可以離開了。 我想回醫院了解手術的結果,所以就急匆匆地離開警署。走到門口的時候,正好有幾個警察往裡走。 他們看了我一眼,立刻就喊住我:“你回來!” 我狐疑地停下來,我並不認識他們,喊我幹什麽? “是他嗎?”為首的警官問了一下旁邊的人,那人打開公文包往裡面瞄了一眼,立刻就緊張地點頭。 “就是他!”話音剛落,幾個警察就迅速地把我摁到牆上,“順手”搜走我身上的所有東西。 “嘿,你們幹什麽?”我萬分錯愕地叫起來,我到警署來是協助調查的,又不是嫌疑犯,他們憑什麽搜我的身? “找到了!”一個警察驚喜地叫起來,他找到了我藏在工作包裡的天意書,“咦,還有一張。” “這是什麽?”警官把兩張天意書往我眼前一晃,聲色俱厲地問。 這下子我就愣住了,我得到天意書的事情只有三個人知道,警方又是怎樣得到消息的? “帶進去!”警官一聲令下,我又被帶回去,這一次是直接被送進問訊室。 我終於意識到他們找我肯定不是為了報案的事,該不會是有什麽案子栽贓到我頭上了吧?這種事情我不是沒經歷過,但絕對不想再嘗試一次了。 “你們這樣是什麽意思?我只是證人,不是嫌疑犯。”我主動出擊問他們。 “你還真會裝。”警官冷笑一聲說,“既然我們都認出你來了,還想蒙混過關嗎?”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麽。”我堅決地說。從目前的情況上看,就算是有人栽贓警方也應該沒有確鑿證據,否則早就給我上手銬了。他們這樣說,只是攻心計而已。 “好,我給你一點提示!”警官示意了一下,就有人拿出筆記本電腦,打開一段視頻。 只見畫面上顯示的是街道上一片混亂的情景,遠處的火焰熊熊燃燒,人們叫喊著四散奔逃。 “昨天中午,春天路發生了公車起火燃燒的嚴重事故,造成數十人傷亡,我們警方理所當然地要查清楚事故原因。在檢查城市道路監控錄像的時候,讓我們看到了這有趣的一幕。” 隨著鏡頭緩緩轉動,我出現在鏡頭下,手裡拿著一張小紙片。警察將這張紙片鎖定,放大,上面的字跡就清楚地顯示出來了:上車者死。 “你們懷疑汽車起火和我有關?那不是意外嗎?”我終於明白他們找我的原因了,換了誰看到這樣的畫面,都肯定會產生這樣的聯想。 “現在是我們審問你,不是你審問我們。”警官毫不客氣地斥責我,“我問你,這張字條是從哪裡來的?” “既然你們有監控錄像,難道就沒看到它是從哪裡來的嗎?”我奇怪地反問。 “給他看一下前面。”警官不耐煩地說。 隨著畫面的倒退,攝像鏡頭也在同時移動,本應照到那人給我紙條的時候,它偏偏轉到旁邊去了。等它轉回來時,天意書已經拿在我的手裡。 如果命運是一個導演,那就一定是個極高明的導演,居然可以把真相剪切得一點不留還不露痕跡。 “真他媽的是天意!”我長歎一聲,現在已經沒有辦法再考慮他們相不相信了,隻好把得到天意書的完整經過說出來,還順便把去知知齋請教的結果一起告訴他們。 “天意?”聽完後所有警察都一起笑起來了,警官毫不客氣地說,“你不是把我們都當成是傻瓜了吧?” “到底有沒有天意,不是我說了算的。”我平靜地說,“我只是把所有知道的事實說出來而已。你們不相信可以去查,那個把天意書給我的路人、知知齋的李老爺子,他們都可以證明我說的是真話。” “那這個呢?”警官拿起第二份天意書,“剛才做口供的時候為什麽不說出來?” “說出來你們會信嗎?”我反問說。 “你這樣做,我們完全可以懷疑你有意隱瞞事實!” 警官咄咄逼人的態度把我激怒了,於是就反駁說:“如果我有意隱瞞事實,根本就不需要把這些事實真相說出來,難道手裡拿著一張紙條也有罪嗎?如果你們有證據證明我和罪案有關,就控告我好了!我該說的都已經說完,如果沒有其他事情我也該回醫院了。” “放肆!你以為警署是你家,說來就來,說走就走?”一個警察拍著桌子罵我。 “既然不是我家,我待在這裡幹什麽?”我針鋒相對地說,“雖然我是無權無勢的小市民,但起碼我還有一家有點影響力的個人網站。如果我在警署受到任何不公平對待,我敢肯定這些事情一定會被傳到網上去。” “你!”警察立刻就像是被人卡住了脖子,雖然生氣,卻說不出話來。由於網絡的蓬勃發展,現在已經成為了宣泄民意的主要渠道,許多政界醜聞都是首先在網絡上揭發的。我這樣一說,可謂點中了他們的死穴,讓他們不敢對我為所欲為。 “放心!”警官陰沉地說,“我們會去查證的,如果證明你在說謊,你肯定跑不掉!” 由於被警察連審了兩場,匆忙趕回醫院的時候天色已經大亮。看到手術室門上“手術中”的燈已經滅了,我的心情又忐忑起來,不知道手術的結果怎樣。 問了前台之後才知道,蘇詩婷已經手術完成被轉入重症監護病房。 她搶救過來了!我又驚又喜,看來我接聽電話的選擇是正確的,雖然違抗了天意,但卻救回了她的性命。 我跑到ICU,隔著玻璃牆看進去,只見病床上的蘇詩婷全身多處纏繞著紗布,臉色蒼白得接近透明,使她看上去就像是玻璃做成的,輕輕一碰就會碎掉。 “你是傷者家屬嗎?”ICU的護士看到我就問。 “我是……”話到嘴邊才想起,自己算她哪門子的家屬呢,於是就改口說,“她的朋友,她情況怎樣了?” “暫時渡過了危險期,不過……”護士的語氣一轉,“你還是要有心理準備,由於大腦嚴重受創和失血過多,她可能永遠都醒不過來了。” “你是說她會變成植物人?”我失望地問,雖然搶救回來是件好事,但如果從此就變成植物人,那和死又有什麽分別? “能夠維持生命就已經不錯了,快通知她的家裡人來補交手術醫藥費吧,住院手續都還沒辦呢。” “要交多少錢?”我問,蘇詩婷是孤兒,唯一能算親人的就只有王子駿。但我又不知道他們住在哪裡,匆忙之間上哪去找他?唯一的辦法是我幫她先墊付著了。 “手術費四萬八加上ICU每天費用至少兩千塊,起碼要先預交二十萬塊。” “二十萬?”我伸向錢包的手立刻就縮了回來,這對於創業階段的我來說無疑是個天文數字。 “再不交錢就要停藥嘍!”護士提醒我說,現在醫院都是盈利性機構,窮人沒錢就算病死了也沒人管。 “不要停!錢我會想辦法的。”我脫口而出地說,從道義上我完全沒有必要去幫她,但現在我不幫她還能有誰?好不容易才救回她的性命,又怎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去死? 雖然我沒有錢,但薛柔有。二十萬對她來說只是一個可以忽略不計的小數目,只是我們昨天晚上才吵了架,轉眼卻又要去求她,感覺有點丟臉。但是為了救人,低聲下氣也只能做一次了。 五、傷心伊始 八十八層的薛氏國際大廈是本市的地標式建築,雖然我每天都會路過它很多次,但是只有置身其中,才會明白什麽叫時尚和豪華。大廈裡的白領們個個衣冠楚楚,我這個休閑著裝的人置身其中,顯得非常的格格不入。 薛氏總部就位於大廈的八十層以上,電梯一路走走停停花了五分鍾才爬到七十樓,幸好再往上人就少了,只剩下一個三十來歲的白領。 “想到薛氏求職?”白領問我,大概看我的衣著打扮把我當成是求職的大學生了。 “不是,”我反問他,“你在薛氏工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