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這一著能否奏效,日後嫡母還會出什麽招來對付她,阮棠心裡根本沒什麽底。 即使如此,回到家後,她還是做出一副樂觀爛漫的樣子,仿佛什麽心事都沒有: “娘親,晚雲姐姐,我回來啦!” 不料晚雲卻一把拉住了她,低聲道: “姨娘讓你出去躲一陣子,最近千萬別回來。” 阮棠反應過來,娘親和晚雲也知道了她要被主母嫁給程老頭的事。 在書局時,阿星也說讓她出去躲著,那時她沒說什麽。如今回到了至親人身邊,阮棠才慘淡一笑,說出心聲: “父親就是本地的知府,我能躲到哪裡去呢?” 這確實是實話,崔氏也想到了,可除了逃婚之外她想不出別的辦法。 程家的前四任媳婦,無一不是被程老頭給折磨死的。程老頭還是秦樓楚館的常客,落下了一身花柳病,聽說連大腿根都是爛的。 崔氏不能眼睜睜看著阮棠被人推進火坑裡。 一進屋,主母就嚴肅地告訴阮廬: “方才有人看見,晚雲往府外送了一封信。” “就怪上次的混混收錢不辦事!我後來去尋他,不知躲到哪裡去了,誰都沒見過他!” 我不能垮,否則母親也會慌的。想到這,阮棠強作鎮靜: “娘親,放心吧,我已經有辦法了。” 如今的情勢,反而是阮棠將他二人鎮住了。見自己的話奏效,阮棠接著道: “我若沒有這麽個朋友,當初獵熊時怎會有人救我?那雙蜀錦的鞋子又是誰送我的?” 這一下倒是給主母噎住了。她原本打算給阮棠攀扯一個勾引淫亂的汙名,好盡快打發了這個賤貨,沒想到阮棠竟這樣解釋,絲毫沒給她理由。 說罷,意猶未盡地罵道: 阮廬厭惡地說道,很快又想到: “行宮……難道阮棠會給攝政王寫信?這不是自取其辱嗎?” 一想到那夜的事,阮棠就有些難以啟齒,因此只是擠出一個笑容: “反正就是有辦法,等到時候我再詳細說給娘親,您別擔心了。” 崔氏與晚雲面面相覷: “……什麽辦法?” “她能有什麽信?”阮廬皺了皺眉,“肯定是替阮棠送的。那個賤種又想起什麽么蛾子?” 話音未落,就被阮棠頂了回去: “王爺尚未成親,此次北巡隻帶了位最寵愛的外室。我曾與那外室小姐偶遇,相談甚歡,引為摯友,因此時常通信,怎麽了?” 崔氏半信半疑,又不放心地叮囑了好幾句,才在阮棠的勸說之下去休息了。 晚雲還被罰跪在地上,阮棠也不多糾纏,扶起晚雲,扔下一句話: “明日,你裝作偷偷把這封信送出去,做個樣子就好。” 這下,阮廬和主母誰都沒說出話來,只能大眼瞪小眼地瞅著阮棠。 那邊的娘倆如何賭咒辱罵,阮棠一概不管,只是低聲詢問晚雲: 留下阮廬娘倆氣得乾瞪眼。 見母親說不出話,阮廬清了清嗓子,用一副正宮的口吻質問道: “王爺此次是來與我結親的,若王爺有外室,我怎麽會沒聽說過?” 說完,就帶著晚雲頭也不回地走了。 看見她回來,主母就悠悠地站起來: “喲,我們家最會做文章的秀才回來了。” 這話把主母給氣笑了: “你果然要攀扯攝政王她老人家!我倒要看看,你這封信……” 她說得煞有介事,主母和阮廬越發將信將疑起來。阮棠落落大方,反倒是他們兩個騎虎難下了。 半晌,主母才回過味來,跳腳罵道: “反了,反了!誰讓她這樣囂張的!” “這還不算呢!昨天白天,有人看見書局的童子往行宮方向送信去了。後來我才知道,原來阮棠最近在書局幫人代寫信件。” 翌日清早,阮廬堪堪梳洗完畢,就看見母親匆忙往自己的房間來。 主母氣憤不平: 阮棠站在晚雲前面回話,用身子將晚雲與阮廬母子隔開。 “請嫡母說話注意些,莫要冒犯了攝政王。” “養外室本就是私密之事,你還未過門呢,尚且是王爺的外人,王爺怎會隨便告訴你?”阮棠不卑不亢,“你們哪來的膽子去問王爺?若是被王爺知道你們私自窺測她的生活,你們猜王爺會是什麽態度?” 她自以為十分威嚴,肯定一上來就能把阮棠給鎮住,沒想到這個孽種居然連跪都不跪,甚至還敢強嘴。 夜裡,阮棠偷偷叫過晚雲。當著晚雲的面,在信紙上簡單寫了幾句話,折好後交給晚雲: “攝政王的脾氣,你們也是知道的。既然涉及到她的人,我勸你們還是謹慎些。” 希望這個法子能有效。阮棠學著母親的樣子,在佛像前拜了拜,才回到床上。 阮廬雖然也氣,但只能先拉住母親勸道: “此事確實不能輕舉妄動,我們還是再查探查探,省的她再狡辯!” 晚雲不太明白,但還是應了下來。 因此,待阮棠夜裡回來,就看見後院裡亮著燈火,晚雲跪在院落當中,主母和阮廬則坐在攏著炭火的廊下。 說著,揚了揚手中的信紙: “還沒分化,就學會勾搭乾元了?還寫信約外人去聽戲,你當阮家家規是紙糊的嗎!” 主母趕緊附和:“就是就是!你這樣信口雌黃,不怕我們去問王爺嗎?” 一想到要嫁給這樣一個人,阮棠就覺得恐懼。說到底,她也不過是個一十六歲的女孩。 “就是啊,王爺何曾正眼看過她那個醜樣子,”主母翻了個白眼,“再觀察觀察,找機會抓她個現形,不怕她不招!” “她一個女人居然出去拋頭露面,還有沒有廉恥?” “晚雲姐姐,膝蓋疼不疼?” “奴婢沒事的。倒是大小姐您難道真的……” 晚雲欲言又止。 阮棠搖頭解釋道: “我哪有那樣的朋友,是我編的。他們肯定以為我已經跟攝政王的外室告狀了,未必真的再敢把我嫁到程家去。” “原來是這樣,”晚雲點點頭,忽然瞥見廂房裡的身影,“大小姐,您看那是誰?” 阮棠不看不要緊,這一抬眸子,就看到了那張噩夢般的面孔。 她倒吸了一口涼氣,釘在原地,僵住了。 這女人為何找到這裡來,難道連我唯一的親人也不肯放過嗎?索命的惡鬼都比她可愛! 晚雲不明白阮棠為何如此,倒是正在與崔氏說笑的柳明玉先盈然一笑: “小阮姑娘回來了。” 晚雲和崔氏還當她是攝政王身邊那個明玉師爺,也感念著她上次幫忙請大夫的恩澤,都把她當大善人來對待。 晚雲還碰了碰怔住的阮棠: “大小姐,人家跟您打招呼呢。” 一聽見這個聲音,阮棠腿就軟了,雙唇也泛起莫名的酥麻,但還是努力裝出一副非常歡迎的樣子: “……哦,來了哈。” 大小姐怎麽了這是?晚雲不解,連崔氏也向柳明玉說道: “我家閨女平日不是這樣的,近幾日病了,所以面色不好,明玉姑娘莫怪。” “無妨,”柳明玉和藹一笑,又看向阮棠,“小阮姑娘病了?不如讓在下替你看看?” “我已經好了!” 阮棠本來隻好了一半,現在已完全嚇好了。 看了看娘親和晚雲,阮棠咬牙切齒地笑道: “明玉姐姐好不容易來一趟,我有話要說,咱們去裡間吧。” 見倆人進屋去了,崔氏還囑咐阮棠: “別光說話,想著給人家倒碗水喝!” 明明是阮棠主動把柳明玉領進屋的,可是一進屋形勢就變了。 仗著身高優勢,柳明玉將阮棠壓倒在小桌上。阮棠用來識字的那些三字經、千字文被打翻了,書中的倫理綱常散落一地。 阮棠下意識地就想罵,但立刻就被柳明玉的璞肉壓住了唇吻,只能不甘心地嗚咽。 “小黑狗不乖,孤給你戴個‘嚼子’,看你還怎麽亂叫。” 柳明玉溫柔笑道,摸出一個用紅絲線拴著的鈴鐺。 這叫哪門子嚼子?阮棠不懂,又見柳明玉捏住絲線兩端,耐心地講解起來: “孤要把這個,拴在你身上那種兩邊各有一個的、凸起來的地方。” 那是什麽地……阮棠習慣性地腹誹,然後忽然打住:等等,是我想的那個地方……嗎? 無恥!下作!一想到這麽細的絲線在那種敏[gǎn]的地方纏繞,阮棠一個激靈,臉頰爆紅。 柳明玉卻故作無辜: “我說的是耳朵啊。你以為呢?” “我還以為是……!” 阮棠的話戛然而止,既因為這話說不出口,又因為絲線已經系上了。鈴鐺正好垂在口鼻處,哪怕是呼吸稍重些,就會吹動鈴鐺。 “你也不希望,如此淫亂的鈴響被娘親聽見罷?”柳明玉體貼地提醒道,“所以呢小黑狗,注意力度。” 阮棠憤怒得渾身顫唞,卻又必須極力克制著憤怒,將聲音壓得低低的: “你來幹嘛?” 柳明玉靠在她的肩頭,臉頰有意無意地蹭著她快要長出的腺體: “阮大小姐不是想跟我要個名分麽?孤府中正缺個禁臠,孤看你挺合適的。” 你! 阮棠氣哭了。 怎麽會有這樣美豔,卻又這樣醜陋的人? 吻過小黑狗無聲滑落的淚水,柳明玉善解人意地笑了笑: “難過了?孤跟你開玩笑呢。” 說罷,身體放松了些,把玩著阮棠的袖口: “孤只是來告訴你,明日孤要去底下州縣走走,要過幾日才能回來。” “你來就是說這個的?”阮棠不信,“告訴我幹嘛,我又不關心。” 說罷,抽回被柳明玉玩弄的袖口: “這是我娘親親手縫的,你別碰。” 阮棠如今隻關心自己的婚事。畢竟阮棠憑空給柳明玉捏造了一個外室,她還以為柳明玉會興師問罪,但柳明玉似乎根本不知道這回事。 也是,小童子當時又不是真去送信,阮廬和主母又不敢說這事,柳明玉不會知道我的謊言的。這樣想著,阮棠稍微放心了些。 停止對阮棠的把玩,柳明玉直起身子,又解下阮棠臉上的鈴鐺收好,笑道: “孤這不是怕你想孤麽?好了,話傳到了,孤該走了。” 阮棠巴不得她快走。送她從角門出去,親眼看著她上了白骨的馬車,阮棠渾身的皮肉這才放松下來。 馬車在黑夜中疾馳。 車內,柳明玉閉目養神。 白骨幾次欲言又止,最終還是問出了口: “王爺,阮姑娘袖口的針腳……” “與那具最初感染的屍體一模一樣。” 柳明玉漠然接口道。 說著,鳳眸微微睜開,露出一道冰冷的寒光: “去查阮棠的母親崔氏。” “……是。” 白骨被這語氣凍得打了個寒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