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千工床雍容华贵,幔帐四角挂满香囊,梁昭一时分不清自己到底在哪儿。但下意识地,他抓紧了身旁内侍的手腕,急促道“皇后呢?皇后怎么样了?”“陛下,您可好些了?”御林军找到他时,人和遍地的尸首紧挨在一处,呼吸孱弱,面色苍白,即将龙驭宾天。陈将军不敢耽误,立即封锁消息,带着皇后皇上一路北上回京,如今已经到了定江驿站,距离京城不过两日路程。“朕问皇后呢!你听不见吗!”梁昭怒意上头,心绪不宁,顺手拿着床前的御剑架到内侍脖子上。“娘娘,娘娘安好,服下药物后已经醒了好几日了。”内侍吓得颤抖难安,抖抖索索的哭泣道。若是梁昭见着自己渗人的模样,恐怕当时不敢这般急切的冲到寝房内。及肩的墨发四散开,玄衣金袍垂落在脚边,他慌张的连鞋都未穿,赤脚踏在置满尖锐石砾上,红赤得犹如走火入魔的眼眸满含紧张和不知所措。他当时冲出去时,甚至不知道白冀雪的房间在那里。“阿昭。”一声恍若未闻的声音将他定住,好久,好久,都没有听见她唤自己“阿昭”。久到,仿若是前世。梁昭喉咙酸痛,狠狠滑过喉结,不敢置信的看着宛若玉兰一般立在寝房门口的白冀雪。从她昏睡到此,快两年。玉泽露水般温和清丽,她瞳眸噙着泪光,一步步走向他。“你醒了?”异口同声。“感觉怎么样?”白冀雪莞尔一笑,轻轻摸着他的脸颊,用手指勾勒出他的容貌,“我醒来快五日了,我很好。”梁昭将她揽入怀中,将头埋入发间,失而复得的欣喜让他手足无措,只想感受怀中的人是不是真实存在。“谢谢你,谢谢你……”“嗯?”白冀雪不解的摸着他高大的脊背,哄儿子一般的声音哄道“谢我什么?应该是我谢谢你。”谢谢你,愿意回到我身边。谢谢你,为我做的那些事情。谢谢你,不离不弃。“白冀雪。”梁昭郑重的唤她,幽井般的瞳眸里泛出倒影和激动。“我好像还没有认真的给你说。”“我爱你。”白冀雪曾想过,若不是遇到梁昭,自己的人生会不会不一样。可能会像那些贵女一般,嫁一个门当户对的男子,携手到老,平平淡淡的也是一生。或许那样,兄长叔伯不会卷入政治斗争中,自己不会那样坎坷不平。可人生,没有退路。她所做的每一个决定,都不能预示之后的路,也都铺垫着之后的路。她还是会被曾经那个倔强坚强的少年吸引,会一发不可收拾的接近他,喜欢他,爱上他。即便,荆棘丛生,即使,满目疮痍。善瑞八年四月初二,正式册封太子之日,五岁的梁越还紧紧摆着父亲的脖子不放。白冀雪很是诧异,因为怀孕生子的缘故,他以前不太喜欢梁越,可自从她一病之后,梁昭极为的宠溺儿子。她除了平日里照顾儿子的衣食起居,几乎都搭不上手。为了这件事,梁昭没少受大臣们的折磨,但他一意孤行,连上朝都抱着去,从不肯假手于人。皇子的教育,不止是皇室家庭的关照,还有翰林院,国子监共同的教育,储君是一国未来的希望,容不得半点闪失。所以当看见靠谋反,军功上位的皇帝如此没有原则的偏护太子时,很多人大跌眼镜。在“父不抱子”和严父慈母的大环境下,梁昭活生生给人上了一课。“越儿,下来!”谁说册封还要人抱着去?这样娇惯,以后定是纨绔!既然梁昭不肯做坏人,那么就让她做“严母。”“不!”梁越小嘴一瞧,气焰一怂,死死抱着梁昭的脖子,眼泪旺旺“娘亲好凶。”“装可怜是叭?”白冀雪伸手就要去打他,被梁昭拦住,生生受了好几巴掌。“好了好了,几步路,孩子还小。”梁昭做着和事老,一边宽慰娘子凶悍的脾气,一遍安慰日渐绿茶的儿子。“几步路自己都不走?以后还能干什么?你把他放下来,今天不自己去,你也别当着太子!”“你以为你爹的江山是好打的吗?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就这个性子,比姑娘还娇气!你再惯他!我连你一起打!”“哇——娘亲好凶!”梁越哭着鼻子,晶莹剔透的眼珠子滚下来,可把梁昭心疼坏了,但他也不敢气白冀雪,只好将他放下,摸着小脑袋,“越儿要自己走,今天是,以后也是。”“可是……”梁越吧唧吧唧小嘴,看着父亲“越儿有点怕。”今天有他最不喜欢的礼炮,轰隆隆的要震半个小时。那些心怀鬼胎官员还要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完成仪式,丝毫都不能犯错。“娘亲和爹爹都在朝晖殿看着你,等着你,这条路得你自己完成。”“越儿,太子不是一个称谓,也不是一个名号,是权力,也是责任,是要庇护百姓,守家卫国,让天下黎民有家可回,有衣可穿,孤寡鳏独可养可依。”夫妻两蹲在儿子身边,一起牵起他的小手,梁昭擦了擦儿子的泪痕,鼓励道“梁越,今日起,你就是一个大孩子了,爹爹的接力棒,就要交到你手上了。”“有信心吗?”梁越看着娘又看向爹,最后看着三双紧紧抓在一起的小手,踌躇半日,肯定道“有!越儿有!”自此,端朝历史上最善制衡权宜之术的皇帝就此诞生,为稳固政权,开疆扩土做了极大的功劳。三年后,皇后再次诞下一位公主,取名梁笙笙,小名阿初。梁昭爱若珍宝。太子曾问他阿爹为什么给妹妹取这个名字,他阿爹只是笑着摸了摸他的头,说道,“我希望你阿娘和妹妹,生生不息,康健安平。”“那为什么要叫她阿初呢?”“因为爹爹一见到你娘亲,便觉得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