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二十八日,南伐军队回京城,越州为首。这座数千年繁盛的城市,在这数十年的乱世中没有被沾染,依旧向让百姓呈现出她的雍容和悠久。这一日,晴明当空,鸿雁南飞。百姓们成群结队的等候在城门前,为的就是一睹太子风采。这个出生于于越州,曾经活在阴沟的太子,一跃成为端朝的守护神。旌旗蔽空,摐金伐鼓,大军矫健的步伐声沉重的敲在百姓心头,他们探出头去,只能看见逶迤的黑衣铁骑,一望无垠的战军。为首的数位将领神采奕奕,包围着一名银甲白衣少年。明明一身最为简洁的戎装,明明周围他寒意凌然,却让人移不开眼睛。他散漫的骑在马上,身姿挺拔如玉,眉眼深邃,纤长白皙的手指紧紧抓着缰绳,但眼中唯余清冷,似乎没有活物,不同于其他将领或笑,或豪迈,他只是慵懒又怡然的受着众人的目光。卓然清逸,举世无双。不知是谁认出了他,带头跪下,齐声道“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然后排山倒海一般的声音响彻整座城,一头又一头的人群匍匐于地,心甘情愿的称贺这位端朝未来的君主。他是初生的朝阳,亦会带着端朝繁荣昌盛,安平和景。州府恭候太子多时,数着日子盼来,又生怕做的不好让这位曾经有“阎王”之名的储君不悦,可谓心惊肉跳。好在,太子不在乎这些虚礼,他似乎根本就不在乎今日他们准备的一切,全程皱着眉忍着他们将流程做完,便坐在位子上小憩。美人献舞,歌女倾酒,但太子殿下身边根本就不允许人靠近,冰窟窿一般的低气压让她们根本就不敢接近一步。梁昭,忍着,一直忍着自己内心的烦躁和暴戾。他在这一群成精的官员之间,谈笑风生,言辞举止,雍华贵重,满目却都是淡薄。舞女悄悄瞧了一眼他的唇,红润轻薄,一笑倾城。眉骨锋利,眼下却有一颗极媚的泪痣,烛火光晕之下衬得他既有赤子般纯洁,又含着男人深不可测的沉稳。她心中再也按捺不住倾慕,随着舞姿脚步,停在他面前,只求他能正眼看自己一眼。可惜,他连头都未抬起。她满含悔意和不甘退下,眼神却还是黏在他身上,一丝都不愿离开。宴会进行到最后,梁昭起身率着人就出了大厅。他一走,宴席上的达官贵人也只好陪随,一时间竹丝绵延的大厅顿时安静。他脚步不停歇,郡守只好叫停,赶紧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让人打点他的住宿,生怕他有一丝不满意。他忽然止住步子,被冻住了一般瞧着女眷们退席。郡守猜想他不喜女人娇俏的做派,恐怕也不悦这次让各家带了女眷来参席,开口解释,不过自家夫人想要同乐,才宴请了女眷。但他哪里能听进去一句话,那一抹月白色的光影将他的魂都勾走了,梁昭目不转睛地看着与其他人低语谈笑的她,百骸如醉,动弹不得。他忽然慌了,极快收回眼神,却想要逃离。都说近乡情怯,但现在他面对她,却更加胆颤。这三年的相思,一千多个日夜交替,变得不只是年龄容貌,还有情感。她是不是还在怪他不辞而别,会不会怨恨自己孤注一掷,梁昭攥着手心,心里忐忑。飘忽的眼神转向天际,头也不转的走下台阶。众人随着他极快的步伐离开,天空中倏而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雷声,闪电击破乌云,凉风席卷而来,惊得站在台边,想要偷看太子的未出阁少女们捂着嘴尖叫。春日的雷雨,说来就来,怪风吹翻了前院里面的旌旗,雨水眼见着变大,将梁昭的衣衫逐渐打湿。他怔然不过片刻,动作疾速的跳回到台阶上,扯下了绣着白玉九龙的披风,看也不看身后震惊的人,执拗的走进女眷中。他的眼中只有一个人,那人也在看着他,满含期待和爱意。他走向她,一步一步,稳重泰然,小心谨慎。一如往昔,穿过小院间隔,越过门庭,直奔她而来。雨水逐渐下大,寒风刮着脸生疼,梁昭站定,将那一寸千金的披风裹紧她,系好绳结,看着白冀雪的深邃的眼中满是柔软,喉结滑动了好几次,最后像是咬出来几个字“我回来了。”安安然然的站在你面前,可以光明正大的站在你身边。回来了。沈问卿垂眸淡然一笑,收回袖中的手,负手站在人群中,同样温柔的目光看向了她。越州的官员和女眷看着太子将那代表着身份的披风包裹住白冀雪的时,个个目瞪口呆,愣在当场。这个背后被人叫着阎王的太子几乎是颤抖着将抚远侯七小姐抱入怀中,低呢的话语中卑微又可怜。七小姐泪珠瞬间滑下,美眸含着激动,她居然伸手抚摸太子的面庞,带着哭腔“我都不想等你了。”整整三年八个月。他终于回来了。“对不起,对不起。”梁昭低着头陷入她的颈窝,嗅着少女馨香,温热的触觉滴落,白冀雪心停了半刻,有种酸涩的感觉萦绕鼻尖。对两人来说,都似镜花水月。小心又无措,坦然又紧张。“跟我走。”他眸中暖阳升起,紧紧拢住她的手。“好。”这一刻,她等了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