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梁昭不是池中之物,也不愿交恶,用军权和玉玺换一个皇后之位,已经是看重了。“人,你也见过,当年站在哀家身边的侄孙女,杨清邈。”梁昭想也不想,脱口而出,“不可能!”他从未想过这辈子除了囡囡会娶其他人!“你能拒绝吗?你给了白家机会,是他们不珍惜,杨家也是开国功勋,历经五帝,出过三位皇后!何况,哀家带给你的,是北疆的稳定,天下的安定!是你区区儿女私情能比的吗?”她厉声呵斥,见梁昭丝毫不为所动,又忍着怒意软下来“你是梁家子孙,当以天下为重,以百姓安危为重,你自小受苦,该知道百姓生活疾苦,你愿意再重蹈覆辙吗?”“娶清邈为妻,白家那姑娘便可捡回一条命,否则,今日朝堂上让她死的人会越来越多!”她言尽于此,放下玉玺便离宫而去。梁昭凝视着玉玺,伸手触摸它冰凉的寒意,手筋都要爆裂出来,面色如鬼一般难看。摆在他眼前的,没有任何退路。太后一字一眼砸在他的心底,朝臣的逼迫近在眼前,他从未体会过如此身不由己的痛楚,也从未想过有一日他的姑娘流放异地会是什么结局。他们都不再是随意的少年,也都不是说走就走的年纪,他本以为自己已经能够护好她,本以为自己能当她的一片天,可是还是事与愿违。看着玉玺,他眼中却泛出泪光,胸口更像是被利刃捅了一刀,撕裂扯碎,骸骨寸寸割离。白冀雪不敢置信的听完宣旨太监的话,瞬间软跪在地,喉咙腥味翻涌,眼间朦胧一片。“不可能……”她听到了四位哥哥惨死沙场时便已经磕了一口血,睡了三日才醒,近日刚醒来,便是梁昭下的贬妻为妾的诏书。白冀雪心犹如被人抓紧,翻滚在眼眶中的泪珠就是掉不下来,心犹如被人挖了出来,她用了捶打着胸膛,似乎想要解除那从骨髓溢出的刺痛。“姑娘!”露珠抱着她,眼泪婆娑,抽泣着唤她“别这样,你别这样。”“梁昭要娶别人了?”她艰难说出口,说出的话自己都不敢相信,转过头看着丹炽,拽住她袖口“梁昭真的要娶别人了?”“殿下定是有口难言,姑娘,这是保住您,保住白家最好的法子了!”等了他十年,爱了他十年,就是这样的下场?“不……”白冀雪对自己想的结果不敢相信,也不愿在想,她盯着丹炽,泛白的嘴唇轻启“他是不是为了江山稳定,为了皇权……”这件事情本就是悬而未决的案子,还未一锤定音就要盖棺定论了?连声辩的机会都没有吗?她以为,他会力排众议为白家讨一个公道,探一个真相,可他没有,他像那些史书中的上位者一样选择了粉饰太平,选择了权利。没有选她,原来在皇权面前,自己什么都不是。她信梁昭爱她,相信自己就算为妾入东宫还是会被他捧在手心,可是她忽然感觉,这都是在自己不威胁他的地位情况之下的爱,一旦越矩,自己就会被抛弃。那么和那些后院女人有什么区别?难道要在皇宫中苟且偷生一辈子?难道要仰人鼻息过日子?可她没有退路,就算她誓死不嫁,白家怎么办?因为这是保住白家唯一办法。雷雨打大作,沉闷了数日的暴雨倾盆而下。她把自己关在房间,躺在司物局未拿走的嫁衣上,将自己裹成一团。哥哥们不能白死,梁昭也有苦衷,她都知道。可她呢?她宁愿被流放。白家全族废爵贬为庶人,贬黜京城,收回越州侯府。白家七女儿贬为五品宝林于九月初八入东宫。抄家那日,司物局强行将那件嫁衣收走,白冀雪去抢时,撞到了门框,血流不止。她静坐在门口一日一夜,还是没等到梁昭。那个因她受一点儿伤都要急的上蹿下跳的少年,终究还是没了。时光流转极快,九月初八转眼都到。韩氏打点好女儿简易的行李,哭红的眼眶又泛起泪珠,她却不敢哭出声,怕女儿也悲痛,妹妹死死拽着白冀雪的粉色衣裙不松,生怕下一刻姐姐就走了。纳妾没那么多礼节,何况只是一位五品。今日是太子大婚,外面铺天盖地的红绸喜宴。她沾了太子妃的光,同一日进宫。“女儿,拜别父母,愿父亲母亲,安康长乐。”粉色盖头遮挡了她露水般红肿的眼眸,却遮不住她远山朦黛般绝美的容,即便是一身妾身粉红,白冀雪照样穿出绝世之姿。“我儿,不必担忧父母,与夫君同心同德,携手到老。”韩氏抽泣着拉着女儿站起来,一旁的教养嬷嬷不悦皱眉,添了几句“宝林是妾,太子不仅是你的夫君,也是你的主子,要侍奉太子妃,规矩得体。”白冀雪僵站原地,白蚁侵蚀的心逐渐溃烂,她一句反驳也说不出来,就被嬷嬷拉着走。“小妹,哥哥送你上轿。”五哥站在门外,清爽的少年添几分风霜,看着就瘦。他弯下腰来,让妹妹靠在他背上,一步一步很稳的将她送到轿外。“囡囡,走之前大哥怕自己没空赶到你的婚礼,就让我替他,如今……我是替四位哥哥送你,日后路途艰难,哥哥恐怕再也护不住你,可你也要记住,我们白家的女儿都不是任人欺负的……”“哥!”白冀雪打湿了他的肩膀,点点头,紧紧环住他的,“你也要保重。”轿撵徐徐走动,慢慢离开白家,今日太子妃大婚,他们走的清冷小路,从最侧的小门进了东宫。外面敲锣打鼓不绝,红绸铺满了太子妃要走的每一条路,鲜花烟火,朝贺酒席,十八台凤鸾轿撵抬着被呼千岁的太子妃游街,热闹非凡。迎亲,拦门,观礼,祭祖,拜天地,入洞房。原来都这样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