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并未多做停留,也再停驻一座城,径直回京。白家跟随在大军身后,先大军几日回了京城。大军回京当日,京城有着比越州过之而无不及的热闹阵仗。彩旗飘扬,旌鼓鸣天。百姓夹道欢迎,铺排山倒海的恭贺声响彻云霄,庆祝着这一场持续十几年的乱世终于结束,也庆祝着端朝终于统一。他们迎来的是一位具备传奇色彩的太子,一位明智的储君。梁昭一回京无数的事情便有等着他处理,还未在东宫歇一刻钟,便被太后传召入了宫。国朝初稳,江山才定,一切都要更新,梁昭的恨不得把一日分为二十四个时辰,可就算他再忙,也亲自叮嘱司物局制定大婚事务。每一样,他都亲眼定夺,比起官员选举都要重视。这般深情的储君,有人喜有人忧。白潮议升为户部侍郎,白渊慎提为镇北三品将军,一时间白家成了当朝新贵。为了给未来太子妃提位,太子可是煞费苦心。可这未来的太子妃为人却相当低调,除了刚入京时参加了些宴会,进宫给太后请了几次安之后,便一直闭门不出。端朝国土是初定了,但是北疆时不时的战乱还是梁昭心中的一根刺。如今镇守北疆的事白家儿郎,几次小型战役下来,双方都有些疲惫,太子痛定思痛,于六月初八派遣镇北将军率领二十万大军前往北疆,要打就要打得那些鞑子们痛!白冀雪前脚迎回五哥,后脚就要送走大哥,她心底担忧,面上却不敢显露,她知道这不仅是白家历代职责,也是梁昭在提拔哥哥。不能总是让惊艳才绝的大哥沾染上外戚这般字眼。梁昭拿着九头凤凤冠递给她时,她差点没接稳。司物局足金打造的凤冠,镶刻上梁昭天南地北搜刮的珠宝,精致绝美,满目辉煌。最难得的,就是这个九头。寻常凤冠最多八头为数,就算是太后也不过加了半个头,谁敢于皇帝的九字并肩?这顶凤冠,其实是越矩。“你是我的妻子,共享宗庙,怎用不得?”见白冀雪担忧,梁昭不屑那些酸儒臣子讽刺,安慰她。不过就是一件死物,怎么用,谁用,都是他说了算。他说囡囡戴得,她就能戴!离婚期越来越近,白冀雪在家绣着司物局送来的衮服嫁衣,虽然不过是象征性的缝几针以视福泽,但她还是认认真真的绣了好几日。可她不知,一场狂风暴雨,即将来袭。七月二十三,朝廷收到战报,北疆战役,镇北将军白渊慎一意孤行,深入敌营,带着十万将士中了敌军陷阱,白家一门四字,全数战死。大殿跪满了人,都是重惩白家,平息无辜死去的冤魂。这已经不是巨大的战略失误,是千古罪责。“殿下!白家白渊慎死不足惜,可那些儿郎的命却不能白死!白家枉顾圣恩,犯下滔天大错,臣提议,改诛杀九族,以视我端朝公正。”“臣附议,若殿下心软,那十万魂灵也该不平,日后,谁敢为我朝杀敌护国!”“臣附议!”“臣附议!”梁昭压住心头怒意,手中的折子猛地扔到地上,鬼寂冷冽声音传入众臣耳里“放肆!”“白家乃开国臣子,辅佐我朝百年,戍守边境也近百年,尔等这样做岂不是治孤于不仁不义!”“白家祖先也为有这样以为后辈耻辱!殿下,我朝男儿可战死沙场,可马革裹尸,但不可被失策帅令一朝丧命!”“就算不诛杀白家人,但白家也要流放三千里,终身不得回。”朝议陷入僵局,不欢而散,白潮议跪在大殿上,一步也不敢移。梁昭揣着压不灭的怒意踏入太明殿,一脚踹飞殿中正中摆放的陈设,瓷瓶粉末般破碎,宫女太监扑通跪地,忍不住颤抖。他一句话未说,难看的面色铁青,随意翻动着案桌上的战报。“太后娘娘到——”太监扯着嗓子,凤袍加身的太后,威仪四座的缓慢走来。梁昭垂着头,掩藏好心中的不耐烦,拱手回道“太后。”太后自顾坐下,瞥眼地上的瓷片,笑而不语,身后的小宫女连忙斟茶上前,殿中如同被冻住了。“太子何必发这么大气。”她掩面喝茶,顿了片刻,缓而说“伤身。”梁昭不欲掩饰,也没搭理她,继续翻动着奏折。“哀家今日来,是为太子解惑,也不打哑谜了。”太后仰头,身旁的大太监端上来一尊玉玺。那是皇帝玉玺,是宣华太后手中的最后的王牌。“陛下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哀家摄政十几年也是累了,如今太子也成年,也该名正言顺的干政了。”“既然开门见山,那太后想要什么?”梁昭放下奏折,眼神如炬,靠在主位上,隐隐有着比起宣华太后还要威慑的气息。“如今北疆一团乱糊,死伤无数,白家已经是强弩之末。我杨家在北疆的势力不必白家少多少,天下初定,百业待兴,太子也不想再生灵涂炭吧。”“我敢担保,杨家军权,皇帝玉玺,都会是你的,当年是你为我解了燃眉之急,我也投桃报李。只希望你能答应我一件你力所能及的事。”宣华太后摄政十余年,虽然已过天命,但谋略不属于任何一位女性政治家,梁昭不敢轻看,站起身来,踱步慢下台阶。“什么事?”宣华太后放下杯盏,淡淡道“我杨家得再出一位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