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座九点结束，宋潮和江流离开阶梯教室，往奶茶店后头的车位走去。 宋潮走在前面，江流跟着，隔了约莫半米。 其实宋潮故意放慢了脚步，他知道自己平时走路习惯性很快，想等等这小孩儿。 可他们还是隔着半米，不近不远。 月明星稀，夜风习习，东区没什么宿舍楼，所以九点一过就很空荡。 路灯把他俩的影子拉长成两条看似永无交点，却又感觉也许会在延伸的某一点逐渐交叉的“平行线”。 宋潮有不少话想对身后的孩子说，一旦回了家，江流就会上楼睡觉，他们便不会有什么机会交流，而过了今晚，也许再聊今晚的事就会显得很矫情。 其实也可以路上聊聊，可一边开车一边说那些，宋潮还是觉得不妥。 他不知道江流会怎么想，也许这小孩儿什么都没想，可宋潮有些话憋着就难受。 他们快到奶茶店，宋潮停了脚步，转过头问：“你干什么总跟我隔着那么远？” 江流脚下一顿，“没。”随即目测了一下距离，赶紧又跨上两步，和宋潮并排。 “喝奶茶吗？”宋潮勾起嘴角。 “不喝。”江流望了望那边的奔驰车，“潮哥，你不去拿车吗？” “奶茶店还没关门呢，喝点奶茶弄点什么吃的，就当晚饭了，咱俩可都没吃晚饭。” 江流把这茬都忘了，经宋潮一提醒，真觉得饿了。 见这小孩儿还在犹豫，宋潮两手往兜里一插，折过脑袋看了看店里头，笑着说：“那姑娘没在，小醋坛子，进去吧。” 江流一愣，眼神有点慌，“我.我当时.不是因为.” “哎呀别解释啦，哥知道。”宋潮一手搭上江流的肩，带着他进了店。 吧台后头刷抖音的“奶茶妹妹”见来了客人，赶紧把手机丢下，笑盈盈地招呼。 看清是宋潮和先前那个不爱喝奶茶的小奶狗，小姑娘嘴角快咧到月亮上去了。 “学长、稍等啊，现在只剩我一个人，所以奶茶会做得比较慢，不急吧？” “呵，不急，我小兄弟不爱喝奶茶，拿两份咖喱鸡翅套餐就行，我俩主要是饿。” 宋潮一边说着一边偷瞄旁边的江流，这小孩儿脸色果然不好，还不肯承认自己吃醋，这货真特么可爱死了。 俩人面对面坐着，江流实在忍不住，虽然知道自己这话一问，只怕又要被宋潮一阵儿调戏。 “你不是说她不在的吗？” “哦，她坐台子后头，估计那会儿闷着头玩手机，我没看见。” “我没说我不爱喝奶茶，现在很渴，什么喝的都没有。” “哦，那你去找她给你做呗.” 江流知道，宋潮现在一本正经的表情和言语，其实蕴藏着对自己深深的取笑。 江流板着小脸，折过脑袋，冲台子后头的姑娘喊话：“小姐姐，一杯珍珠奶茶。” “好嘞，大杯中杯小杯？去冰吗？” “小杯就好，不用去冰。” 宋潮一听，赶紧补充：“那个，妹子啊，给他去冰。”随后瞪了江流一眼，“秋天了，还喝冰的？有病吧.” 过了会儿，姑娘把奶茶和两份套餐都送了过来，江流扫码付了小杯珍珠奶茶的钱。 宋潮舀了一勺咖喱饭，两眼放光地瞅着江流往奶茶里插上吸管。 “那个，妹子啊，给我拿根管子！”宋潮笑着冲姑娘叫。 “好嘞学长！”姑娘边应边去拿管子。 拿到吸管，宋潮也不管对面小孩儿乐不乐意，直接往人家奶茶里一插，接着嘴巴就凑了上去。 “这是我的！”江流两只手去抱奶茶，宋潮赶紧来拦，两只大手往小孩儿的两只手上一覆，不让他拿走，说：“小气.鸡翅饭是我付的钱，给喝点儿奶茶怎么了？” “你想喝自己买啊，或者、你刚刚干什么不讲、我也好点个两杯！” “我是看你喝了才想喝的嘛，小气什么呀？” 台子后边儿的“奶茶妹妹”露出一脸不可抑制的姨母笑，满脑子“基情四射的美丽花火”。 闹腾一阵儿，江流抽回手，“潮哥，你是不是故意的.” “嗯？你指什么？”宋潮一边用力吸着一颗堵在管子里的大珍珠，一边问。 江流又一次觉得和宋潮难以沟通。 “你幼稚。”江流说。 宋潮终于把那颗珍珠吸了上来，感觉颇有成就感，咧了咧嘴，对江流的这句评价没作反应。 他直接叉开话题，“江流，其实哥有话想跟你说。” 江流的脸“唰”地就红了，虽然他明知宋潮不会说什么该让自己脸红心跳的话，可他就是紧张得要命。 那边儿的“奶茶妹妹”撑着下巴，赶紧把长头发往耳朵后头撸，怕听不清“基情四射的、花开的声音”。 “江流，今晚的事儿，哥想谢谢你。” “奶茶妹妹”有点儿失望，觉着不够劲爆。 江流的勺子在盘子里不自觉地捣着，他不知道自己对宋潮该来句官方的“不客气”，还是别理这家伙。 宋潮似乎不大在意他的反应，继续道：“其实我主要想说的，也不是这个。陈老的视频，你留到现在，说明你.还是很在意的吧？” 江流捣盘子的手微微一停，抬起眼。 宋潮的目光很认真，甚至带点儿威严，像个严肃的大家长。 “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宋潮说，“以后，不要和宋友胡闹了，他没救，可你还有未来。” 江流咽了口唾沫，真觉着自己无言以对。 他有点想反驳，自己没有和谁胡闹，自己有好好复习，自己没有放弃，可又觉得这种时候，好好听学长的话比急着反驳来得正确。 宋潮就这么看着他，俩人对视了有十秒，宋潮忽然笑开：“真乖。”他伸手揉了揉江流的脑袋，完了还把小孩儿的头发顺了顺。 “谢谢你啊，妹子。”宋潮说着，主动帮忙把空盘子收了放吧台上。 俩人上了车，宋潮把手机连上车载蓝牙，放起一首“真心英雄”。 好土的歌，江流心想。那会儿草桥中学高三毕业班上，每个班，每次班会，都放这玩意儿来激励考生。 宋潮一边绕着方向盘，一边用余光扫着江流：“明天起，我要给你布置作业，回家后我要检查，没什么问题吧？” 江流笑了笑，“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