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流揉了揉脑门儿上先前撞到茶几腿儿的地方，不碰没感觉，碰到还真有点儿疼。

    “我在问你话呢。”宋潮向前走了一步，压低了声音。

    “不小心撞茶几脚上的。”江流的声音更小。

    “是不是宋友跟你瞎折腾弄的？”宋潮的语气并没太多责怪。

    江流感觉宋潮也不是特别生气，心情放松了些，努力为被窝里的宋友开脱。

    宋友感动得快要哭了。

    那晚的宋友几乎可以确信大哥一定被鬼附了身，居然没有惩罚自己，只丢了句“憋死了没人给你收尸。”

    宋友经宋潮一提醒，才意识到自己真的快憋死了，他赶紧钻出被子，飞快地披上衣服跑路，临走不忘给江流比了个小心心。

    宋友走后，宋潮取了冰块包在毛巾里，然后用毛巾给江流敷在青处。

    江流躺在床上，脑袋上敷着毛巾，宋潮在三楼阳台上抽烟。

    夜里很静，客房门开着，就算俩人隔着点儿距离，说话也能听见。

    “潮哥，你已经抽了三根烟了，什么时候回去睡啊？”

    “臭小子，睡你的觉，没事儿数你潮哥抽了几根烟是什么毛病？”

    宋潮把门开着呆在阳台上不走，主要也是为了监督，他怕江流不把脑袋上的伤当回事，不好好敷着，这小孩儿现在叛逆得很，实在让人操心。

    “潮哥，我保证一夜都不把这毛巾拿下来，你快去睡吧，明天还要上班呢。”

    “我说江流，我呆这儿碍着你什么事儿了？你是闻到烟味儿睡不着，还是跟我没个门隔着就不舒服啊？”

    江流听的委屈，忍不住回嘴：“你.你就会欺负我.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是哪个意思啊？以前也没见你关心我几点睡要不要上班啊，我晚上回不回家你也从不问啊。怎么着，今儿就这么关心？问我晚上回不回来？敢情是要和那小鬼搞事情是吧？现在又说关心我几点睡？我怎么那么不信呢.”

    “你.幼稚死了。”江流被宋潮的话怼得想哭。

    宋潮听见“幼稚”这个词，觉得很可笑，自己居然被一小孩儿说幼稚.

    他抽出第四支烟，犹豫了一下，放了回去。

    “江流，你这人啊，真有点儿不识好歹，我知道你听了不舒服，但你就是。”

    宋潮撑着阳台栏杆，看着一片黑暗，等着叛逆小孩儿顶嘴。

    不过江流那儿半天没回话，宋潮暗笑，可算说到点子上，这小没良心的估计正在自我反省。

    宋潮又在阳台上呆了会儿，估摸敷毛巾的时间差不多，这小孩儿也该睡着了，就去他屋里想把毛巾拿走。

    屋里还亮着夜灯的最小档，江流缩在被窝里，连个脑袋都看不见。

    “卧槽，你现在怎么跟宋友一个毛病.都不怕把自己闷死的？”

    宋潮拨开被子，这小孩儿又在哭，很厉害，但没声音。

    “我去！我说你、我没凶你吧？！”

    江流闭着眼睛掉泪，根本不理他。

    什么凶不凶的，有时候，有些话，无论凶不凶，听起来都让人难受。

    “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林黛玉！汉子的身子、黛玉的心，还好意思说别人幼稚，哥好歹比你大六岁呢.”

    “五岁.”

    听见小孩儿回嘴，宋潮心下一喜，“嘿，你小子，知道我多大啊？”

    “属狗.”

    “噗嗤，你是怎么知道的？”

    “癞皮狗.”

    “哈哈.好好好，但我生日在年头儿，所以四舍五入，还是比你大六岁。”

    宋潮把毛巾拿了放床头柜上，稍稍掀了江流的被子一角。

    “我说你啊，这都秋天了，不热吧？干什么要裸睡啊？”

    江流当然不敢告诉宋潮，自己是晚上和宋友打牌把衣服都输得脱光，然后也没记着要穿一件睡觉，毕竟恒海的初秋还是挺热的，他们屋里的空调都还是制冷。

    宋潮翻箱倒柜，找出件自己的真丝睡衣扔给江流。

    “穿我的，舒服。”

    江流坐起来解着睡衣扣子，“嫌大。”

    “你这小孩儿怎么这么多事儿？睡衣大点儿怎么了？衣服大也碍着你了？”

    “你.烦死了。”

    “说谁烦呢？”

    “我、不想跟你吵架.”

    宋潮看着他，“穿起来。”

    江流穿上大了好几号的真丝睡衣，衣服真的很软很舒适，可他心里不舒服。

    “穿好了，我要睡了，你回你屋吧。”

    “又在赶我走？我宋潮什么时候得罪你这小兔崽子了？为你操那么多心还要在这受气，我是不是有病啊？！”

    江流看着宋潮又突然拉长的脸，觉得跟他简直无法沟通。

    可和他无法沟通，江流自己又说不出的难过。

    江流钻回被窝，蒙上被子。

    宋潮气得摔门出去。

    气什么？连他自己也搞不清楚。

    他在楼梯口顿住脚步。

    不爽，不甘心。

    宋潮回头，大步走到江流房间的门口，哐啷推开门。

    “你、有事儿说事儿，哪里不满意，你讲！”

    不出宋潮预料，江流在被子里哭，这回难以控制，连被子都在耸动。

    江流掀开被子，坐起身，刚抬手擦掉脸上泪水，又一串串泪珠落下。

    “你为什么看我不顺眼？嫌我烦就别管我！凭什么不讲理指责我！”

    宋潮也不想再抵赖自己对江流的态度一直都带着情绪，不满，嫉妒，担忧，各种各样的情绪。

    “江流，我对你还不够好吗？人家留你吃顿饭你就想跟人家好，我给了你一个家，你就总想着赶我走！”

    “我没有！”

    “为一张床跟我闹了一星期别扭.呵，我的床那么大，让你跟我睡一张床好像要了你的命！这沙发床那么小，你光着身子跟宋友挤着睡倒是挺开心！”

    “那是因为.”

    因为什么，江流语塞。

    “因为什么？”宋潮问。

    “因为.我和你在一起.睡不着.”

    “为什么？”宋潮又问。

    “是因为.”江流纠纠结结，就是答不上来。

    宋潮皱了皱眉，觉得自己似乎.有点迟钝，或者说，一直以来都很迟钝。

    “所以，是我理解的原因吗？”

    “不是！”江流拼命摇着头，“不是那样的！”

    宋潮顿了顿，突然走到床边，有些愣地微微低头看了他几秒，随后突然起身，在墙上“滴滴滴”按了好几下。

    “秋、秋天了，你们、空调弄这么冷，有病吧？”

    然后，宋潮跑了。

    居然跑了！

    江流感觉自己，气到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