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苦短,只来得及爱一次

杂志专栏女作家狄双羽酒后与酷似前男友的上司关允发生一夜情,进一步发展为半同居式的恋人。深知因搞婚外恋而离异半年的关允并无意再踏婚姻牢笼对自己负责,狄双羽仍不可自拔的动了真心,她想尽办法使关允重新定位两人的关系,却发现在关允的情感世界中,自己只是扮演一个第四者的旁观角色。当一腔热情被关允的漠然转化为恨意时,狄双羽开始报复。却被容昱看透干涉。他对狄双羽颇为欣赏,不忍目睹善良纯净的双羽被仇恨冲昏头脑,虽然清楚她与关允的纠葛,依然愿意以自己的方式守护在她身边。这是一个职场与婚恋双重题材的写实长篇,当事业有成的男子遇上职场小桃花,原本就不牢靠的婚姻几乎瞬间土崩瓦解。她是自视甚高的女子,即使心弦早动,也只肯待他恢复单身,才有勇气递手相握,不料却成了悲哀的第四者。

关于欠缺
发现投注的感情被当作飞尘甚或笑话的时候,简直连眼泪都流不出。长这么大,第一次觉得整个某一年都没有好事情,是不是教训还不足够?还不够疼,还敢忆起种种难过。有人说了解一个城市最好的方式就是在这里谈一场恋爱。我谈过,了解了,不喜欢。是否意味着可以离开这座城?
可是,究竟什么才是不可或缺的呢?阳光、大气、水份。除此之外其它是否具有这样必然的属性?没有。只能说有些缺少是种遗憾。
比如我爱的,或爱我的。
2013年5月8日
上次回家离开得匆忙,窗台上一盆田七浇过水没及时拿下来,盆底渗水把窗下墙体染出一道红褐色水痕,乍看仿佛血渍。据说这花不能晒太阳,可这么晒了几日也没见异常,顶端那花球貌似还长大了一圈,隐隐发黄,大概要开花了。
狄双羽找了张硬纸板,扔个座垫到窗下,盘膝坐着,细细地刮掉墙上的水痕。
关允发了条短信过来:还有双鞋在我这里,什么时候给你送去吧。
手机就放在脚边,狄双羽歪头看着屏幕,对待垃圾广告一样,连看完全部短信的欲望都没有。
为什么要喜欢这种人,喜欢到离不开?这么问自己,答不出来,就有点想哭,烦燥地拉开阳台窗子,风灌进来吹干尚未凝结的泪。
拿过手机,翻出一个存了很久却从没联系过的人:
——我们分手了,以后不会再见面,他明天会搬回你那儿,祝你们白头到老。
从关允电话里看到孙莉号码的时候,狄双羽并没想到要如何使用。
发送成功后,又返回发件箱细细地看了遍短信内容,真懦真软啊,应该很值得同情吧。冷笑着将手机丢到一边,她不认为孙莉会有什么反应。所以手机响的时候还真被吓了一大跳。
——珍重
短信就两个字,没任何标点符号,完全感受不到这句叮咛的诚意。
珍重……么?狄双羽有趣地弯起了双眼。
——我和他在一起时你们已经离婚了,所以我肆无忌惮地爱。我真没想到你会抢走他,我有一点讨厌你,又恨自己没本事留不住他。你能理解我吧,当初他为了别的女人离开你之后,你是怎么过来的?
这番话她修修改改了好半天,尽可能地无助,尽可能地语无伦次,尽可能啰嗦,甚至超过了一条短信的字符数限制。
相比起来孙莉的回复就简洁俐落得多了。她说:
——爱自己,走过去天更蓝。
所以,这是在说她不自爱?狄双羽抓抓脑门,再拿起硬纸板,认真地将墙壁刮回本来的颜色。被刮掉一层漆的白墙有轻微的凹陷,但不细看的话,也没那么明显。墙是不知道痛的,看的人舒服就行了。
低头吹去落在手上的白灰,拨通关允的电话:“现在,把我的东西一样不少都拿回来。”
关允说:“睡一觉吧,我也困了。改天拿给你。”分开的前一夜,她没睡好,他同样不得安眠。
狄双羽不肯妥协,“现在。”
“还有时间,双羽。”他说。
“没有没有,没有了,关允,没有时间。”眼泪终于决堤,她在电话里哭得像个胡闹的孩子。“我现在就要,就现在,想见你……”
关允到底是来了,是被她的眼泪泡软,还是担心自己不赶过来她会出事,也或者他也思念她,疯狂想见面,于是像偶像剧一样,一路猛踩着油门飞奔前来,推开没上锁的房门,把蹲在阳台上蜷成一团的她抱进怀里。
狄双羽抽泣着,双手颤抖地揪着他的衣襟,“好难受,关允,感觉有什么没做完。我好难过。”
“你以为我喜欢这样吗?” 他抚着她的发,声音里有她未曾听过的哽咽,“我不想一直委屈你。你还年轻,我不能因为我的自私误了你,我不敢承诺。”
“所以我才不甘心。你是坏人也好,我就可以恨你、报复你……可是,谁都没有错,却不能在一起,不能爱不能恨,心像缺了一大块。就只有不甘,连绝路也没有,非得让自己选择不喜欢的一条路继续。我走不下去……”
他揉着太阳穴,“纠结这个你只会更难受。”她就是有说一句话就让他心脏被狠戳一下的武功。
时间愈久,了解愈深,愈能看到她的投入,这一点是他始料不及的。
记得有一回在KTV喝酒,穆权问他是不是已经和双羽扯结婚证了,关允当时差点喝喷,看着屏幕前唱歌的狄双羽,确信她不可能造这个谣,就更不明白穆权怎么会问出这么句不着调的话。他的反应让穆权语气深沉起来,“你要从没想过这问题就赶紧算了吧,这女的你可驾驭不了,她跟赵珂还不一样。”关允问为什么。穆权摇头,想了半天,“说不出她在你这图什么。”笑呵呵躲开关允扇来的巴掌,“我说真的。”
穆权是事不必言尽的信徒,话外总留三分音,当然那三分意思关允也明白,或者不用人说,他心里早就有数的。女人跟着你,总是要图点什么,这无可厚非,赵珂一开始接近自己,无非就是为钱,为了作伴享乐,成年人之前最纯粹简单的交往方式,这一点关允很清楚。所以说,与赵珂之间,主动权在他,只要他不挥手,赵珂并不会离开。
狄双羽不同,她有自己的事业、社会地位、朋友圈,有自己的认知和理解能力,完全自我地活着,不交任何把柄由人控制。她进入他的生活,替他打理食住,工作上出主意教他跟容昱斗法。却从不理所当然地问他要钱花,也没动用他的人际关系做事,甚至不占他过多的时间陪她。她只要求感情对等,他若做不到这一点,她会转身就走,毫不留恋。
穆权说得对,这不是他能操纵得了的女人。付不起她的价码,私心里虽有征服欲作祟,理智上却已做告退准备。男人到了他这个年纪,背叛过女人也曾被女人背叛过,感情上已经没办法太随心所欲了。而她要的感情太强烈太纯粹,他招架不住,给不起。
周六,北京,晴,很合适跑长途的日子。
狄双羽一早下楼等在小区门口,过了半个小时,关允的车子才缓缓驶来。
她坐进车里,打开天窗,又被他关上,风被阻挡,只滤了阳光进来。温室内裙子拢成一株安静的花苞,于那些明亮的射线下骄傲招摇,又不知道自己多好,姿态放松却绞着十指,偶尔望向前方的眼里坚毅并恐惧交错闪现。
车子在市区堵堵行行,狄双羽打了个盹,感觉到车停了,睁开眼,右边的是一家麦当劳,左边关允已经下车大步走进去。很快提了一口袋快餐回来,右手一只小甜筒递给她,她迷迷糊糊地低头就咬,冷得打摆子,但是甜不够,享受地哆嗦了一下。看他大口解决掉一个汉堡,兴致勃勃道:“好像私奔啊!”
关允没客气地呛了,咳出一粒芝麻才顺过气来,“快吃,化了。”
她恶意地询问,“早上没在家吃饭么?上车饺子什么的。”
他没好气,“不是赶过来陪你吃吗?”
狄双羽龇牙乐,“知道你要赶过来,人家没给你做吧?”
他斜眼,“做了。”
“那你应该打包带来咱俩一起吃,肯定比这东西有营养。”
“……变态作家。”
狄双羽的话题通常都不在他预料,变态的不在少数,也有惊悚的,亦真亦假,关允大多应付不来,不过,可能因为有这认知,倒没有太反感的表现。
人坏都是被惯的,狄双羽感觉自己就像个不知深浅的孩子,得寸进尺,愈演愈烈。他的忍让使她愉快,愉快到可以不想这样下去会怎样。明知自己去的是地狱,而他将要去往天堂,既然现在愉快,她会同行,走到岔路口再说。尽管明知自己上不了天堂,但是到了那里,或者他愿意陪她过一趟地狱。
一窗高远的蓝,才到泰安过渡成低沉的灰。
狄双羽是在伸懒腰时觉察到光线变化的,不安地左右看看,“是天晚了还是天阴了?几点了?”
关允似乎不打算理这个迟钝的孩子,很快就有一滴雨落在天窗上代替他给出答案。
“哎呀!”狄双羽惊呼,看看关允,正迎上他闻声望来的视线,笑意于这目光交错间袭上双眼。又一滴雨落下,摔成无数小水珠,被疾速行驶的风瞬间吹碎。她又哎呀一声,呆呆发笑,就像觉得下雨是件很可乐的事,直到雨势渐大,仰头望天的女人摇起头来,“哎呀呀呀完了,天黑前肯定到不了上海了,完了完了。”
“乌鸦嘴。”关允骂得无力,挑眉看下窗外,也确实需要减速行驶。
天阴气压低,车内气氛更低,狄双羽担心再这么下去他要犯困,正想要挑个话题,关允放在座椅中间手机响了,“赵小妹”三个字在屏幕上滚来滚去。
封闭的内室拢音效果有多好,关允自己再清楚不过,也是沉默太久,电话接起时一声“喂”竟然音色喑哑,清了清嗓子才说:“在开车。”之后就差不多是“嗯”“对”“好”一类的单字回应。那边说得倒挺欢,对他过于僵硬的对答全不介意。
就是没看见来电显示也听得出是谁了,赵珂那一嘴京片儿还挺有识别性的。细节没太听清,大概是在找什么东西,需要问到关允的,当然是在他家找东西。狄双羽略微直起腰,手指一按落了车窗,风灌进来,吹跑车厢里突兀的女声。
关允眸子半转,这回没再阻止她。“我到上海给你打回去。”
到上海已是夜里11点多,雨果然下得很大,温度比预报数字来得还要低。关允的落脚地儿在闸北,离新营销公司不远,是一个南京同乡的房子,在23层,三居室,南北通透,屋子很干净,想是特意整理的。关允的房间有个非常小资的飘窗,两个深色座垫,一张白色木几,几上摆了纤细的水晶花瓶,一朵艳红玫瑰插在当中含苞未放。
关允开了一天车又困又乏,行李拎上来后直接钻进浴室洗澡。狄双羽帮他把衣物大略整理了一番,看着他搁在飘窗上的手机,犹豫很久,才决定放弃去获取一些让自己伤神而无力的信息,它却突然屏幕一亮震起来,狄双羽看了看来电,挂掉,挑衅似的,没两分钟又响了。赵珂一开口满是温柔的揶揄,“都这会儿了您还没到地儿呐?”
狄双羽说:“刚到。洗澡呢。”劳您费心这四个字冲到嘴边又客气地抿下去了。
赵珂显然没想到关允的手机会被别人接起,过于意外,哑了一下直愣愣地问道:“你谁啊?”
狄双羽没回答,只告诉她,“看你一遍一遍打挺着急的,要不叫他接一下?”说完也不理她怎么说,拿着手机走过去推开浴室门,问:“赵珂电话你接不接?”
关允想都没想地说:“先搁一边。”
狄双羽提醒他,“打好几遍了。”
关允一脑袋洗发水泡沫,眼睛都睁不开,根本看不清她递过来的是个通话状态的手机,直接没好气地回了句,“我这怎么接啊,先挂了吧!”
狄双羽撇撇嘴,“不接拉倒,吼个屁。”也没跟电话里交待一句,低头点了结束通话。扔下手机又坐在飘窗前俯视小区。已过凌晨天色全暗,其实只能看到一星半点的路灯,还有玻璃上自己的倒影清晰。
关允出来看了她一会儿问:“你怎么还没洗澡?那头还一个卫生间你没看见吗?”
狄双羽漫应一声,“困了,明天起床再洗。”
他笑着拍拍她肩膀,“行,睡吧。”手碰触到她冰凉的皮肤,搓了两下,催她上床进被窝。
比预料还离谱的低温,体质向来不怎么好的狄双羽却没感冒,大概是天冷犹不及心寒。蜷在关允怀里念着犯贱犯贱、没救没救,眼眶酸得稀里哗啦。这水瓶是装女人眼泪的。
狄双羽心里很清楚,关允害怕她真将工作辞了跟到上海,就像当年把孙莉带到北京之后就要一直负责那样,否则会愧疚,说来可笑的责任感。
可两人之间就是这样,不是你爱我,我爱你,就是你欠我,我欠你。
关允不想她辛苦周折,就因为知道他终将会对她没有交待。她为他千里迢迢是一厢情愿,他却连这份奔波的情份都不敢领,是想某天或者可以轻松转身不背骂名。他为的是转身,狄双羽其实特别明白。
可她还是愿意这样主动追着他东奔西跑,勉强前行。还跟自己说,这是习惯了,不走下去,也没有方向。所以才走到这里——大家都心知肚明是尽头,她甚至拐了一程陪他,可惜总还是得回到自己的路上。
他并没邀她同行。
“我也有我的路啊,也有我会遇上的人。”虽然不确信,但正常来说总会有吧?飞机在气流里小幅震动了一下,算是回答。
窗外一夜如墨,没有参照物的世界难分动静对错。
从机场出来,狄双羽发了条微博:每个人,都有底限。
第二天没去上班,爬起来打电话给柏林请假,做好了骂不还口的准备,柏林要是非让她去不可,正好借着清早的迷糊劲装晕听不懂。结果柏总二话没说,“OK,歇着吧,身体是革命的存折,明儿早点来啊。”光瞅手机都能想像到他的慈眉善目。狄双羽正抠着头皮想要不要打听下公司出了什么事,柏林咳了咳,小声问:“双羽啊,你那条微博不是冲着我来的吧?”
狄双羽没太睡醒,“什么?”
“没事儿!外头下雨呢,你也别出去乱跑了,好好休息一天,拜拜。”
“拜。”挂上电话光脚走到窗前一看,结果她把上海的雨带回北京来了吗?
雨并没多大,天空铅灰,低气压下一丝暖意都没有。狄双羽走到地铁站十来分钟,身上那件纯棉布衬衫都没见被浸湿。雨丝细得发粘,刮在发梢上是一层雾,积了好久汇了一滴水,从领口掉进去,突兀地凉,凉透四肢百骸。想到见了吴云葭免不了又要挨顿好骂,结结实实打了个寒颤。
葭子姐气性大,对于她送关允离开千公里之外的作法肯定在家攒词儿等着呢。狄双羽决定主动送上门去给葭子消气,兴许还能念她冒雨投案态度良好的份儿上管顿饭。
果然选时不如撞日,赶上阿米发烧在家,吴云葭忙着照顾病人没工夫搭理她。狄双羽心中暗爽,行为上则特别殷勤,下楼买了瓶可乐回来进厨房给煮了碗老姜汤,顺便还把一家人的午饭也一并煮了。吴云葭吃人的嘴短,数落她一句“狄双羽你是真能得瑟”,再没别的犀利言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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