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堂灯火通明,官员们盘腿而坐,一人举起桌上的琼浆玉露:“殿下,此间正是冬日,不如把此人埋进雪地里,看看他身板到底有多硬!”这是朱樉还未就藩时常用的手段,底下人投其所好,将他的习惯记得清清楚楚。原以为朱樉会爽快夸奖,没想到只听冷哼一声,那人的头顶便被一只酒杯砸了个满堂红。“愚蠢之极!父皇现在听信小人谗言,对本王非常不满,这事儿又怎么可以做得明目张胆?”折磨人的方法是层出不穷的,这人蔫了,剩下人接着活跃发言:“殿下,不如将此人阉割,毕竟这人年纪轻轻就做上学官,在朝中又无任何关系,说不定是个兔崽子呢!”在古代,虽然不少人都有龙阳之好,但男人做兔儿爷是一个很羞耻的职业,跟太监一样被人看不起,用这个骂人家,无异于比骂人断子绝孙还恶毒。“这样太便宜他了!就把他捆在树上,往脑袋上弄点蜜糖,看蚂蚁吃了他的头盖骨会不会变得更聪明!”“不错!不错,哈哈哈——”……晋王和秦王大同小异,都在想折磨胡越的法子,这一路上山高水远,时间全拿来琢磨这档子事儿了,胡越的死法简直是五花八门。所谓内忧外患,就是还没想好怎么写遗书,家里的砚台干得起不了墨了。胡越叹了口气,用口水涂了两个字在信上,走出门递给守在煎饼谈的小孩,又给了一枚铜板。“给福来客栈的宁哥哥送去。”对于这个长期客户,小孩非常热情地点点头:“胡大哥哥,冬天送信好冷,一枚铜钱不够。”胡越沉默几秒,拍了拍他的屁股:“欠着。”“您教我的九出十三归,您以后是不是要还我十三枚铜钱啊?”“滚!”“好嘞~”望着小孩蹦哒的身影,胡越恶狠狠地啐了一口。转身进门,身后徒然多出了一道脚步声。胡越不动声色地走到拱门处,猛一回头,一张阴沉沉的老脸映入眼帘。“你知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的?”胡越恼怒地擦了把汗。一晚上过去。胡惟庸又憔悴不少,眼皮子耷拉下来,配上他青白色的胡茬,行走在冰天雪地中,好像一个鬼哦。他张嘴想要斥责胡越,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了回去,冷冷地从喉间发出一记哼声:“蜂窝煤是怎么回事?为何不告诉为父?你心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是为父给你的银钱你才能买下矿山吧!你还有没有家族意识?如此重要的蜂窝煤,为什么要献给皇帝?”“你从小没读过几年书,不适合纵横官场,但你二哥就不一样了!这蜂窝煤要给,功劳也应该给他才对!”“日后你二哥做了大官,难道不扶持你这个弟弟吗?”“真是目光短浅!”胡越叹了口气。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啊。老二要是真聪明的话,他就不会在这节骨眼上抢功劳。要知道,陛下的奖励是什么?是做晋王秦王的学官。真以为是什么好差事?那简直是双向的催命符——情况好,两个王爷喜欢你,领你到封地,去一块祸害百姓。这期间吧,不仅远离了都城这个权利中心,悠哉两年,被人弹劾,到头来还是得被朱元璋赐死。情况不好,这俩疯子王爷讨厌你——管你是什么身份,谁派来的人,用尽方法给你折磨死了。胡惟庸也不笨,好歹能坐到丞相的宝座。他的基因咋就这么差呢,老大能纵马而死,老二平庸之极。唯一好点的老三他又嫌弃太木讷,打发人家去海上送死了。“爹,你走吧,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现在事情已成了定局,你还能怎么样呢?”这真是好言相劝,可胡惟庸却觉得胡越阴阳怪气,额头的青筋嘣地就暴起了。“有你这么和爹说话的吗?那蜂窝煤你还得了半成利润,此事不假吧?你还不快交给为父保管?”胡越一下子乐了。从前都是自己装败家找胡惟庸要钱,现在居然反过来了。他摊摊手:“爹啊,你可别找我要,我全都花光了,那点钱,还不够少爷我塞牙缝的。”胡惟庸的眉心突突突地跳。扭头看向庭院角落一根长长的扫帚。生平第一次抓上去,提起衫摆,怒目圆睁地向胡越奔来。“看我不打死你个逆子——!”“我艹,你不讲武德啊!”……“哥,这纸上写的什么?怎么这么臭啊!”福来客栈。兄妹俩大眼瞪小眼,撑在桌子上,仔细研究这这封信,眼睛都不带眨一下。宁念土将信纸举起来,对准阳光,一笔一划地读出来:“这个……寸……寸米。”“难道是想让咱们买一寸米?”妹妹宁水儿摸了摸下巴:“后面那个字是米没错,不过我看胡大哥家财万贯,肯定不止要一寸米,表示诚意,一定要买三大袋!”宁念土一脸认真地表示认同:“妹妹,你真聪明!”“嘿嘿,那可不~”“不过,以后不准叫胡大哥,要叫少爷!”“嗯嗯,知道了,咱们快去胡大哥家吧。”无奈的宁念土只好在买米的路上叨叨地教训着妹妹。别看宁水儿身材柔美,她从小习武,跟哥哥一样,肩能抗、手能提。三袋米没拖、没拽,硬生生堆成小山坡样给抬到了城南四开院。正当两人卸在门口,松了口气时。便听见里面传来杀猪般地叫声:“痛啊!你再打我,我就要还手了!”“还手?!老子让你还手!”“今天不打死你,算你走运!”宁家兄妹对视一眼,眸中迸发出一道凶光。抽出怀里的旧朴刀,猛地推开门。恩人,我们来救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