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无罪证

银江市郊区,邀请了众多媒体前来造势的工地剪彩仪式上,挖掘机却挖出了两具高度腐烂的尸体。 与此同时,银江市从警多年的楚行云收到了第三封匿名求救邮件: “现在,当城市的灯光消失之后,当整座城市被黑暗吞噬之后,我闭上眼晴就能看到自己躺在街头孤独死去的尸体……” “我已经走投无路了,我在地狱之中向您求救,楚警官,请您救救我!” 究竟这是玩笑还是确有其事? 种种阻碍和意外,都成为追寻真实之路上一块被掀开的新幕布。 就当楚行云碰触一线转机之际,悚然回首,一道道诡谲的黑白身影,开始在名为“欲望”的华丽舞台上轮番登场…… 楚行云And贺丞,双强刑侦故事精校版。

作家 斑衣 分類 现代言情 | 79萬字 | 168章
第二十四章:捕蝶网【24】
真如傅亦所料想,楚行云猫在家里伺候猫,其实他更想在医院守着贺丞。但是他貌似又把贺丞惹恼了,这位爷明明白白拒了他的好意,并且一点都不客气地放言:我不想看见你。
贺丞又一次在生他的气,而他再一次全然不知自己哪里冲撞了这位爷。不过贺丞一向尖酸刻薄阴晴不定,久而久之楚行云也就习惯了他时不时发作的脾气。抱着惹不起就躲的伴君侧生存之道,他这两天索性跟贺丞断了联系,只跟肖树时常通一通消息,非常时期,他比任何人都要担忧贺丞的安全问题。
夏星瀚至今下落不明,贺丞又曾向夏星瀚下战帖激怒他,还说什么“能否让我接受惩罚,全看你的手段”之类唯恐天下不乱的风凉话。他真搞不清楚贺丞究竟是太过目中无人还是在诱敌深入。无论贺丞耍的是哪种手段,夏星瀚在暗,贺丞在明,贺丞的生命安全存在着极大的隐患,夏星瀚就是潜伏在贺丞周围的一颗定时炸弹,保不齐什么时候就炸了。
炉子上坐着一锅粥,是楚行云把两天前冰在冰箱里的白饭掺杂一些五谷兑上水煮的。本来他打算炒个菜,但是打开冰箱,里面除了冰霜四壁和冷气什么都没了,甚至连米面都没有。楚行云站在冰箱前发了半天愣,不适合思索柴米油盐的脑子转了好几圈才想起上次在家开伙做饭的时期——当时还在倒春寒。
他本打算叫外卖,但是这倒霉的破小区不准送外卖的进,走出小区去拿还不如索性出去吃。于是他把剩饭一股脑倒在锅里煮成粥,现在煮成了,闻着有一股五谷淀粉的香气,盛到碗里一尝,碱性过强的自来水把不新鲜的白米饭冲泡成米糊的味道,刺得舌头发硬。加再多糖也无法拯救这碗粥又甘又涩的味道。
他把粥端去喂猫,小满立马走开十米远,不挑食的大满埋头苦吃。
楚行云欣慰地摸了摸大满厚实的脊背,对小满说:“明天我就把你送到你贺爸爸家里,反正你是多出来的。”
放在餐厅桌子上的手机响了,他走过去拿起来一看,是杨姝。
这个时候杨姝主动联系他,他有点意外,自从上次他在电话里问过她被贺丞带去参加宴会的事之后,他就没找过她。原本说好了为感谢她帮自己修草庐请她隔天看话剧,那场话剧是全国巡演的,在银江市只演一天,错过就没有了。显而易见的是贺丞的事爆发后,话剧自然被错过了,他向杨姝许下的承诺再次变成了空头支票,加上这几天流言四起,他还当真有点愧对杨姝。
杨姝或许也受到满城风雨的影响,对他的态度不再热切,而是有些刻意的冷漠,打这通电话的目的也只是朋友之间日常的关切询问。
楚行云似乎能明白杨姝的态度为何转变这么大,只是不解她为什么不询问。起码她问了,他还能解释,现在她什么都不问,自作主张地拉开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让他有些气馁。楚行云起初还想主动向她解释,但是后来也就屈从于她率先在他们之间拉起的一条分隔线,同时也发觉自己根本无从解释。他能解释什么?和贺丞的关系并不是流言中传的那样?空口白话太单薄,若是任何事情都能一口推翻,那还要他们警方耿耿于怀的证据干什么?
况且他和贺丞之间早就解释不清了,他们之间的纠葛早在十几年前就埋下种子,岂是一言两语能推翻的?
夏星瀚的某些言论是正确的,他和贺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早就分不开了。不是因为他和贺丞之间存在名利相关的勾结,而是他们把对方放在各自生命中的位置早已区别于常人,一个杨姝远远不能撼动。
把思绪拉回到眼前,他还没有正式和杨姝谈一谈5月6号的宴会,他总觉得所有事件的起始时间都集中于5月6号这一点不单是巧合那么简单。于是他约杨姝下班后见面,杨姝略有推辞,但是楚行云态度坚定,她也就同意了,说出方舟大厦隔壁商场里一家咖啡店的名字,随即约好会面时间就挂了电话。
楚行云结束和她的通话,才发现乔师师给他打了两通电话,他立即回拨。昨天他把乔师师等人叫出去吃鸿门宴,如果夏星瀚的案子没有进展,这妮子不敢联系她。
果不其然,乔师师接起电话避开人群躲在厕所里对他说:“陈家老房子有动静,我们留在那里的眼线刚才传来消息,有几个从未在棚户区露过面的生人进了陈家老房子。”
楚行云把两只猫锁进卧室,拿起车钥匙就锁门下楼了。破东风驶出小区大门,他从后视镜里瞄到了小区对面一辆商务车里藏起来的两颗脑袋。他不知道这些记者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有生以来头一次这么被媒体关注,是以往他处理任何刑事案件都不曾受到的礼遇,今天终于受到重视了,却都是一群等着看他出洋相的。
陈家老房子位于湖西巷棚户区,是银江市老牌儿发展区,但是至今没有发展起来。由于种种原因,湖西区由当年拟定的市中心建设地变成银江市尚待开发的城中村,藏污纳垢,鱼蛇混杂。其中全是当年拆了一半而停止工程的破败房屋,所以得了个“棚户区”的歪名。
陈家老房子也是要拆不拆,墙上错落着喷了好几个“拆”,至今只是墙被扒倒两面,也没见动摇根基。
楚行云把车停在没有交通管制的街道边,下车的时候看到不远处一条窄巷里停了一条黑色雪佛兰。他看了一眼车牌号,没有过多理会,径直走入靠着街边的一家小超市,递给超市老板几张红票子,看了一眼街道对面的住房区,问:“人还没走?”
“没有,我一直盯着呢。”
“几个人?”
“三个。”
“前面巷子里停的车是他们的吗?”
“是。”
楚行云又掏出几百块:“劳烦您,把胎扎了。”
他穿过街道走进棚户区,一路按照门牌号找到陈家老房子,院子围墙中间镶着的铁门早就没有了看家护院的作用,两扇门歪歪斜斜倒向两边,露出里面杂草横生的小院和几间经历风吹雨打的老房子,像个大限将至的老人,弥漫着倾颓和衰败的气息。倒是邻家的老狗见他面生而狂吠,才添了一丝生气。
老狗没叫几声,老房子里传出一道重物倒地的声音,随后再没动静。
楚行云退到墙后,拿出手机联系乔师师:“你们到了没有?”
乔师师说:“我们得瞒着郑队长啊,马上到,你先别动——”
别动?一会儿人都跑光了。
没听她说完,楚行云挂了电话,在地上找了一圈也没找到趁手的兵器,于是双手空空踏进院子。房子里的人听到有人逼近,显然不敢出声。楚行云停在门首,在找一根树枝把门别起来,来一个瓮中捉鳖这个方法的可行性上考虑了一下,结果发现不行,因为这扇门着实已经老了,或许连踹一脚都经受不住。
他站在门口沉了一口气,然后推开房门,两扇房门发出沉重的吱呀声,随后闪到两旁,一只老鼠从厅堂落满灰尘的地砖上一窜而过。房子里的旧家具此时东倒西歪,像是遭贼洗劫过一样,各类物件都被拆分得七零八落,刚才他开门的动静太大,把厨房老冰箱上的两只纸箱震得掉在地上。
房子是老式布局,两室一厅,既然客厅里没人,那就是在卧室了。他走进去关上门,从几张摞在一起的椅子上卸掉一条摇摇欲坠的椅子腿,喊道:“我是警察,你们最好别动手,袭警的罪名可不小。”
没有人回应他,整座房子里只有他的声音在光秃秃的墙壁之间回荡,他握紧椅子腿压着步子走向左手边的一间卧室,卧室里的人貌似听到了他逼近的脚步声,竟反守为攻主动蹿出来迎向他,拐出卧室便向他挥出了手中的一把长刀!
楚行云早有防备,右脚往后一撤,下腰躲过劈面而来的利刃,与此同时用手肘侧击那个人的胸骨,把对手击退几步趁其身形不稳想要夺他的刀。不料半路又从右手边的卧室里蹿出来一个戴口罩的男人,他手里的不是长刀,而是枪。
楚行云余光瞄到黑洞洞的枪口指着自己的太阳穴,识相地刹住脚步。
无论他面临多少次生命威胁,仍旧无法习惯被人用枪指着头,更做不到小说里描写的那样泰然自若,谈笑风生,这些携枪的匪徒只要扣下扳机就可以轻而易举要了他的命。
楚行云心里一沉,说:“你们敢让我死在这儿吗?”
持枪的人没有动静,貌似在向他示威,刚才那个被他顶了一肘子的戴着鸭舌帽的男人耍了一个刀花,怒气冲冲地朝他走过去,嘴里骂道:“老子管你是谁!”
眼看冰冷的刀刃闪着寒光朝他的脖子斜劈过来,楚行云不可能不躲,他不但躲了,还捏住对方的腕子把刀给卸了,然后把对方的手反剪到背后往上一提,转过身把他当作人肉盾牌挡在身前。无视手中人质的咒骂号叫,他对那个拿着枪的人说:“朋友,你们想拿什么东西尽管拿,我不拦你们,你只需要告诉我——”
话没说完,后背忽然受到猛击,钢棍劈在脊背上的冲力使他松开手中人质往前扑了几步,随即他眼前一黑,身体被一分为二般剧痛难当。
他刚才竟然没发现,还有一个人藏在院子里!
楚行云单膝跪在地上,背上骨裂般的剧痛使他一时无法起身,那三个人趁机跑出房子,随即引起隔壁老狗的狂吠。楚行云狠狠咬了咬牙,捂着后腰拔腿追了出去,刚跑出棚户区就看到黑色雪佛兰转眼消失在街角。
楚行云开车去追,腾出手拨通乔师师的电话:“在哪儿?!”
“岭南街,马上到!”
“岭南街南路口往北,快点堵,天都他妈的快黑了!”
日月交替就在瞬间,此时银江市被夜色笼罩,随之亮起灯火,两辆车一前一后开出棚户区,急驶在车流湍急的街道上。
雪佛兰明显是想甩掉他,不停地超车加速,把这条街道上的交通搅和得乱七八糟。楚行云把手机一扔,紧跟着前车闯过红灯路口,所到之处引起一片片急促的刹车声。
他太专注于跟踪前方鬼影般漂移的车辆,没有察觉到一辆黑色轿车正追在他的车后,不断逼近他。等后视镜里那辆车乍然浮现在他视野之中时,后车已经加速朝他冲了过来。楚行云额上冒汗,看着后视镜里钢铁野兽般亮着车灯冲撞而来的轿车,忽然向右狠打方向冲向路边基石,做好了迎接撞击的准备。
“砰!”
一声追尾巨响贯彻繁忙的街道,霎时阻拦来往的车流。灰色东风撞击在路边林带护栏上,车头碎裂,车尾升起浓烟,而那辆肇事的轿车已经混入夜色之中逃之夭夭,留下狼藉的车祸现场。
好心的路人把楚行云从车里拽出来,惊讶地发现遭受如此惨烈车祸的男人居然还清醒着,只是头被挡风玻璃磕破,此时血流满面其状可怖。
楚行云在一对夫妻的好心搀扶下坐到人行道边,自己找到出血口紧紧捂住,紧闭着双眼默默养神。乔师师和赵峰在十分钟后根据他提供的GPS定位找到他所在的位置,到了现场一看,险些没吓死。
乔师师更是以为他死了,憋着哭腔大声喊队长啊。
还好赵峰尚冷静,在人行道边找到坐在地上的楚行云,高喊一声:“楚队在这儿!”
楚行云像是被围观的动物一样扶着脑袋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看了看支援来迟的这俩人,想骂人也没心情骂了,叹了一口气道:“谁身上带创可贴了?”
乔师师看着他血流满面的样子,又气又恼:“创什么可贴!赶快去医院缝针吧!”
她说着要把他搀起来,然而楚行云还没到走路需要人扶的地步,挥开她的手刚要起身,就听到兜里的手机响了,他没看清楚是谁就接了。
“行云!”
杨姝惊慌而急促的声音猝不及防传入耳中,让他一瞬间神志清明,忙问:“怎么了?”
杨姝在急速行走中,声音微微颤抖道:“有人、有人跟着我。”
楚行云忽然觉得脑子更疼了,不得已再次用手捂住伤口,冷冷道:“你在哪儿?
“望京路华丰购物十三楼,咱们约好见面的地方。”
“别急,往人多的地方走,找保安求助,我马上过去。”
挂了电话,楚行云在原地茫然地站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又拨出去一个电话,还好,贺丞接了。
“没时间跟你解释,华丰购物十三楼,杨姝有危险!”
楚行云没头没尾地说完这句话就把电话挂了。
贺丞看着通话结束的手机屏幕,面有疑色,然后走到落地窗前看向隔壁那栋通体流光的万华购物大楼。他敛眉沉思片刻后,眉峰忽然一展,拿起搭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转身往门口走去:“赶快联系杨姝。”
肖树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依言拿出手机拨打杨姝的电话,却没人接,直到他们走出方舟大厦步于夜色之中,杨姝的电话才打通。
“贺总,电话通了。”
贺丞把他的手机接过去,步履不停地往华丰方向走去:“你在哪儿?”
杨姝躲在角落里压着声音说:“一楼卫生间,我、我不敢出去。”
贺丞道:“华丰大楼门口,出来吧,我到了。”
杨姝收起手机,从卫生间里探出头小心翼翼地往楼道里看了看,没有看到那个跟踪自己的男人,于是抱着手提包往出口方向走去,途中不停地用余光扫视周围。旋转门近在眼前,她小跑两步冲出旋转门,站在门口向两旁张望,很快看到了夜色之中贺丞西装革履身姿轩昂的身影,她扬起手:“贺总!”
然而就在此时,一个男人忽然出现在她身后,捂住她的嘴巴把她拖下台阶,塞入等待已久的一辆黑色轿车。
十几米之外的贺丞亲眼目睹杨姝在短短几秒之中被拖入一辆轿车,他目光一冷,拔腿跑向那辆还未来得及发动的轿车,转眼间已经逼至轿车驾驶座。
手肘击碎车窗的声音和发动引擎的声音同时响起,贺丞抢先把车钥匙拔出来,随后被猛然打开的车门撞退几步,车门不偏不倚打在贺丞的胸腔上,像是被钢鞭抽了一下。
随后从车里下来一个戴着帽子和口罩的男人,他气势汹汹地朝贺丞走过去,目的很明显,抢夺贺丞手里的车钥匙。贺丞还没来得及用车钥匙解锁车门,那人已经逼至他眼前,一只拳头紧接着冲向他的面门。
贺丞自打记事起就学习散打,既为防身又为健体,虽然鲜少有机会跟人干架,但是将近二十年的所学的招招式式早已在他体内形成肌肉反应,从这个男人出拳的方式,他就一眼看出这人是个野路子,比楚行云的路子还野。他迎面去接对方的拳头,擒住对方手腕后像拧一块破布一样向下翻折,随后抬脚踹在对方小腹,冷硬的皮鞋撞击肉体的声音听起来具有某种残忍的破坏性。
那人险些被他这一脚踹跪下,嗓子里闷哼一声,胳膊用力一甩挣开他的束缚,随后那人再次逼了过去。
贺丞在他的拳脚攻势下游刃有余地躲避,转攻为守,右手伸进西裤口袋里摸出钥匙想打开车门,分神的一瞬间,那人一个低鞭腿扫过来踢在他的手腕上,钥匙顿时飞出数米远。
那人也不恋战,转身朝钥匙跑过去。
贺丞用力握了握刺痛麻木的右手,眼睛里凶光四溅,抽出别在胸前西装口袋里的一支钢笔去掉了笔帽。那人拿到钥匙正要上车,贺丞跑过去挡在车门前,左手格开那人的手臂,右手反握住钢笔以一个由上而下的斜线轨迹把钢笔尖扎向他的脖子!
“啊!”
贺丞太狠了,钢笔尖几乎全扎进了他的颈窝,像把尖刀一样镶进了血肉之中。像是没听到那人的惨痛号叫,贺丞把钥匙从他手里抢走,解锁车门把杨姝从后座搀扶出来。
杨姝面无人色,浑身颤抖,看一眼被钢笔扎进脖子的歹徒,又看了一眼贺丞,竟分辨不出谁更危险。
贺丞把钥匙远远扔到一边,口吻冷峻:“不想死就待着别动,自己打电话叫救护车。”
他把杨姝交给带着两个保镖救援来迟的肖树,道:“把她送回家。”
肖树把杨姝带到一旁,两个保镖此时守着贺丞寸步不离,贺丞给楚行云打电话,想告诉楚行云危机已经解除,让楚行云直接过来抓人,但是一直没人接。
身后忽然射来耀眼的白光,贺丞下意识回头看向光源,才发觉那是两束车子的远光灯,而那个被他重创的男人坐在驾驶座,脖子上的钢笔已经不见了,血染红了他整个脖颈。
“贺总!”
引擎的轰隆声和肖树的惊叫声同时响起,不足二十米的距离转眼被那愤怒的铁兽吞没一半,保镖掏出手枪向车轮和司机射击,枪声顿时响彻整片天空!
车和人的距离太近,没有时间做出反应,贺丞往后退也于事无补,只能看着驾驶座里那双蒙着血光的眼睛离自己越来越近——
“砰!”
一辆警车压过停车场护栏撞开商务车车头,一头撞在了黑色轿车车身上,两具钢铁相撞的声响震耳欲聋,车头与车身相撞的地方升起滚滚浓烟。借着警车内的车灯,贺丞看到驾驶座里的人是楚行云,此时楚行云趴在方向盘上,一动不动就像是死了。
半个小时之内遭受两次车辆撞击,楚行云趴在方向盘上确实昏了一会儿,但当贺丞拉开车门叫他的名字时还是清醒了过来。
贺丞把他从车里拽出来,看到他满头满脸都是血,抓着他的肩膀吼道:“说话!”
楚行云只是失血过多有些虚弱而已,加上身上这堆零件经过两次撞击跟散了架一样让他站不稳,被贺丞箍着肩膀反倒好从贺丞身上借力,他有气无力道:“没死。”
“伤在哪里?”
“脑袋,别晃我,头晕。”
贺丞见他对答如流才冷静一些,这才看清楚他脸上的血已经呈半干状态,而且出血口已经暂时止住了,也就是说这个人刚受了伤就开着警车制造车祸。
贺丞骂道:“你有病吗楚行云!”
楚行云仰起脸掀开糊满血痂的眼皮去看他,可能是此时还未熄灭的车灯太亮,也有可能是他头晕眼花出现幻觉,竟然在贺丞眼睛里看到剧烈颤动的水光。
楚行云吃力地勾起唇角,说:“这时候你还骂我,你觉得合适——”
话没说完,贺丞忽然把他拽到怀里紧紧抱住,用力得像是要把他揉进身体里。
楚行云再次闻到血腥味和贺丞身上的冷檀香融合的气味,依旧带着很生猛的男人气概,只是此刻拥抱他的这个男人一点都不生猛,他的身体在剧烈颤抖,体温低得直冒寒气。
贺丞在害怕。
他很诧异,在他印象里贺丞浑身上下冷硬似坚冰,时时刻刻都穿着厚重的铠甲,像一位无往不利、战无不胜的斗士,但是此刻贺丞却在惊慌失措,心有余悸。
就像他在乎贺丞的生命一样,原来贺丞同样很在乎他的生命,并且不亚于他对贺丞的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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