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无罪证

银江市郊区,邀请了众多媒体前来造势的工地剪彩仪式上,挖掘机却挖出了两具高度腐烂的尸体。 与此同时,银江市从警多年的楚行云收到了第三封匿名求救邮件: “现在,当城市的灯光消失之后,当整座城市被黑暗吞噬之后,我闭上眼晴就能看到自己躺在街头孤独死去的尸体……” “我已经走投无路了,我在地狱之中向您求救,楚警官,请您救救我!” 究竟这是玩笑还是确有其事? 种种阻碍和意外,都成为追寻真实之路上一块被掀开的新幕布。 就当楚行云碰触一线转机之际,悚然回首,一道道诡谲的黑白身影,开始在名为“欲望”的华丽舞台上轮番登场…… 楚行云And贺丞,双强刑侦故事精校版。

作家 斑衣 分類 现代言情 | 79萬字 | 168章
第三十章:少年之血【29】
简单又精致的晚餐被端上餐桌,贺丞把楚行云面前的水晶残渣扫到一边,像个贤妻一样说:“吃饭。”
楚行云倒了两杯白葡萄酒,端起来笑道:“碰一下吧。”
玻璃杯相触发出一声轻响,来之不易几经波折的一顿晚餐终于在幽暗的烛光下开始。楚行云吃过不少次西餐,但依旧使不好刀叉,刀子划在盘底里的声音凄厉得像是他吃的不是牛排,而是盘子。
贺丞皱了皱眉,抬手把牛排端走,像个天生的英伦贵族般慢条斯理、优雅利落地切牛排。楚行云忽然觉得此时的气氛有些怪异,比如摆在两边的几盏香烛,比如正在播放的抒情钢琴曲,比如此时正在帮他切牛排的贺丞。
贺丞穿着素色家居服,领口开得有些低,轻薄的刘海搭在他的眉睫,脸上那副眼镜因没有灯光的直射,所以不显得冰冷且疏离。他安静又温顺的样子使楚行云感到有些陌生,也有些久违的熟悉。
思绪一旦钻入记忆深处的地方,就像一缕风探入无边无际,深不见底的洞穴。在他看不到的洞穴深处,永远有一个小男孩儿守在洞底,在等他。此时这个小男孩就坐在他对面离他不足一米的地方,为他过生日,帮他切牛排。这一切都让楚行云感到恍惚,他看着贺丞在幽暗的烛光下而模糊了轮廓的脸,仿佛贺丞随时会抬起一张稚气清秀的脸,冲他笑得眉眼弯弯,扯住自己的衣角,叫他“哥”。
那个叫他哥的小男孩儿已经永远地被留在洞穴深处,此时的贺丞把牛排切成均匀的小方块,又把盘子端回他面前:“用筷子自己拿。”
楚行云拿了一双筷子,见他正在往素斋里加醋,存心招惹他似的夹起一块牛肉送到他唇边:“菩萨,来尝尝人间烟火。”
贺丞抬起眼睛瞧他,眼神凉飕飕的。
楚行云逗猫似的把牛肉又往他跟前儿凑了凑:“听话,就吃这一块儿。”
贺丞默不作声看他片刻,唇角一勾,露出一丝笑,虽然不像平时穿西装梳背头的时候看起来有攻击性,但是此人的特质就是危险,即使有造型打底,看起来也像个居心不良、暗怀鬼胎的太子爷。他说:“想让我吃肉?”
楚行云脸上平静许多,定定地看着他说:“你得过了这关。”
贺丞把双臂压在桌子上,上身向前倾,却躲过他伸过来的手,道:“这关不好过,你得帮我。”
楚行云:“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贺丞笑道:“过来,我告诉你。”
此时的楚行云就像被过路的妖精迷住眼的唐僧一样,心怀善念毫无设防地学着他的样子也倾身过去,被妖孽引进洞府方觉有诈。
贺丞揪住他的外套领子使他难以后退,两人几乎额头相触,挨得极近。贺丞比他更高些,在他耳边轻声道:“你得献身啊,唐长老。”
仿佛一股妖风吹进耳廓,楚行云像是被推了一把似的身子猛然往后仰,因为力道太猛,所以连人带椅子被自己掀翻,“扑通”一声四仰八叉地倒在地板上,捂着腰倒吸了好几口冷气。
贺丞亲眼目睹他这副惨相,非但不帮忙,还在看笑话,抽了一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着手说:“起得来吗?要不要帮你叫救护车?”
两只猫倒是及时赶到他身边,喵喵喵叫得像是在哭丧。楚行云心里很悲怆,仿佛看到了自己的老年生活,孤苦伶仃,凄凄惨惨。就算他死了,贺丞这王八蛋都不会替他收尸,只会站在一边看热闹。
他这边刚爬起来,就听放在餐桌上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杨姝。方才他提着蛋糕上楼的时候给杨姝发了一条短信,向她道歉,说他有事不能陪她看话剧了。当时杨姝没回他短信,他不确定杨姝是不是生了他的气,现在她把电话打过来,楚行云倒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了。一来是他实在不擅长哄女孩儿,二来是他现在处境实在尴尬。万一杨姝质问他不赴约的理由,他要说因为有只大妖把他抓进洞府非要给他过生日吗?
大妖看他作难的脸色就猜出了是谁给他打电话,还明知故问道:“杨姝吗?叫过来一起吃饭好了,她喜欢吃什么?我帮她点。”
贺丞拿起手机要拨号,楚行云见势不妙忙道:“祖宗您消停会儿行不行!”
贺丞把手机放下,抬眼瞧他,像瞧一个笑话:“那你就坐下好好吃饭,按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就算跑出去和她约会,还能做什么?”
楚行云被他堵得无语凝噎,又被手机铃声搞得头大,索性关了机扔到一边,又从酒柜里拿出几瓶酒,气势汹汹道:“难为您看得起我给我过生日,今儿晚上不把您陪舒服了多对不住您是不是?喝,喝死再说!”
贺丞一向为了装逼而存在的酒柜终于在这天晚上发挥了用场,他的酒柜空了。后半夜三四点,楚行云喝得不省人事发酒疯,抓住大满非要往它的肥脸上抹蛋糕奶油,还像训练警犬一样对两只懵逼的猫发号施令:坐!趴下!别动!齐步……走!
贺丞只喝了两杯白葡萄酒,清清醒醒地坐在落地窗边儿的单人沙发上,用手机把楚行云训练猫的样子拍了下来。
楚行云把两只猫吓跑了,他扶着脑袋往四周看了一圈:“人呢?去哪了?人……”
他确实喝高了,高得连物种形态都分不清了,看到坐在沙发上举着手机不知拍什么的贺丞,七摇八晃朝贺丞走过去,弯下腰把双手撑在沙发扶手上,淌着醉意的眼睛黑得像是两块被稀释的墨,他像是没认出眼前这张脸是人的还是猫的,直勾勾盯着贺丞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才说:“贺丞?”
贺丞把手机扔到一边,撑着额角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嗯?”
楚行云看着他的脸,忽然长叹一口气:“我得向你道歉。”说着,他站直身体,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铿锵有力道,“对不起!”
他这一嗓子喊出来太响亮,躲在沙发底下的两只猫像过堂的老鼠一样窜出来转眼又跑了没影。
贺丞很平静,起码看起来很平静,只是眼神有些放空。楚行云坐在贺丞脚边的地毯上,背靠落地窗,歪着脑袋闭着眼,貌似是喝多了感到头疼,正拧着眉捏自己的眉心。
贺丞说:“你还需要向我解释。”
楚行云抬起眼皮去瞄他,得了失忆症似的一脸懵逼地问:“解释什么?”
贺丞忽然离了沙发,也在地毯上盘腿坐下,摆出彻夜长谈的架势,语气变得有些强硬:“解释你当年为什么选择带走贺瀛,而不是带走我。”
楚行云蓦然没了动静,垂着脑袋难挨地沉默着,难以让人看透他此时到底是醉着还是醒着。这个问题一直存在,也一直被他们所规避。贺丞自作高傲不肯问,楚行云心怀愧疚不敢提。这么多年来就像根鱼刺一样梗在贺丞的喉咙里,时光像陈醋一样把这层龃龉软化,但无法让它消失,它始终扎根在贺丞的心里,让他咽不下忘不掉。今天借着酒意,或者说是借着楚行云的酒意,他才问出来。这句话一出口,他心里忽然涌上无法言喻的畅快,报仇雪恨般的畅快。
贺丞逼问他:“说,我知道你还醒着。”
楚行云用胳膊挡着自己的脸,微不可闻道:“因为你有病。”
贺丞:“……”
他也是蒙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楚行云不是在骂他,而是在陈述事实。
贺丞笑了声,道:“你是怕我跟你跑出去后死在大雪地里吗?”
楚行云被他问得愈加抬不起头,索性把头埋进臂弯里,像个遇到危险避难的鸵鸟,闷声道:“我怕啊。”
贺丞就像被扎了一针的氢气球,火渐渐熄了,气渐渐撒了,从百转千回的天空缓缓落下,静静地,安稳地,着陆了。楚行云好像冲他使了一招四两拨千斤,抑或是以柔化刚,一招化骨绵掌打在他心口上,让他浑身什么力气都没有了。
贺丞眼眶里泛着一层湿漉漉的水光,盯着楚行云说:“你早就故意躲着我,早在除夕夜之前你就躲我,还从我房间里搬出去,以为我都忘了吗?”
没人回答他,楚行云睡着了似的一言不发,贺丞去抓他的肩膀,不料才碰到他,他就往一旁倒在了地毯上,随之响起沉稳有序的呼吸声。
贺丞的脸很臭,在是否接一盆冷水泼醒他这个损到没朋友的点子上犹豫了一阵子,念在今天是他的生日,姑且省了一盆水,铁青着一张脸把他拽起来扛在肩上,登上二楼把他扔到自己卧室的床上,为了让他睡得舒服些还给他换了一身干净衣服,然后抖开被子扔到他身上。
做完这一切,贺丞掐着腰站在床边虎视眈眈地盯着他,觉得自己真是个大圣人,非但没把他从窗口扔下去,还给他脱鞋换衣伺候他睡觉。可恶的是这个浑蛋不自知,而且不领情,真他妈的是一块茅坑里的石头。
再多看楚行云一眼,贺丞都倍感窝心,尤其是回过头想一想他这二十多年来面对的都是这尊人形石塑,以后还不知要面对多久才会有铁树开花的那一天,贺丞就恨得牙痒痒,十分想用枕头捂死他,你了我了一了百了!
不久之前楚行云愚钝而不自知地比喻他们之间的感情是金玉之交,当时贺丞没搭理他,淡淡一笑敷衍过去,现在想起来,让人非常想揪住他的领子咆哮一句:谁他妈跟你金玉之交,老子等的是金石为开!
他在自己丧失理智和楚行云同归于尽之前关掉卧室的灯走了出去,然后冲了一个澡,在楼下的客房睡下了。
第二天一睁眼,楚行云发现自己躺在贺丞的房间里,两米多宽的大床上只有他一个人,而且身上的衣服被换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断片了,完全想不起来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只记得喝了很多酒,导致他早上一睁眼就感受到宿醉的恶果。
他掀开被子头重脚轻地光脚踩在地毯上,打开卧室门走到二楼护栏边往下看,贺丞已经换上正装恢复一副人模狗样儿,正坐在餐厅用湿纸巾擦小满胡须上干了的奶油。小满像受气的小媳妇一样蹲在餐桌上,垂头丧气一脸闷闷不乐。大满趴在一边顶着一身白乎乎的奶油和面包渣子还在没心没肺地啃玩具。
楚行云扶着脑袋走下楼梯,晕晕乎乎地问:“你把它们扔到蛋糕里了?”
贺丞瞥他一眼:“昨天晚上你干了什么,你不清楚?”
楚行云:“我还真忘了。”指了指两只猫,“我弄的?”
贺丞把湿纸巾扔到垃圾桶,把腿一翘,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还有呢?”
楚行云现在比个失忆的强不了多少:“还有?还有什么?”
贺丞眼睛一眯,推了推鼻梁上那副金丝眼镜,煞有介事道:“你忘了?”
楚行云很清楚自己酒品不好,喝多了什么荒唐事都干得出来。最过分的一次是去年年底单位聚餐,他喝高了硬是把当晚店里所有客人的单都买了,谁都拦不住。第二天醒来看到银行卡消费短信,他差点崩溃。
所以他现在很没底,心里七上八下地看着贺丞,赔着小心问:“我还干吗了?”
贺丞眼瞅着他跳进坑里,勾起唇角目露精光,像一只引猎物入洞穴的狐狸,睁着眼睛说瞎话:“昨天晚上你给你手机里所有联系人打电话出柜,说你不喜欢女人,喜欢的是男人,那个人还是我。你都忘了?”
楚行云如果能看到自己现在的脸,就能看到他脸上写了两个大字:我操!
管杀不管埋的某人轻描淡写留下一句便挥手自兹去,不顾某人正在遭受天打雷劈。
“哦,对了。”贺丞握着房门把手打开门又停下,回过头对他说,“你还让杨姝不要再联系你了,我劝你暂时先别给她打电话解释,她近期应该不想见到你,也不想听到你的声音。”
贺丞语气里的幸灾乐祸太明显,明显到他还没来得及关上门就控制不住自己在门外笑出了声,楚行云甚至能听到他在吹口哨。楚行云顶着一张好似用肾过度而灰白衰败的脸找到自己的手机,忐忑不安地开了机,果真看到好几个未接来电,貌似间接证实了贺丞所言非虚,昨天晚上他确实把自己后半辈子的路都特么的砍断了。
五六个未接全是傅亦打来的,楚行云赶紧把电话回拨,已经准备好了迎接狂风暴雨,傅亦很快接了,说出的话确实堪比狂风暴雨,不过却是另一桩事。
傅亦:“刘佳敏昨天晚上服毒自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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