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教的老巢在一个岛上。
岸边有几条摆渡船，吞下特制的药丸，坐在船上穿过重重迷障就能登岛。
栈桥处站立了不少人，为首的是一个面容冷肃一身黑衣的年轻男人。在男人身后，我竟然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陆双元。
我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看，心里怀疑是不是这几天没睡好以至于出现幻觉。
他冲我挤眉弄眼，动作却很恭敬，和众人一起向我行礼。
我的目光直勾勾地看着他，忍不住上手掐了一下自己，看是不是在梦中。
为首的男人见我不出声，冷冷讽刺道：“怎么，在‘名门正派’待久了，连话都不会说了吗？”
我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随我一同到来我女子附在我耳边低语几句。
我咳嗽一声，看向还在行礼的众人，“都起来吧。”
“真是不成样子，”男人冷哼一声一甩衣袖，转身朝前走去，“给你设了接风宴。我看你最好别来，要是让教徒看到圣女是这个样子，怕是会惹得他们失望。”
我怎么了？我看上去很上不得台面吗？越是这么说，我还就去定了！
陆双元落在最后面，看着愤愤不平的我低声笑了笑，“这是我们的教主韩君裘。他就是嘴硬心软，别看他这副冷冰冰不近人情的样子，其实早早就盼着你来，连接风宴都是他亲自操办的。”
陆双元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却仍然觉得不真实。
因为天冷，他披着鹤色大氅，折扇换成了羽扇，拿起来在我眼前晃了几晃，“怎么不说话，几个月没见，这就不认识我了？”
我一把打开他的扇子，咬牙道：“你怎么从未告诉我你的身份。你要是早说，我绝不会想认识你。”
“这话说得可太没良心了，消消火气，”大冬天的，他坏心地用扇子在我耳边扇风，“你仔细想想，你同我认识这么久，我可曾害过你什么？不仅如此，还帮了你不少，勉强算是你的恩人。”
这人脸皮还真是厚！
我哑然，半晌后从嘴里挤出几个字，“可、可你是魔教之人……”
陆双元失笑，“怎么过去这么久了，你的想法还是如此单纯。魔教之人如何？名人正派又如何？这不过都是掌握话语权的人划定的。只不过是我教力量式微，被人塑造成了一个无恶不作的形象罢了。其实你仔细观察就会发现，那些自诩正义的门派做的事比我们要龌龊得多。”
我被人这番惊世骇俗的话唬住，本想继续反驳他，一想到我爹死前凄惨模样，心下黯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陆双元察觉我的失落，笑得如春日暖阳，“魔教魔教的太难听了，其实我教本名叫做归一教，旁人不知道就算了，你做圣女的可要记牢。”
“喂，我还没……”
我抗议的话还没说完，陆双元停下脚步用羽扇遮住下半张脸，只露出一个含笑的眼睛看向我，“到了。”
进入厅中，热意伴着闹哄哄的声音一同袭来，坐在主位上的韩君裘满脸不善地看向我，“你是腿断了吗，好大的排场，居然让大家等这么久。”
我……
陆双元抢在我之前拱了拱手，含笑道：“我向她介绍了教内的一些规矩，误了时辰，都怪我。”
或许是觉得一连训斥两个人显得自己太过小心眼，韩君裘的脸色变了变，冷哼一声让我们落座。
吃了将近一个月的干粮，猛然看到案几上的美味佳肴，我馋得口水都快流出来了，顾不上韩君裘还在长篇大论，拿起桌上的筷子就开始大快朵颐。
一道冰冷的视线始终黏在我身上，我把头埋得更低一些，假装没有察觉到他要杀人的目光。
等韩君裘宣布开席，我桌上的饭菜已经用了三分之一。不时有人在我面前停下来，喊我“圣女”要来敬我酒，我假装听不到他们的话，头也不抬，让他们自讨没趣讪讪离开。
不知道过去了几个人，一个人影突然在旁边坐下来，陆双元曲起手指敲了敲我的桌面，凑近我轻声道：“别人你可以不理，接下来这个人不能不给面子。他是我教的左护法，程骠。”
说完，他直起身子帮我倒了一杯酒，动作看似轻柔实则充满力道地将酒杯塞到我手上。
我心里觉得十分不耐烦，仰头看着眼前出现的彪形大汉，非常敷衍地对他笑了一下，拿起酒杯将酒水一饮而尽。
程骠似乎是没想到我竟然这么给他面子，愣了一瞬，而后得意一笑，“不愧是圣女，连饮酒的姿势都这么潇洒，我也干了！”
我望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程骠好奇地问：“圣女还有什么想说的吗？尽管提！”
我叹了口气，指指瓷碗中所剩无几的党参乌鸡汤，“这汤挺好喝的，你能让后厨再给我盛一碗吗？”
等他绿着一张脸离开，我提起桌上的酒壶又给自己倒了小半杯酒，想了想，又把水往酒里面掺了一些。
羽扇轻压在我的指节上，陆双元漫不经心地声音传来，“你不是不想喝，怎么又倒了一杯？”
“是不想喝，”我惆怅地说，“但是有左护法就有右护法，提前倒上。”
我似乎听到他低低笑了一声，而后他当着我的面把酒倒在一侧，“不用了，我就是右护法。”
“哦。”一股酒气从腹部涌上到嗓子眼，我忍不住打了个酒嗝，转头刚想问陆双元我可不可以先回去休息，在看到他的那一刻愣住，狐疑地问：“你怎么突然多了一个脑袋？”
“真是醉得不轻。”陆双元懒洋洋地开口，叮嘱我坐在这里等会儿他。他走到韩君裘身边说了些什么，韩君裘的视线转移到我这边，恍惚间竟然能看出几分担忧，等我再一睁眼，就只能看到他皱起的眉，似乎是一种无声指责。
陆双元回来，半搀着我走出大厅。帘子仿佛是一道屏障，将厅内的喧嚣与热闹阻隔，寒风吹过冷气入骨，我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停下脚步。
陆双元却会错了意，他“啊”了一声，有些苦恼地看着我，“已经醉得走不动路了吗？”他思忖片刻蹲下身子，“路还远，我背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