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的我年纪虽幼,但报复心极强。我一边因为惯性小声抽泣,一边在心里发誓,如果来人是我两位师兄中的一个,我一定把他们压在地上狠狠揍一顿,再把他们关进柴房一周。眼前的人蹲下来,熟悉的药香在衣袂翻转间传出来,包着纱布的手犹豫半天,试探性地拍了拍我的脑袋,笨拙地哄我:“不怕,世上没有鬼神。就算有,这里也都是你的亲人。你只是怕黑,我带你出去。”是杜白,他醒过来了。我大喜过望,一时之间忘了他身娇体柔这个事实,把冲我爹撒娇的那一套拿出来,张开双臂扑进他怀中。结果因为情绪大起大落,在扑进他怀中的那一瞬间,我眼前一黑,晕了过去。而杜白因为我压到了他的伤口,痛得倒吸一口凉气后,随着我的动作一起晕过去。后来我才知道,杜白醒来后得知我在祠堂罚跪,不顾下人阻拦,撑着病体双手扶墙一路磕磕绊绊,绕过几个回廊走过来。我那没轻没重的一下,彻底将他打回原形。半月后,我和杜白两个人的伤基本痊愈。因为上次的教训太过惨痛,我再也没有提过带人练轻功这件事,非但如此,我连轻功都不怎么练习了,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处处怕井绳,这句话在我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看来我的武学生涯终究不会完美了。偶尔的夜晚,我会坐在窗前对着圆月惆怅地想。一个月后,杜白找到正在练剑的我,郑重其事告诉我,他还想让我带着他去树上看看,他还从没有在那个高度欣赏整个院落。见我满脸难以置信,他补充道:“放心,武伯伯有事出去了,除了你我谁都不会知道。”本来我是拒绝的,但是杜白说的话像有魔力一般!这可是他第一次求我做一件事!我使劲拍拍胸脯,让他尽管放心。有了前车之鉴,我没有像上次一样,一开始就挑战高难度的,而是一点点往上跳。先是最低的枝桠,然后一米、两米……最后来到最粗的一根树干上,我和他一同坐了下来。他的面色苍白,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脑门上渗出虚汗。眼睛往四处瞟,就是不敢往下看。“我说,”我有些奇怪,“你不会是恐高吧?”他弱弱地反驳我,底气不足,“我,我只是不太适应。第一次来到这么高的地方……”阳光透过树叶洒在他脸上,将他的长睫染上一层碎金。为了安慰他,我信誓旦旦地说:“放心,小时候的事情绝对不会发生。我一定会护着你,就算拼了我这条命,也不会让你受一点伤!”“拼了你这条命?”他小声重复我的话,语气晦暗让人难懂。“对,你要是不信,我可以对天发誓。不止是这次,今后我也会一直护着你,绝对不会抛下你的!”说到最后,我内心突然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三指并拢,郑重就地起誓。杜白盯着我,眼底很亮,罕见地冲我露出笑容,“我很喜欢,下次,你再带我上来。”有了杜白的配合,在轻功这方面我一骑绝尘。毕竟其他师兄没有我这么好运,能找到不怕死的一起练。不得不说,我能有今天的武学成就,杜白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血和汗”。虽说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但是在夜深人静、四下无人之时,能够搭上杜白劲瘦的腰,我还是忍不住春心荡漾了一下。我以为杜白整天埋头苦学,身材一定非常纤弱,谁知道摸了几把,手掌之下竟然能感受到喷薄的力量。该不会背着我偷偷锻炼了吧?我正想着,头顶传来杜白咬牙切齿的声音,“不要摸了,再摸手就要伸到衣襟里面了。”“是吗?”我尴尬一笑,把那只不听话的手移到杜白的腰上,“我们到了。”今日贺幽茹休息得很早,我们在外面等了没一会儿,房间里的蜡烛灭掉。我带着杜白轻手轻脚来到房间内。为了照顾杜白,我把蜡烛点亮,拿着烛台替他四处照。杜白环视一周,思考片刻后目光定在床幔旁垂下来的长绳,长绳的底部有些毛糙,看样子长期被人使用。杜白伸手拽了一下绳子,一瞬间,床铺翻转,杜白猝不及防掉了下去。我顾不得许多,马上跟着从洞口跳进去。洞并不深,我落地后赶紧去看杜白的情况,确定没有什么擦伤之后松了一口气。“这里可真够黑的,还好我把烛台拿下来了。”我拿着烛台在前面探路,杜白紧紧跟在我身后。一开始,密道有些狭窄,我和杜白不得不猫着身子往前走,越往后空间越开阔,不仅能够直起身子,两个人还可以并排。“杜白,你能和我一起走吗,密道里有风,我冷。”其实比起这个,我更想制造出一些事端,趁机揩揩油什么的。天时地利人和,不把握住我都对不起自己。“杜白,我好怕,那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想到就要做到,我努力佯装出害怕的样子,身子往杜白所在的方向狠狠贴了贴,随手指了一个地方。“你站在我身后,我去看看。”杜白接过烛台往我所指的方向走。我哪能和他分开,急忙跟在他身后往前去。“别过来。”杜白的声音骤然变得低沉起来。色心上头的我没有注意到他话里的情绪,语气轻松地从他身侧探出头问:“什么啊……”看清楚眼前景象后,我忍不住弯腰干呕了几下。前方正躺着一具半腐化的尸体,密密麻麻的虫子从他的五脏六腑中穿梭!因为密道空气不太流通,空气中隐隐的难闻味道都被我忽视了,想来就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正当我干呕地七荤八素时,杜白屏住呼吸弯腰去查看尸体。听到动静,我看了他一眼,劝道:“别……”结果一不小心瞥见地上躺着的“人”,好不容易止住的恶心感又开始泛起,呕得眼角眼泪都涌了出来。杜白站起身子,“我看过孟经堂的画像,这个就是他。”我隐约想起来,昨天下午杜白就曾推测出密道里有孟经堂的尸体,没想到真被他说中。“我们继续往前走,看密道究竟通往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