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捉摸不透她的想法,也懒得去揣摩她话里的意思,垂眼去角落里的周允琅。他还沉浸在自己的可怕臆想之中,无论如何都走不出去。见我无视她,眼前阴晴不定的女人突然发怒,伸手想要教训我,却忌惮着什么一样,那只手迟迟没有落下。她长吁一口气,语气中是不加掩饰地恶毒,“算了,现在这样就足够你受的。等大事结束,你便是想活也没得活。”正如她所说,我现在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额头豆大的冷汗不断顺着我的脸颊往下滴落,有一些迷住了我的眼睛,视线都开始发虚,好几次,我的眼前会出现一瞬间的黑暗,到后来,黑暗出现的时间越来越长。当我以为自己要昏过去的时候,她突然伸手解了我的穴道。我一个踉跄,眼疾手快地扶住墙壁,不然怕是要在她面前出丑。我伸手去揉眼睛,等发虚的身子渐渐好转一些后,回头看去,她又恢复了平日里沉默的样子,将饭菜端上来,不带感情色彩地开口:“吃饭吧。”我已经没有精力去管她的喜怒无常,抿着唇伸手去拉蜷缩成一团的周允琅。原本以为还要费一番力气,意外地,周允琅竟然主动将手搭上来。我心中迸发出惊喜,以为他终于恢复正常了,但是从他的眼中看过去,里面还是白茫茫一片,没有丝毫焦距。只是下意识的行为啊。我心中失望。但周允琅寸步不离的亲近实在是省了我不少麻烦,帮他吃完饭后,我安静地将余下的饭菜解决完。等侍女走后,我看着茫然无知和我对视的周允琅,心下又是担忧又是烦躁。“时候不早了,早点休息,好吗?”我耐心地哄着他,起身想帮他把地铺铺好。袖口被人从后面抓住,我转头看去,他的表情还是空白,但是手上却很用力,连关节处都变得苍白。无论我用何种方式,他都听不进我说的话。这个样子,我又没办法对他动粗。两个人僵持了一段时间,我终于妥协,把他带到了床边,让他和衣在床上躺好,自己则搬了个圆凳在一旁坐下。看样子今天晚上只能在床边趴着睡觉。他的另外一只手一直握成拳头,我怕他这个姿势不舒服,低声哄着想让他把拳头松开,以免血液不流通。“看吧,其实什么东西都没有,你这样没什么……”我试着掰开他的手,让他明白所做的事都是徒劳,但是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我摸到了他那只手中露出来的细线。这是我不久前刚送给他的那只荷包。我说不上这一瞬间心里具体是什么感觉,但是却是第一次萌生出一个荒谬的念头——如果我喜欢的人是他就好了。可是我清楚,这件事永远都不可能发生,因为我的心早已经给了另外一个人。即便他对我再好,却始终不是男女之情。我抿了抿唇,没有再苛求他把手松开。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即便这个姿势很不舒服,我还是很快迷迷糊糊睡了过去。结果没睡多久,心神不宁地睁开眼,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周允琅把头转到了我这边,眼睛不眨地看向我这边,目光却毫无焦距。我心中一惊,试着呼唤他的名字,他睫毛微颤,露出了我熟悉的迷茫表情,突然间,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嘴巴一张一合,却吐不出完整的字节。我顺着他的口型,默默在心里拼凑。礼、离……他说的是那个字?这个夜晚,不论我哪次睁开眼睛,都能看到他这种姿态。等天色微明,我坐起身子,小范围地活动僵硬的胳膊。朝床上看过去,发现周允琅一夜没合眼,整个人看上去憔悴了许多,眼睛里也泛起了血丝。看上去比昨天更糟糕,随时都会撒手人寰的样子。我心中大骇,呼喊他的名字,周允琅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似乎把我的声音屏蔽了。这种状态持续到侍女的到来。当侍女出现在他面前时,他突然尖叫一声,松开一直紧紧攥住我衣袖的手,捂住耳朵蜷缩成一团,脸上尽是惊恐与不安。侍女见他这个样子,逼近他想要点住他的穴道让他安静一些。我控制不住,解下腰间的软鞭,挥手狠狠打在侍女伸出的手上。这次我没有放水,随着鞭间划破空气的凌厉声,她的手上迅速肿起来,目光狠辣,似要在我身上剜下一片肉来。我毫不畏惧地迎上去,一字一顿道:“不要靠近他,除非你想让他死。”虽然不知道他们想要什么,但是周允琅是他们唯一的筹码,在条件达成前,他绝对不能出事。果然,在听到我的话后,侍女的动作出现迟疑。我乘胜追击,指着外面强硬道:“你快点出去,不然我也安抚不住他!”像是为了配合我的话,周允琅发疯一般把头往墙上撞。咚——一声,听得我心脏也跟着颤了颤。侍女明显被眼前的场面吓到了,看着桌上的饭菜,“这……”“只要他还想活着,我就会看着他吃完的。”半推半就下,侍女被我轰了出去。我知道,她一定在外面偷听。我只喝了几杯冷水,她送来的饭菜我只吃了平时饭量的三分之一,余下的全部都进了周允琅的肚子里。一个人吃这么多,即便是成年男子也撑得不行,吃到最后,周允琅的脸上明显浮上痛苦的神色。而我则翻找到纸笔,凝神片刻,提笔在纸上写下药方。等他吃得差不多,我同步放下手中的笔,两个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点点头。我冲外面叫了一声,侍女推开门,与此同时,周允琅尖叫一声缩在墙角,不断拿头撞墙,只不过这次幅度明显小了很多。我将手中药方交给侍女,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他得了‘失心疯’,彻夜不曾睡眠,需要喝药调理一下,不然心力衰竭,不出两日便会暴毙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