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这么有条理的话,说到后来气息跟不上来,已经有些紊乱断续,但陆晋已经断定,她说的是实情。 吴家明再次将信封递向程虹:“阿姨,这就是嘉珞交给我保管的那笔钱,警察没理由再怀疑它的来路了,您拿去吧。” 程虹盯着信封,神情慌乱:“可是我拿着怎么办,我从来没去过银行,万一给明明爸爸看到……” “那交给嘉璎保管可以吗?” 程虹出乎意料地没有说话。 一个难堪的静默之后,程嘉璎惨淡地笑了,那个笑竟与程虹异样相似:“不用。显然我并不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家明,麻烦你找个时间陪我妈妈去趟银行,帮她开户,教她怎么设密码,怎么操作,再把这些钱转给她,她自己保管就好。” 她转身向外走,没走出几步,只听身后几个人同时说:“您怎么了?”“快,打电话叫老刘。”“不要慌,把她放平躺下,倒杯水过来。” 她回头一看,只见程虹手揪住胸口的衣服,面色煞白向后仰靠着,一脸的痛苦之色。一瞬间她呆住了。 一片扰攘之中,陆晋已经叫来局里的法医老刘,他给程虹做基本检查后说:“心跳频率偏快,血压也有升高,但没到危险的程度,大概还是情绪太激动造成的。保险起见,最好送医院做一个全面检查。” 然而程虹挣扎着坐起来,低声说:“我没事,不用去医院,我要回家。” “那不行,您必须得去检查一下,万一有什么问题,我们承担不起责任。” “我要回去给明明做晚饭了。” 这时,程嘉璎走过来蹲下,声音平平地说:“妈妈,您还是去医院吧。毕竟现在嘉珞还没回来,您又不放心我,就算为了弟弟,也更加必须保重好身体。” 程虹不再说话,陆晋说:“我开车送您去医院。” 他们扶着程虹出来,送她上车,程嘉璎跟了上去。到医院后,她去挂号,送程虹进去做一系列检查。 两个人在外面等候区长椅上坐着,程嘉璎努力摆脱神不守舍的状态,对陆晋说:“谢谢你,陆警官,已经很麻烦你了,你去忙吧。” “没事,我就在这里等着。” “是怕我会丢下她不管吗?放心,我没有丧心病狂到那一步,会送她回家的。” 陆晋温和地说:“我从来没有这样怀疑过你。” 程嘉璎哑然,垂下头去:“可是我的妈妈……从来没相信过我。” 这是陆晋无法安慰的。 “陆警官,你知道亲人对你一丁点期待都没有的感觉是什么吗?不,你一定不知道,你是警察,是周知扬的好哥哥,你妈妈、弟弟那么以你为荣,说到你的时候,眼里满满都是骄傲。我妈妈给我的,只有无视。” “她有她的苦衷。” 程嘉璎蓦地抬起头:“林曦阿姨也这么说过。可她说那是妈妈不愿意讲出来的事,她不能告诉我。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陆晋一怔,在程嘉璎牢牢的盯视下,头一次现出一点狼狈之情:“不,我并不知道你指的是什么。” 然而程嘉璎显然并不接受这个否认,她移开视线,轻声说:“我一直对自己说,要放下,要向前看,不要再对那些找不到答案的问题有好奇心了。如果没人对你有期待,也许你能过得更轻松一些。可是没有用,我成为一个抛弃过去的人,我的现在一样充满问题,妈妈哪怕没有别的依靠,也不肯把目光转向我。我活得一点都不轻松,甚至存在都没有任何意义可言了。” 陆晋沉默了一下,说:“周知扬总挖苦我说,我这人的毛病就是太爱讲大道理。所以我很怕一开口,反而吓得你更不想说话了。” “这你大可放心,感谢你的职业,你已经成了我最大的树洞,反正对于我生活里的各种秘密,你了解得已经远远比我清楚,我根本不需要有什么隐瞒,只管肆无忌惮唠叨发泄就行了。” 陆晋摇摇头。“你已经是我见过最自我克制的人,哪里说得上唠叨。”停了一下,他示意一下面前走廊,“你看,每天来医院这么多人,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烦恼,身体上的,心理层面的。生活对每个人来讲,都并不轻松。” “所以你觉得我是无病呻吟,无限放大自己的那点不幸来博同情。”她笑了,充满自嘲,“没错,在别人眼里,我大概就是这样一个人。” “我没那样看你,而且别人怎么看你很重要吗?” “我知道标准答案当然应该是,别人的看法并不重要。可是,这个定律对我行不通,我一直假装成一个正常的人,按别人的看法在生活,从来没像嘉珞那样诚实。” 提到嘉珞的名字,她的眼泪毫无防备一下涌了出来,大滴大滴顺着眼角滑落,很快她躬身将脸深深埋入手掌中,试图压抑住哭声,但肩头已经抖动得厉害。陆晋没提防她此时突然崩溃,再怎么镇定也有些手足无措了。 好在医院这个地方,每天川流不息着人流,每个人都带着各种情绪,各怀心事,就算看向这边,也是见怪不怪,随即移开目光,居然没人表现出特别的好奇。人来人往,一片嘈杂之中,程嘉璎的这一阵仍处于克制之下的爆发显得微不足道。 良久,程嘉璎止住了哭泣,抬起头,眼睛已经红肿,陆晋扯纸巾递给她,轻声说:“没什么,你需要一个出口。” 她用纸巾拭去泪水,努力调整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哪有那么容易到达的出口。” “归根结底,你还是太介意你和你母亲的关系了。” 是的,这是她一生中所有人际关系的起点。无论离开多远,她都没办法说服自己忘记,她有一个目光永远不在她身上的母亲。 “你能做到不介意吗?”她声音喑哑地反问。 “不能,在很长时间里,我也折磨自己,同时折磨我母亲。” 陆晋的回答来得异常坦率。程嘉璎懊悔不已,嗫嚅道:“对不起。” “没什么。小孩子的世界比较脆弱,一旦崩塌,就觉得一切都失去了。带走我父亲的是死亡,我没法去恨那么虚幻的东西,就只好恨妈妈。你觉得你妈妈恨你,也许她只是没法责怪命运……” “于是开始恨她的第一个女儿吗?” “不要揣测了,每个人的行为动机都是复杂的。我没法给你更多的建议,对我来说,放下也是一个很长的过程,如果没有知扬,可能我永远走不出那一步。可是一旦放下,我才知道,得到最大解脱的那个人不是我母亲,而是我自己。” 她长久默然。 5 一个修长的身影斜斜投射过来,程嘉璎抬头,只见徐子桓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 “你怎么会来这里?” 徐子桓面无表情地说:“伍局长告诉我妈妈,你母亲身体不适入院了,她让我来看看。” “谢谢阿姨的关心,也谢谢你,我妈妈正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