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领既然定了下来,那么粮草也该准备起来的。但是年节将近,老皇帝又是个喜欢排场的,早就准备了盛大的宫宴,更是给京城的百姓都送了一些粮食,想要普天同庆。再多的秋收粮食都不够皇帝这样挥霍,库存就不可能支持大军在春天出兵了。那么问题来了,库房不够,只能四处征集。从外地运过来损耗大,不过也可以一边走一边直接从当地取一些。所以皇帝暂时是从京城和周边开始征集,当然说的是自愿。大臣们家里存粮有限,反倒是商人们家里的库房会多存一些。但是这些很多是他们花钱四处买来的,打算春天的时候去卖掉换钱。这时候皇帝开口征集,官府给的价钱自然不如他们买回来的高,那就要赔本了。然而赔本就赔本,不给那就要掉脑袋的事。不然粮草凑不齐,出兵不了,那就是他们的罪过了。商人们能怎么办,也只能“主动”把家里粮仓搬出来,还得把价钱降下来,赔了不少。其他人如此,酒楼和香料铺面的掌柜也忍不住来问此事。当然他们该直接问萧知宴的,然而见祈王的时候谢青衣也在,两人在湖中亭对弈。谢青衣的围棋不怎么样,只会一点皮毛,却有个很爱围棋的臭棋篓子爷爷,陪着玩过一会儿,特地去背了不少棋谱,这下就能用上了。她是不太会,但是背得多,套路还是知道一点,看起来就像模像样,很能唬人的样子。萧知宴似乎喜欢跟谢青衣对弈,看着每次不一样的棋路,总会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两个掌柜过来不敢吱声,等萧知宴落下一枚黑色的棋子,谢青衣无奈表示认输,实在无法继续下了,这盘棋才算是结束了。谢青衣过来也是因为谢老爷的缘故,他终究是求助无门,不得已请谢青衣去祈王面前美颜几句。她是不想来,不过马车都准备好了,春熙又道王爷想见谢青衣,于是两边一拍即合,谢青衣就过来王府了。来的时候马车很低调,从后门进来的,见到的人也不多,所以谁都不知道谢青衣到王府来见萧知宴的。两人对弈了足足一个时辰,谢青衣也有些累了,春熙已经泡好一壶茶,是她喜欢的凤仙茶。用的是晒干的凤仙花,另外还添了两味草药进去,没有浓郁的药香,反而有着让凤仙的花香更幽远温和,喝完让人浑身暖和,还轻松下来。两个掌柜这才敢上前来说了朝廷要筹集粮草之事,酒楼想着要不要出一笔粮食,香料铺面的掌柜却打算出一笔钱,当然这也得萧知宴点头才行。谢青衣就不明白了,朝廷筹粮跟他们做买卖的有什么关系?为何商人们得出钱出粮,皇帝不是说让户部出钱买粮的?商人们赔了个底朝天,明儿光景还不知道怎么样,难不成就喝西北风了?掌柜一听谢青衣的一问,满脸苦涩道:“大伙儿都这样,若是咱们不跟着做就太扎眼了一点,尤其咱们还是王爷底下的。”祈王当然不会亲自做买卖,这些酒楼和铺面虽说是在他的名下,却其实是另有其人。许多贵人都是这样,大家知道产业是谁的,但是都挂在别人的名下,自己是一点都不沾,免得被说俗气了。于是官府也按照挂名的人来一个个问,贵人们为了名字,大多也愿意给一给,免得被人说是小气。萧知宴微微蹙眉道:“全都给了?户部该是早就筹措齐全了才是。”言下之意,户部收下那么多粮食和金银,这得往哪里放,怎么还不够,连他这边都要问了?他挥挥手,示意雪瑛去打听一番,其实也是去问太子。毕竟太子才能更清楚宫里的动向,户部收那么多东西,究竟是他们擅自做主,还是皇帝的意思?根本不需要那么多粮食和金银,难不成是试探京城里那些贵人们的财力如何吗?掌柜们站在原地忐忑不安,也只好小声答道:“王爷,听闻户部的库房出了点小变故,有几个粮仓遭了鼠难,才会继续收的。”萧知宴不是很相信这种理由,只让掌柜先退下,暂时按兵不动,等他查探之后再说。掌柜一走,萧知宴就起身道:“原本该是跟谢姑娘继续对弈的,不过我该进宫一趟了。”谢青衣是怕了他,多少棋谱给一个就少一个,背多少都不够用,这会儿终于不用下棋了,她还没松口气,就听萧知宴要进宫,不由诧异道:“王爷这是要跟皇上问起此事了?”若是皇帝的意思,萧知宴这么直接问,会不会让皇帝恼羞成怒啊?萧知宴笑笑道:“我察觉不对,要不是直接去问,皇上才会多想。”他发现了就直接问,这种性子皇帝才喜欢,虚虚实实的反而叫皇帝多心。谢青衣是不懂皇帝这人,心眼多得跟筛子一样。不过萧知宴要走,她也不能继续留下,也不知道该不该提起谢老爷的事。谢青衣作为人家的子女,答应了该说一下,反正萧知宴听不听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她犹豫了一会还是没说,免得耽误了萧知宴进宫。谁知道萧知宴似乎明白谢青衣今天来一趟究竟为何,转头笑道:“谢当家的事,谢姑娘不必担心,他想必能够如愿的。只是谢姑娘今天回去后暂时不能说,还能来这边做客几回,又让谢当家能更谨慎一些。”要是晋升的事还没对外宣布,谢老爷就先嘚瑟起来,这不就招人恨了?到时候指不定还要连累上萧知宴,倒不如暂时不说,等时候到了,谢老爷自然就会知道了。谢青衣点点头,其实对谢老爷晋升的事并不是那么热衷,却担心萧知宴是不是付出什么代价帮了什么大忙:“王爷其实不必提拔爹爹,若是他没能耐,上去了也只会惹麻烦,很快就要掉下来了。”萧知宴笑道:“谢当家还是有些能耐的,放心,上去的也不是什么大官职,犯错也闹不出什么风浪来。”要是特别重要的官职,哪里轮得到谢老爷呢!他这么说,谢青衣就放心了:“多谢王爷出手,回头让爹爹亲自上门来谢过王爷。”“这倒是不必,我也没帮什么忙,只是稍微留意了一下。”萧知宴没出手帮忙,谢青衣就更高兴了,欢欢喜喜送他出二门。他还低头笑道:“谢姑娘这么高兴?我还以为姑娘会替谢当家求情,让他晋升得更高一点。”谢青衣摇头道:“民女倒是担心,巴不得爹爹在一个不怎么高的官职,免得他乱来。”人一下子被提拔上去,很容易失了冷静,后患无穷,还不如一步步来。萧知宴赞同道:“确实如此,一步登天能稳住的人并不多。”说罢,他对谢青衣点点头,这才转身上了马车进宫去。春熙扶着谢青衣去马车,也回去谢府了。两辆马车从前门和后门差不多前后脚的功夫离开,谢青衣隔着薄薄的帘子没能看见萧知宴的马车,有些忐忑他进宫面圣之事。萧知宴进宫却相当顺利,见到皇帝后他也没兜圈子,开门见山就说起此事。毕竟两个掌柜从前门进府,眼睛不瞎的人都能看见。所以他也就直接说了:“皇上,这户部说缺粮草缺金银,听掌柜的意思京城几乎所有商人都给过了,居然还不够,连微臣这里都来问,实在叫人费解。”这究竟需要多少粮草,又准备多少士兵出征,难不成十万二十万大军吗?皇帝微微皱眉,示意太监让户部尚书过来。户部尚书过来就先跪下请罪,说是粮仓遭了鼠灾,之前存放的粮食都遭难,不得已只好继续收,填补那部分的缺失。萧知宴眯起眼,心里感觉有点惊讶,毕竟户部尚书似乎早就知道他来见皇帝会说什么,简直是有备而来。老皇帝也挑眉道:“朕还没问什么,你倒是先跪下告罪了。粮仓是谁负责的,怎的遭了鼠灾都不跟朕说一声?要不是祈王来说,朕还被蒙在鼓里。”他最恨的就是底下人欺上瞒下然后擅自做主,户部尚书是两个都占了。户部尚书额头满是冷汗,连忙告罪道:“是微臣想岔了,一心想要尽快筹措好粮草,免得耽误了出兵之事。原本微臣打算筹措结束后,再来跟皇上请罪的。”萧知宴嗤笑道:“粮仓里除了筹措的粮食,还有秋收的粮食和去年的存粮,怎么就粮草这边出岔子了?”户部尚书额头的冷汗更厉害了,低头喃喃道:“皇上,微臣不知,可能是因为那两个粮仓靠在一起,才会一起遭了鼠灾。”皇帝听着就不信,那边太子已经派人查看后回来道:“父皇,粮仓的角落确实有几个鼠洞。”这话一出,户部尚书明显松了一口气,看向太子的目光都透着感激。毕竟如果太子不亲自证明,皇帝不可能亲眼看粮仓,那么他就要倒霉了。然而太子下一句话却道:“这些鼠洞该有一段时间了,少则一个月,多则半年。我就想问问户部尚书,这些粮仓的鼠洞那么多,守卫的人居然丝毫没察觉?”“而且我查看了周围,还派人走得更远一点,老鼠的痕迹是丝毫不见。因为担心有所遗漏,还特地去外头请了一位灭鼠人,他也证实粮仓附近曾有老鼠,却没有那么多。”这话就有些玩味了,老鼠没那么多,但是粮食却被偷去了不少,那么真是老鼠偷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