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遗书

匈奴人后裔斯坦因出生时因为受到蒸汽机汽笛声惊吓,得了严重的忧郁症。为了摆脱困扰,他经常裸奔,迷恋上探险生活,穿越罗布荒原,探密楼兰古城,以低廉价格购买到12箱敦煌藏经洞文书,在世界范围内引起巨大轰动,同时招来恶意诽谤,为了弄清事实真相,斯坦因一次又一次地率领由野骆驼与家驼组成的“沙州商驼”出生入死,探险荒原。和田铜钟的神秘表现,斯坦因与初恋情人艾伦的悲欢离合,扑朔迷离的和田寻宝人与“神秘文书”,三个裸奔少女的奇异经历,玄奘弟子辩机与高阳公主的凄凉爱情,以及在生死、物欲、性爱等观念上的朴素与真实,给读者展现了一幅悲怆苍凉却又异彩纷呈的西部壮美画卷……  

第85章 多角度重述2
斯坦因忧心如焚,打发蒋孝琬求救于沙洲商驼。昆仑为难地说:“你知道,这次加入到商驼中的几十峰野骆驼正在产羔期,它们还保持着野性,都离开牧场,要进到昆仑山里生产。骆驼客得去保护它们,免得被群狼围攻。”
“老驼主,斯坦因大人每次来中国考察都要花费大量银子,他迫不得已才精打细算,”蒋孝琬诚恳地说,“但是,他和商客截然不同。不知道您对他的工作理解多少,我只能说,他做的事情非常有意义,他是欧洲的夸父、屈原、玄奘。”
“那好吧,杜笛经常出入沙漠寻宝,有经验,我请他带领小型驼队前去接应。”
蒋孝琬万分激动,突然跪倒:“……父亲!”
“你怎么啦?”
“在莫高窟大泉河畔,很多人都说夸父是我的父亲,可是,我清楚他不是,”蒋孝琬泪水涟涟,“相反,自从第一次见到您,我常常在心地暗暗呼唤:父亲!我虽然从未见过父亲的面,不知道为人之父是什么样,但是,您有时候冷静如山,有时坚硬如玉,有时候又宽广如沙漠,我觉得,父亲应该像您这样。”
“算了,不要唠唠叨叨,”昆仑摆摆手,“听说你也崇拜大英雄夸父,可是,当你的亲生父亲出现在眼前时,你却不敢相认。唉,你一直在寻找父亲,而杜笛恰恰相反,要找儿子。命运这样安排,不知道有什么深意。”
杜笛离开两个月,带着拉姆、卡特返回。原来,他们沿着昆仑山测量,拉姆双目失明,但他坚持要前往五棵树胡杨绿洲,结果,误入罗布荒原与敦煌西边的雅丹群,迷失方向,骆驼全部倒毙,粮食和水也即将告罄。杜笛驼队找他们到时,两人奄奄一息,临时雇佣的三个民工去向不明。杜笛又到阿不旦补充供给,然后在迦楼罗的带领下终于抵达五棵树胡杨基地。五蕴、百戏和文书箱杳无音信,只有土坯房和烽火台如同一千多年前那样发呆。
“他们没有留下任何信息?”斯坦因郁闷地问。
“是的,根本看不出那里曾经住过人。就算留下的粮食吃完,小湖泊里鱼很多,足够养活他们。五蕴还可以制作弓箭,射杀野羊,可是,他们怎么就消失了呢?”
“请放心,一定能找到他们。”斯坦因给马继业发电,告知其事。
马继业迅速回信,建议他尽快将47箱考察所得物品运送到印度,再转英国。新疆的善后事务由他来处理。于是,斯坦因率领考察队到喀什。
这时候,英国驻喀什领事馆已经正式成立,马继业顺其自然结束了“英国驻克什米尔的公使的中国事物特别助理”的尴尬身份,成为首任领事。马继业名正言顺地代表英国官方为斯坦因第二次探险的圆满成功举行盛大庆祝会,同时宣布聘任蒋孝琬为中文秘书。
斯坦因最满意的事情除了考察所得,就是忠心耿耿的中文秘书蒋孝琬如愿以偿。
马继业举行的小酒会上,斯坦因说:“这次,考察队大获全胜,唯一遗憾的是,把传教士和徒弟给丢了。”
“传教士?什么传教士?”马继业莫名其妙。
“就是在‘中国花园’花园里定期做弥撒的牢兰啊,他留在罗布荒原传教了。”
马继业大笑起来:“尊敬的探险家朋友,您搞错了。‘中国花园’里从来没有什么传教士,只有一位丧失记忆的英国流浪汉。”
斯坦因吃惊地望着他,“上次,他跟着考察队离开‘中国花园’的啊!而且,我还同你探讨过很多有关他的问题,你曾经说——”
“你肯定是记忆失误,”马继业笑着打断他的话,“长期在沙漠里旅游的人都会发生这种情况,往往把现实与想像搞混。”
“那个流浪汉叫什么名字?”
“戈特。”
“就是被阿古柏谋杀的那位考古学家吗?”
“不可能。考古学家戈特根本不懂汉语,可是,流浪汉戈特却能背诵很多中国古代典籍。”马继业以不容置疑的口气说,“有时侯,他胡乱喊叫着,要让左宗棠给他封官,这不是发疯吗?所以,没有人把他的所作所为当回事。”
“这个奇怪的流浪汉在哪里?”
“门卫说,上次跟上你的考察队走了。”马继业显得有些不耐烦,“不过。没关系,他不属于考察队人员,失踪或者出现其它意外,都不需要你负责任。”
斯坦因忧郁地低下头。难道见鬼了?明明是传教士牢兰,马继业为什么要否认?
他问蒋孝琬:“亲爱的朋友,你来判断,我和马大人,谁的记忆出了问题?”
“去年,自从进入‘中国花园’后,我就足不出户,埋头工作,没留意其它事,”蒋孝琬回忆一阵,肯定地说,“但是,在沙漠里行进时,我确实听他背诵过《离骚》。”
斯坦因脑际传来巨大的轰鸣,他分不清是和田铜钟、敦煌鸣沙山还是欧洲蒸汽机汽笛,声音尖利、强大、凶猛,仿佛机枪的连续射击,使他千疮百孔。斯坦因沮丧地望着远处的雪山,陷入深思。酷髅群要从芦苇丛中后面冒出来?黑风暴要从沙丘后面卷过来?伤痕累累的骆驼要走向何方?既然马继业无缘无故否认牢兰的存在,既然善爱、采诗与昆仑对同一事件的重述完全相反,互相矛盾,既然很多人对脚印绿洲曾经发生的大屠杀及戈特、夸父有多种不同类型的解释,那么,真正的标准由谁来确立?47箱所谓的古代文书会不会是高级仿制品?恩师和自己的学术生命会不会被这些假文书彻底毁掉?
马继业端起酒,“朋友,您实在没必要为流浪汉烦恼,来,为你的巨大收获干杯!”
“我没有工夫和耐心深究其它事,”斯坦因停顿一下,望着蒋孝琬,“可是,如果跋山涉水带回去的是47箱垃圾、炸弹、废品——或者,很多杰出的欧洲学者被蒙骗几十年后才发觉上当受骗,那么,我的人生就很失败了,还不如在沙漠绿洲上像普通牧民那样平淡地生活。”他想起娇娇,内心隐隐作痛。
蒋孝琬认真说:“大人,我以性命担保,楼兰古物及敦煌藏经洞47箱文书绝对是古代实物,如果需要,我可以拿出多重证据来。”
斯坦因疲惫地摆摆手,“算了吧。现在,我真希望上帝站出来说句话。小时候,不知为什么,我对蒸汽机及其不可一世的汽笛声有与生俱来的恐惧,想尽办法,都不能摆脱。后来,我知道了中亚有片浩瀚无际、安祥平静的大沙漠,还有雄伟高峻的雪山与辽阔平坦的草原,那里没有蒸汽机,也没有无处不在的汽笛声,于是,就走上了探险之路。唉,我曾经把塔克拉玛干大沙漠当成了可以躲避喧嚣与浮躁的葫芦。可是,这些年来,我一直漂流在谎言与事实交汇成的河流中,就像不能自主的葫芦,多可怜啊,”他低下头沉默许久,鼓足勇气,再次抬起头,“有人曾告密,说你偷看我的私人信件,但我根本不相信。”
蒋孝琬站起来,镇定自若地,“不,那是事实。”
“……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大量阅读您和其他学者的信件是秘书的份内之事。”蒋孝琬面不改色,“何况,你们谈的都是学术问题,你们对中国文化的真正看法让我着迷。”
“哦……谢谢你的坦诚。”斯坦因强笑一下,“现在,你有了稳定职业,可以把家属接到喀什来,一起生活,享受你们古代诗歌中描绘的那种惬意。你知道,我多么向往慢节奏、没有风浪的恬静生活啊,可是,我不能,我已经失去了机会,而且,已经选择了终生走在路上、以帐篷为家的生活……”
蒋孝琬黯然神伤,“我也喜欢独来独往的生活。无牵无挂,就像古代英雄夸父那样,为了追逐心中的理想,一直向前,向前。”
斯坦因说:“因为您的出色工作,楼兰、敦煌之行收获巨大,所以,再没必要花时间追逐假文书。我建议,以后,您调查调查和田铜钟和钟楼。根据你的研究,乐僔应该是莫高窟的开创者,而目前的撞钟人也名叫乐僔,我觉得不可思议。”
“在中国,重名情况很普遍。不过,如果您确实需要,我可以调查一下。”
“另外,我还想劝你,应该学会英语或者克什米尔语。”斯坦因话头一转,严肃起来,“因为,我在中亚的考察工作才刚刚开始,非常需要你的帮助,同时,使用突厥语之外的语言交流,可以起到保密作用——我们成天跟骆驼客在一起啊!寒浞对我们的行踪和考察所得掌握得一清二楚。肯定是混在驼队中的情报贩子替他收集信息。”
蒋孝琬为难地低下头,“我……”
斯坦因不解地问:“我为了了解中国文化,几乎学会了湖南话,而你,既然能学会突厥语,为什么不能向前迈出一大步?我想知道其中原委。如果说出自民族信仰,那么,八荒、八荒、善爱、采诗和娇娇的行为怎么理解?他们对英语很感兴趣,而且,能简单对话。”
“……我是读书人,从来不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蒋孝琬抬起头,坚定地说,“大人,为了学术,我可以牺牲一切,也不计较任何报酬。不过,在中国的土地上,我永远不会说外来语,永远不会。当然,这与你和我之间的友情无关,请您谅解。”
斯坦因定定地望着蒋孝琬,觉得很陌生:这个身体瘦弱但精明强干的湖南人声称崇拜大英雄夸父,为什么见到父亲时不敢相认?他被“中国花园”雇佣的同时是否也效命于寒浞、情报贩子或俄国?难道敦煌遗书是更加高级的赝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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