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遗书

匈奴人后裔斯坦因出生时因为受到蒸汽机汽笛声惊吓,得了严重的忧郁症。为了摆脱困扰,他经常裸奔,迷恋上探险生活,穿越罗布荒原,探密楼兰古城,以低廉价格购买到12箱敦煌藏经洞文书,在世界范围内引起巨大轰动,同时招来恶意诽谤,为了弄清事实真相,斯坦因一次又一次地率领由野骆驼与家驼组成的“沙州商驼”出生入死,探险荒原。和田铜钟的神秘表现,斯坦因与初恋情人艾伦的悲欢离合,扑朔迷离的和田寻宝人与“神秘文书”,三个裸奔少女的奇异经历,玄奘弟子辩机与高阳公主的凄凉爱情,以及在生死、物欲、性爱等观念上的朴素与真实,给读者展现了一幅悲怆苍凉却又异彩纷呈的西部壮美画卷……  

第25章 冰泉浴2
斯坦因工作到深夜,打算到外面巡视一圈就休息。出帐篷,突然看见一个黑影向远处跑,他大声喊:“谁?站住!不然就开枪了!”
黑影爬倒在地。斯坦因走过去,认出是贾船。“你偷偷摸摸向干什么?”
“……大人,我没干什么坏事。”
斯坦因威胁道:“如果不说实话,我就告你偷东西。”
“我只想找些烟土,”贾船冻得瑟瑟发抖,哀求道:“老爷,您可怜可怜我吧!”
“不行!”
“……我用文书换,可以吗?”
斯坦因一怔,叫他到帐篷里,问:“文书在哪里?拿出来瞧瞧。”
贾船从怀中掏出一卷桦皮书,字迹与《十一页桦皮书》完全相同。“这不是夸父写的吗?”斯坦因奇怪地问,“你从哪里得到这本书的?”
“大人,我的烟瘾犯了……”
斯坦因厌恶地让他过足烟瘾,“如果撒谎,我就把你扔到沙漠里去!”
“是娇娇给我的。”
“她?她从哪里得到的文书?”斯坦因很吃惊。
“她记不清了,”贾船说:“但她坚信这里面隐藏这脚印绿洲的信息,求我破译,帮助她找到回家的路。”
斯坦因沉吟一下,说:“你给我翻译出来。”
驼队出玉门关,沿疏勒河谷地前行。不几天,就进入一往无际的荒凉戈壁,接着,戈壁滩上隆起雄伟壮观,规模宏大的雅丹地貌。置身其中,犹如在魔幻迷宫中梦游,起风时,飞砂走石,怪声凄厉,天地笼罩在昏暗尘雾与竦然声响交织的情景中。大风往往持续半天或者整夜。驼队停止前进,在城堡般高大的雅丹背风处躲避。
骆驼卧倒,骆驼客们就地坐着,想心事,打磕睡,与周边戈壁、雅丹和谐地融在一起。
突然,善爱站起来,向雅丹背后走去。
八荒以为他疯了,大声喝问:“你干什么去?”
善爱说:“小解。”
“不能离开人堆,就地尿吧。给你们说过,这里最容易走迷路,不信,你就去吧,雅丹里的魔鬼会把你拉去,给他提一辈子尿壶。”
善爱将信将疑,望一眼四周森然可怖的雅丹,还是坚持到雅丹背后解手。
八荒拗不过,说:“那好吧,不过,不要走远。而且,所有女子都手拉着手,连成排,要看得见她。尿完了,就原地等着,我们去接。”
过一阵,两个骆驼客去看。雅丹背后没有人影,也没有小解的痕迹。只有雪莲、采诗、娇娇站在那里。
他们焦急地问:“善爱呢?”
采诗说:“我眼睛都不敢眨,盯着她看。还听见她小解的声音。你们来了,我才发觉影子不见了。真奇怪。她离我那么近,怎么就突然消失了?”
“遭了!她肯定走得太远,迷路了。”
雪莲急了:“快去,把她找回来!”
“没用的,几百里的人头疙瘩,没法子。再说,水有限,用完了,大家全都得渴死。”
潘大人忧心忡忡,望着黑沉沉的远处,问:“我们会迷路吗?”
“不会。我们能找到路,但是,很难找到迷路的人。”
采诗眼睛湿了,说:“我想找她去。”
“算了吧。在沙漠里走丢人,死人,都很正常。”八荒说,“你别哭,要不,眼泪冻成冰,然后,眼珠也会冻成冰。看看,你这么漂亮的眼睛,冻成冰,多可惜啊。”
采诗瞪他一眼。
“别那样看我,眼珠子跑出来就收不回去了!”
采诗愤怒地用家乡话了一连串话,诅咒他。
第二天,太阳升到天空,戈壁滩里的热浪袭人,呼吸一阵,嘴唇干裂,嘴里总有清不完的细沙和淡淡的苦咸味;太阳落下去后,戈壁滩骤然变冷,寒气袭人。
蒋孝琬、潘镇和其他少女慢慢习惯了大风,暴晒,骤冷,碱水,白天在驼背上东倒西歪地睡觉,晚上裹上羊皮袄,依偎着骆驼睡觉。大家被辽阔深远的戈壁滩震撼,连着多日,都是这种单调乏味的天空,沙漠,戈壁,以及闪电般奔跑而过的野毛驴。缓慢移动的雪山姿影和漫无边际的戈壁,让人无法分辨方位,似乎总在原地徘徊。经过废弃的土房子或旧城堡,骆驼客捡来柴草,烧一堆火,烤羊肉,喝酒。昆仑端起酒,先唱一首祈祷旅途平安的古歌,然后,大家就说笑话,讲故事,不时爆发哄笑,驱散戈壁沙漠中的阵阵寒意。
晚上,骆驼客喝酒。半夜,有个人影从黑暗的沙漠中走来,到火堆旁,站住。八荒感到奇怪,端起酒,走过去,正要仔细打量,人影突然夺过酒碗,仰起头,大口大口地喝起来。
这不是失踪的善爱吗?八荒激动地大喊:“善爱!善爱回来了!”
骆驼客们跑过来,拉拉扯扯,贪婪地看,证实她确实是活人,疯狂地欢叫。昆仑拍拍她的肩膀,捧起脸,定定地看一阵,问:“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善爱蠕动干裂的嘴唇,吃力地笑笑,声音如同游丝:“野骆驼,火,歌,笑声……”
昆仑从腰里取下一个玉貔貅,给她戴在脖子上,说:“送给你,这是龙王的九太子,戴在身上能避邪。”
善爱感激地望他一眼……失踪那天,她看见一匹美丽异常的金黄色幼驼。幼驼温和地望着她,走过来,那眼神似乎是要说什么话。她就不由自主地上前,幼驼转过身,走了。她跟在后面,到一个巨大雅丹跟前。那里,有匹大骆驼卧在地上,蹄边一滩鲜血浸湿了沙滩。大骆驼看见她,似乎很愤怒,喷出一口腥臭的草沫,同时,挣扎着要站起来。她没有退缩,盯着大骆驼的眼睛,慢慢靠近,发现它四个蹄子上都扎着木刺。大骆驼眼睛中的敌意消失了,她小心翼翼拔掉木刺。大骆驼和幼驼都感激地望着她。这时候,善爱猛然想起驼队,怎么也找不到。她跟着两匹骆驼后面在沙漠中走,直到有一天晚上听见熟悉的歌声。
大家以为他讲梦话,都没在意。
昆仑大声宣布:“善爱失踪七天,能够平安回来,值得庆贺。我送兄弟们两只烤全羊和三皮囊酒,大家尽管喝,一醉方休!”
众人嗷嗷叫着,重新喝起来。
八荒边喝酒,边望着采诗。过一阵,他摇摇晃晃地走过去,轻轻抱起她,然后走到骆驼客中间,说:“这个女子我要娶。”
雪莲跑过来,说:“你不能这样对待她!”
八荒冲他吼道:“你给我闭嘴!今天晚上,我就要把采诗变成我的女人。这是什么地方?古城!古城的王走了,我来了,我就是王,我娶的女人就是王后!”
雪莲走到昆仑跟前,“父亲,你要阻止他的野蛮行为!”
昆仑说:“这是男人同女人之间的事情,你别管了。”
采诗从八荒身边挣脱不开,眼泪流出来:“你要干什么?”
“要你喝酒,唱歌。”
“我不喜欢。”
“不要那么肯定,你会喜欢的。我们从来不强迫女人喝酒,要让你自己端起酒碗。”八荒盯着她的眼睛,醉醺醺地说:“女人不唱歌,就像山林里没有河流,所以,你要学会唱歌。去吧,我见不得女子哭,找个僻静地方去哭吧。”
他松开手。采诗哭着跑开了。八荒朝她的背影喊道:“爱哭的、以裸奔出名的女子,告诉你,从第一次见面,我就喜欢上了你。但是,从现在开始,我讨厌你!”
骆驼客喝酒到高潮,大家手拉手,围着火堆唱歌,跳舞,直到一个个累倒,睡着。
凌晨,蒋孝琬听见不远处有群狼吼叫,还隐约看见绿莹莹的眼睛。他恐惧到极点,想喊,可是,大多骆驼客东倒西歪,此起彼伏地打着呼噜。只有八荒连载喝闷酒。
他满不在乎:“狼怕火,不会过来的。”
“可是,火堆早就熄灭了。”
“你这人,命就那么贵吗?让狼吃就吃了,人不也在吃羊肉吗。”
蒋孝琬咽住,说不出话来。
他想听夸父的故事。
“我最痛恨嘲笑他的人。”八荒喝几口酒,动情地说:“夸父跟我一样,失去了宝贵家园。这是最痛苦的事情。我们延续了多少辈子的庄园让阿古柏给抢走了,那些雕玉工跑的跑,杀的杀,七零八落。一个好端端的庄园就这样像梦消失。我能体会到夸父内心深处的痛楚,他肯定遭受过类似的打击,疯了,所以,谁也不知道真实情况。”
“你见过他吗?”
“当然,我第一个发现。那年,我去悬泉饮骆驼——悬泉你知道吗?就在悬泉置城堡后边的三危山里,三危山你知道吗?就是唐僧取经时降伏妖怪的地方。你是读书人,应该知道唐僧吧?”
“知道。”
“那就好,唐僧是个大英雄。他回来时在我们庄园住过,先人给他送了一件精美的玉枕。那是我们庄园的传家宝,传了多少代啊。算了,这些事情不给外人说——哦,刚才我说到哪里了?你想知道什么?”
“你说那年到悬泉饮骆驼。”
“我看见两个赤身裸体的人在结冰的悬泉里洗澡。一个是夸父,另一个是漂亮女子于阗。那么冷的天啊。于阗拼命搓夸父后背,力气太大,搓出一个红色斧头样伤痕。我喊他们,别冻坏了。夸父愣愣神,死死地盯住于阗,问:你是谁?于阗说:我在歌坊里给你跳过舞。我看见你总想从后背上取下什么东西来,我要帮你,因为你够不到啊。可是,你的后背上没有鸟枪,没有包袱,什么都没有。我看你太痛苦了,我担心被这个动作累死,跟你到这里,才明白你是要抓取那把斧头。夸父问:拿到了吗?于阗说:拿到了,给你。夸父似乎接过,仔细把玩。他猛地举起双手,往下劈。于阗惊叫一声,夸父的手停在半空中。接着,缓缓降落在于阗洁白如玉的胸部上。饱满的奶子兴奋地在他手掌中撒娇。长发喜悦,激动,在冷风中飘扬。手掌沿着于阗身体的曲线游动,轻盈快乐。他把于阗当成一把千年古琴弹奏。但我觉得更像在雕琢玉器,精工细做,一丝不苟。于阗呢喃着,像乳燕。他们全然不觉寒冷。他们抱在一起,厮磨,扭转,热烈,疯狂,嚎叫。时间焦灼了。他们像交配完的野骆驼那样瘫成软泥,融进泉水里。这怎么行,会出人命的。我跑过去。其他观望的骆驼客也醒悟,我们捞出两个白玉样纯洁的男女,裹两层羊皮袄。夸父想跟着去哈密。昆仑严词拒绝。我们把他送他敦煌采用局。官员说谁敢得罪左帅幕僚,让他协办粮草吧。不管他有什么古怪行为,只要活着就行。你知道,那天还发生了啥奇事吗?”
“什么?”
“悬泉的水滚烫滚烫,大冬天的冒着热气。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怪事,就是夏天,泉水也很冰凉,在里面呆久了,会得病。可是,他们的激情把一泉冰水给烧热了。”
“夸父后来去了哪里?”
“有人说他在戈壁滩里漫游,有人他说在寺院里抄经,有人说他跟着部队去了和田,还有人说他在士兵的混战中被腰斩。这么大的西北,谁晓得他在哪里。”
八荒静静地凝望深沉夜空,眸子里飘然而出别样的虔诚和神圣。
蒋孝琬忽然想哭,说:“我错了,夸父是我父亲。听说他去了和田,我想找到他。”
八荒猛地回过头,冷漠地说:“胡说!”
“他真是我父亲!”
“再这样,把你扔到戈壁滩里,喂狼!”
“我叫蒋孝琬,是他唯一的儿子。”
“那有什么关系?名字不是随便可以叫的吗?你就叫夸父又能怎么样?他是他,你是你,完全不同!说我是他的儿子,还差不多。”
“为什么?”
“我们有梦想,而你没有。你像大多数读书人那样,苦心积虑,用死去的文字建筑状元桥,最终通向权利,名位,利禄,也可以说通向屠刀,能为所欲为地腰斩别人。”八荒越说越激动,眼里却流溢出雪山般的冷静。
“你错了,我从小就畏惧科举考试。”
“不要辩解,没用的,状元桥渗透在你们的骨头里!”八荒轻蔑地说。
蒋孝琬说:“朋友,你记住,我来新疆目的很单纯:就是要找到父亲,或者,他的坟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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