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是哪个?” 陶芷鸢右移一步,再行大礼,说:“奴婢拜见尚功大人。” “起来吧。”朱尚功看着她,“真是个端正孩子,难怪贤妃娘娘如此赏识你,你是叫云清凌吧?” “是。”陶芷鸢知道朱尚功是中立的,贤妃多次招揽她,她都不为所动,而贤妃要陶芷鸢做的,便是把朱尚功铲除,自己取而代之。 “你以前虽然只是采女,但怎么也是个主子,有人服侍惯了,在尚功局里头,就是你服侍别人了。”朱尚功依然微笑着,“做奴婢,就要做好自己的本分,才能得主子欢喜,明白吗?” 人群起了议论之声,陶芷鸢感觉到有无数道目光都停留在她身上。她心中恼火,但是明白自己现在只是奴婢,她只有忍。本来她的身份没有几个人知晓,这个朱尚功是有意说出来的,这不是朋友,而是敌人! “是,奴婢明白了。”陶芷鸢脸上没有多做表情,只是一副谦卑的样子。 朱尚功见她没有一丝恼怒之色,不由得佩服她了,一个十五岁的女子,竟然能有如此深的城府,恐怕日后会是一个祸害。 在忧心忡忡,朱尚功再说了一些事情,便也散会。 方玉走到陶芷鸢面前,眼神之中含着蔑视,说:“我是司制房的掌制,你是不是也该向我行礼呀?” 掌制是正六品的女官,行礼也是应该的,不过方玉竟然走到陶芷鸢面前,特意如此,让本来就不服方玉的秋静恼怒。 秋静双眼冒火,嘴唇抿紧,紧握拳头,虽然秋静平日胆小,但是陶芷鸢缝补贤妃衣服那次,也把她记在心里,让她倍感温暖。今日方玉为难陶芷鸢,她自然是想要为陶芷鸢出头。 陶芷鸢把秋静的反应看在眼里,她不露痕迹地把秋静拉开,在方玉面前行了一礼,脸上并无半点不敬。 方玉冷哼一声,想不到陶芷鸢这么容易屈服,她自然也自讨没趣,从陶芷鸢旁边走过,身后还跟着几个女史。 “她好嚣张!”秋静看着方玉的背影咬牙切齿地说道。 “那是她的本事。”陶芷鸢只能感叹,方玉生在这样的一个家族中,便是她的运气。 “这叫本事吗?她只会拿着鸡毛当令箭!”秋静一脸不屑。 陶芷鸢笑了笑,秋静还不明白世事,她只好拉着秋静走出主殿,说:“快走吧,一会谭司制不是还有话说吗?” 秋静只好闭嘴不再言语。 来到司制房,放眼看去全是绣架和织布机。而对着门口的正中央,上面正用架子镶着一幅荷花图。 荷花美而不艳,一根根丝线把它的美态全勾勒出来,这正是陶芷鸢还是秀女时所绣的,想不到现在竟然挂着司制房如此显眼的地方。 “你这种针法我只能参透一二,怎么也不能参透其中的精髓。”不知何时,谭司制站在陶芷鸢的身后,也望着那幅荷花图。 陶芷鸢连忙转身,向谭司制行礼,谭司制扶住她,摇摇头,说:“不必多礼了,你我都是替主子办事的。你能告诉我,你所用的是什么针法吗?” “奴婢所用的针法总的来说可以称为苏绣,绣不同东西就要用不同针法,以求形象逼真。” “我还从未听说过呢,苏绣苏绣,单看你把荷花绣得如此精致,这恐怕是你的家传针法吧?”谭司制若有所思地问道。 “天啊!这是你绣的荷花图啊?!”秋静瞪大眼睛望着陶芷鸢,眼睛里全是惊讶,“我天天望着这幅荷花图,都在想着什么时候才能绣出如此生动的东西来!” 秋静说话的声音略大,引得所有人都把盯着她,然后又把目光转移到陶芷鸢的身上,一时间脸上动容,无不露出佩服的神色。 方玉也是诧异,但很快冷笑一声:“说什么鬼话呢,撒谎还不眨眼。” “我哪有撒谎!”秋静见到她就来气,“你不信可以问谭司制。” 方玉欲开口询问,谭司制却开口了:“好了,都什么时辰了,秋静你快去赶制宫女的夏装吧。方玉,你昨天不是说设计一些新花样吗?拿来我看看。” 秋静和方玉恨恨地瞪了对方一眼,才各自跑去做自己的工作。 谭司制叹了口气,脸上的细纹加深,她头也不回地说:“你跟我进来吧。” 陶芷鸢跟着谭司制进了一个房间,这里光线充足,地方宽敞,还有一个绣架和各种丝线,看来是谭司制的个人工作间。 谭司制关上门,拿出一副茶具,开始泡茶,她趁着烧水的空挡,示意陶芷鸢和自己一齐坐下,然后水开了,她泡起了茶,不一会儿便倒了一杯给陶芷鸢,微笑着说:“且喝喝看,这是尚食局送来的。” 陶芷鸢依言,端起喝了一口,可比自己还是采女时的好喝多了,说:“口齿留香,好茶。” 谭司制目光灼热:“泡茶,第一杯可不是最好喝的,第一杯茶有太多苦味,是冲洗出茶叶最外层的味道,最好喝的是第二杯茶,此时的茶已脱去青涩,最具风情,令人回味无穷!” 谭司制忽然吐出着这一番话,让陶芷鸢猜不透她的深意,还在推摩着她的意思,谭司制又开口:“你初来司制房,你要顾忌锋芒太露,让别人妒忌。等你吃些苦头,脱去稚嫩,懂得人情世故,自会发出自身的光彩。” 陶芷鸢恍然大悟,谭司制教导自己,谭司制虽是贤妃的人,但为贤妃办事却三番四次的推托,贤妃早已对她诸多不满,可要是去掉她,司制之位恐怕会落到方玉的手里。 “谢谢谭司制。”陶芷鸢忽然万分感触。 “有靠山固然是好,但是有些人过了桥便要拆桥,留一手总是好的。” 陶芷鸢心里微微一颤,如此说来,谭司制是故意把方玉留着,但是如今她来了司制房,贤妃就算除掉谭司制,还有她跟方玉争夺司制之位,那么,谭司制会不会为了稳住自己的位置,而把她除掉。 想到这儿,陶芷鸢莫名其妙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那……奴婢……”陶芷鸢刚来司制房,虽有贤妃做靠山,但谭司制要弄死她,那也太容易了。 谭司制看着她有些恐惧的神色,忽而一笑,说:“你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别想太多。我也老了,司制之位总是要由年轻人来顶上,方玉手艺平平,品性娇蛮,目中无人,实在不是最佳人选……” 谭司制说到这儿一顿,把目光移到陶芷鸢身上,颇有深意,她继续说:“我只求能回乡养老,安享晚年,要是贤妃娘娘能帮助到我,我定会为娘娘鞠躬尽瘁。” 原来谭司制谋划了那么多年,为的只是这么一天。后宫六局,就数尚功局最为重要,妃嫔的珠钗服饰全都出自这里,作为司制,油水肯定不少,陶芷鸢在心中暗笑,谭司制简直是一个人精! “谭司制言重了,娘娘必定会帮助您的。”陶芷鸢在司制房第一件要做的事情,便是让谭司制提拔自己,如今看来,谭司制是想把司制之位作为筹码,换来得全身而退。 谭司制早已料到这样的答案,她二十五岁时选择留在宫中,一是自己早已过了婚嫁的年龄,二是她家境贫困,出宫也是吃苦。她苦心经营多年,如今时机已到,她自会赌一次。 “那就谢谢娘娘了。”谭司制的声音里有难以掩盖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