載淳一回到養心殿,沒瞧見安德海,卻瞧見鄂嬤嬤回來了,果真是樂極生悲呐。 也不知怎麽了,鄂嬤嬤那表情別扭得很,分明心裡怨載淳怨得很,卻別著身子,拱著肩握著拳,翹起老臂,雙腿僵得緊緊的,臉上還橫眉冷對,嘴角卻憋著一抹極不情願的笑容。 “鄂嬤嬤這是作什麽,給誰迫了似的,哭不像哭,笑不像笑的。” “皇上當然快活了…”鄂嬤嬤剛準備開口諷刺載淳,隻想想歡花那丫頭,好歹忍耐這一年。 “朕怎麽快活了?”載淳隻瞧鄂嬤嬤這副欠收拾的德行,心裡暗笑,說道,“鄂嬤嬤是個‘千裡眼’投胎不成,朕快活你也看見了?朕今兒個盡是快活事呐,朕就說嘛,人哪有成日倒霉的,只怕從此便要轉好運嘍。” 鄂嬤嬤隻瞧載淳這傻樂呵的樣子心裡便惱,“只會張著嘴傻笑!”鄂嬤嬤的嘟嚷聲音不大卻叫人一字一詞聽得清清楚楚。 “瞧你,又沒了耐性不是,你能閉著嘴笑?你長一張嘴不笑隻留了它吃糞不成。” “你!你這小子,說什麽呢?”鄂嬤嬤氣惱得插了腰指著載淳罵了起來,“你!你額娘隻生了你不管你,是叫老奴好好管教你!”說著便掄起袖子。 幾個小太監忙拉住鄂嬤嬤,“您老可不能只顧性子來!!這可是皇宮!這可是皇上!” “攔她作什麽,叫她打好了,朕倒是瞧瞧,她有多粗的膽兒,素日平白地嘴裡佔盡了便宜,這會子慫著作什麽,你不動手,朕也不會謝你,你叫朕受的從今個兒起,隻準備還罷!” “朕警告你,再這麽沒規矩亂叫喚!朕便叫小安子捆你在禦花園的梧桐上!日後,任憑是什麽狠話醜話你趁早收起來些,你還覺得記不住教訓一年以後,朕可沒什麽好話。”載淳素日不動怒,火氣兒都憋在了心裡,真惱了起來,恨不得把鄂嬤嬤捆起來揍一頓! 晃蕩片刻,載淳又轉回荷塘附近,“好姐姐,我中午跑得急,食盒兒落這了,虧得你還幫我守到現在。” “呵呵,客氣什麽,真作姊妹朋伴,哪裡講究這個!”米足笑吟吟地將食盒遞給了小壽子。 “咕…咕…”小壽子的肚子餓得不爭氣的叫喚得好響。“真餓呀,這會回去怕是也沒什麽吃的了。”小壽子捂著肚子,他中飯也沒吃飽,還南啊北的跑了好多趟。 “皇上中午賞你的都挺好的菜呢,晚上卻不給吃了?”米足歪著腦袋看小壽子硬快餓得不行了。 “我屋子裡還有饅頭充饑尚可的。”米足與小壽子一同回了北五,“小壽子,你就在我床邊坐會兒罷,我碗裡還有個饅頭,我這就取去。”米足從自個兒鋪上溜了下來,將小壽子挽到自個鋪上,“靠會兒,我一會就來。” 作為雜役宮女,老老實實地不犯事吃飽飯還是很有保證的,菜啊鍋子雖不是山珍海味,卻也遵個時令,吃得不愁的。不一會兒,米足取來一個白白的饅頭,“有些不熱乎兒了,我給你捂一會兒,涼東西吃了容易鬧肚子的。”米足將饅頭拿去偏廚灶上蒸了蒸,然後揪了小塊兒下來喂給小壽子,吃了半飽,小壽子精神兒頭來了。 “哎呦,真險些餓趴了,這會子算緩過了勁兒。” 米足笑道,“皇上竟招了你這麽個餓鬼投作的胎伺候,我方才瞧你那樣兒,還以為平日你受了多少刻薄哩!” 小壽子苦哼哼一聲,“姐姐倒曉得我平日不受刻薄?” “皇上對你不好麽?” “倒不是皇上能怎麽,那綠老蛤蟆把自個兒和閨女還有外甥養得一個頂倆,咱們本還有些肌肉力氣,這些時,肚子都難得飽,就剩個‘竹竿兒架子’了,正好剛認姐姐,姐姐叫米足,明兒個讓皇上賜我個名兒叫‘飯飽’算了,這成日挨餓,活得那麽久作什麽。” 米足又好笑又惱他,“你這小壽子,皇上那乳母刻薄了你,你給她叫個‘綠老蛤蟆’,我這忙前忙後的給你弄吃的,你還拿我打趣,平常定是這嘴老損人,招整治了不是,進宮這幾年了,你竟還學不會‘謹言慎行’!” “姐姐這般善良,還真計較不成,”小壽子痞痞的一笑,“小壽子日後若想姐姐了,可如何找姐姐呐,我自由雖多些,皇上賞再多好的,獨吃有什麽意思,與姐姐一齊吃,一個饅頭也香甜些。” “你啊,別整日惦記著玩兒吃了,平日好生當差,我素日不出北五這片你隻空了找我都行,別隻貪玩誤了差事,皇上跟前的差多難得的,你可要仔細些5,不該招惹的人物多讓著些,隻忍一時便風平浪靜,好日子便隨在後頭。你心裡不快活可別與人鬥氣兒,與姐姐說一說,還會有那過不去的不成!” “好姐姐,可是彌勒佛托生變的,成日都這般快活?” “我可不是比你會想嘛,不快活又沒人能作主再憋在心上,不成了自個兒跟自個兒作對麽!” 小壽子從床上爬了下來,趁這會天還有幾分光借著,得把食盒還了,若那天兒天黑全了路都難走了。 “這會已經黑了,我陪你去罷,待會兒我自個兒能回來。” “那敢情好!小壽子可怕黑了!”小壽子歪著腦袋拱到米足懷裡,他其實是希望米足多陪陪他。 米足雙手挽提著食盒跟在小壽子身後,“小壽子你可好大的臉面,竟可在宮中來去自如!” “呵呵,那是自然,這可是皇上親賜腰牌,”載淳亮了亮他的腰牌,“不然皇上想取個什麽,不得愁壞了的?”小壽子暗自得意,心中第一次對皇宮有了家的感覺。 兩人順利地來到了禦膳房,小壽子領著米足從後門兒直接進入了皇上的灶房,“前面兒是兩宮太后的地兒,我可不敢亂進。” 小壽子只怕被哪個留心眼地認出了自個兒,直接進入了自己的小灶房,趙庖還留在此處當值,趙庖吃了一驚,皇上怎又穿身兒小太監衣服跑來了,他才剛把食材清理乾淨,肉食還都是明兒的例份兒,這下食盒空空如也,沒有吃的呀。小壽子將手中食盒往灶台一遞,“趙庖,你今兒個先歇去吧,余下清洗交給我吧。” 趙庖愣了愣,看了看皇上身後的小丫頭,笑得好放松,模樣又生得雋秀,估得還不知眼前人是天子。“是,那有勞了。”趙庖微作了揖即退了出去。 “你好威風,皇上的庖長都這般敬著你!”米足還當小壽子多可憐,小小年紀進宮作太監, 且比同齡男孩瘦弱多了,這一路瞧著他小小的個頭誰見他還都小揖一個,連皇上的庖長都對他言聽計從的。 “你會洗肉麽?為何要支走庖長呀?” “額,不會啊,我只會洗硯台毛筆呀,我沒吃飽,想吃東西。”小壽子不好意思地道出了苦衷,“晚上沒吃飯去找你的,饅頭都沒吃飽,走過來,又餓了。” “可憐的小壽子,我做給你吃罷,我額娘教過我做菜,填飽肚子應該行的。”米足一面圍上圍裙一面將趙庖未處理完的肉食放入水中清洗,“你想吃什麽?” “吃什麽都好,真是餓了呀。”小壽子蹲了下來,看著水盆裡遊的幾條肥美的草魚,一把抓了一條,“姐姐,我想吃魚!” 米足看著小壽子抓著魚,魚的力氣兒似比他大多了,“快放下,放砧板上去!” “砧板?哪個是砧板?”小壽子眨巴眨巴眼兒,“就那塊兒木頭,放上去!”米足連忙放下手裡的活,“砧板你都不認識?” “額,現在認識了,”小壽子吐吐舌頭,米足刮了刮小壽子的腦門兒,“哪裡像作奴才的,這樣文弱!”米足和小壽子都未注意,案上的草魚使勁翻騰幾下,嚇得二人本能地抱著腦袋蹲了下來,“你估計不會殺魚罷?”二人異口同聲地問對方同樣的問題。 “我在家做的魚沒這麽大,還是集貿上人家剖好的魚,這麽大的活魚,我沒殺過呀!”米足看看盆裡,都是臂把長的魚,“這麽大,怎麽燒啊……” 手機用戶請到m.qidian.com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