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给Aries取这样的名字,是希望他能飞很高很远吧,也许他没有轻易愿意落脚的地方。病好后我乖了不少,怕再给他添麻烦,他到哪儿,我就跟到哪儿,他让我做什么,我也就去做什么。巴厘岛的雨季,阵雨时不时就兜头而来,在路遇德格拉朗梯田的时候,我趁着雨势稍弱便撑伞跑到了观景台,Aries在车里等我。当我拍够照片,心满意足地回到车上,他正趴在方向盘上睡觉,眉头紧紧皱着,脸上的表情似乎很难受,我靠近轻轻叫他,却看到他的脸色是不正常的潮红,伸手一摸,糟糕,他也发烧了!“Aries,你发烧了,我送你去医院。”他惺忪睁开眼,眼底都是一片血红:“我没事,不要去医院,我再休息一会就好了。”可是他的意识越来越混沌,浑身烫得要烧起来,我边劝边拖把他送到了后座上躺着,然后用手机翻出导航,自己摸索着开起了车。雨势越来越大,雨刷根本扫不净车窗上哗哗淌下的雨水,眼前一片雾气茫茫。这时身后响起呼啸的车声,听不出几辆,很急速地朝着我们赶过来。路很狭窄,我只好在一个三岔口的位置停下,想要让后面的车过去,没想那些车子也次第停了下来,一个男人撑伞赶上来,恶狠狠地捶打着我的车窗。我听不清他说什么,试图打开窗户,Aries突然在身后虚弱地开口:“走,快走,不要停!”猛地一个激灵,我突然意识到窗外的那个男人,正是在旅店时潜入我房间的印尼小子,黑黢黢的一张脸,粗壮的胳膊上肌肉连块起伏,我下意识踩上油门,以我这辈子最快的车速冲了出去。追来的车子很快赶上,几乎紧紧逼着我的车尾,我从后视镜往后看,茫茫的雨水中,他们竟然探出车窗,手里拿着什么对准了我们。是枪!我的脑子里嗡地炸开了,怎么还会有枪?我再也不管导航,只一个劲儿地往前飙着车,车后窗“嘭嘭”几声响,接着是玻璃碎掉的声音。我急得眼泪都要往下掉,声音里都带着哭腔:“为什么他们有枪?不就是谈个生意嘛,你不如把合同让给他们算了,再这样下去我们会没命的!”身后一袭滚烫的身躯靠了过来,Aries艰难地爬起身,把我整个人罩在了他的身体里。他抓住我握着方向盘的手,睁着发红的眼睛看着前方,口中低低地命令着我踩油门或是左转右转,我顾不上其他,集中起精神。突然,他的喉咙里逸出一声闷哼,我刚想回头,他却死死扣住了我的手指:“就要到库塔了,那边车多人多,我们就能把他们甩掉。”一滴血啪嗒跌在了我的手臂上,接着又是一滴,越来越多,我惊叫出来:“你受伤了!”他咬着牙,气息在我耳畔萦绕着:“就要到了,南星,靠你了。”Aries在最后的一丝清明里,引着我抵达了库塔的一所小酒吧,我刚停下车,他就头一歪昏迷了过去。听到声音的老板走了出来,见到此情此景也不由大惊失色,帮着忙把Aries背了进去。“他中的不是子弹,是钉子,你别哭了。”老板叫Tong,见我一直魂不守舍地守在Aries身边,他只好耐心地安抚着我。我睁开眼,抽噎着问:“不会有事的对吧?”“钉子倒是没事,不过他发着烧,”他一边准备着酒精和纱布,一边回头问我,“最近他头疼过没?”我愣了:“我没留意……”刀子划开皮肤的片刻,Aries大概是因为疼痛幽幽转醒,视线四处搜寻了一遍,在看到我安然无事时才松了一口气。他整个人倚在沙发上,满脸苍白无色,左臂上方割开了口子,血肉模糊。他伸手拉住我,然后把我背对着他圈进了怀里,冰冷的手掌轻轻盖住了我的眼睛:“别看,乖。”我一动不动,躲在他的怀中瑟瑟发抖,因为贴得近,几乎能第一时间感觉到他对抗疼痛时的震颤。我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好嘴里一直不停地念叨着:“神会保佑你的,神会保佑你的。”他失笑,微弱的气息在耳畔拂过。我却不知道为什么哭得不能自已,仿佛受伤的是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