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囚金宫

他是骁勇善战的金国皇太弟,她是骄纵的大宋沁福帝姬。 他亲率铁骑踏破大宋山河,兵临汴京城下,烧杀抢掠。 她女扮男装,替兄出使金营议和,被他一眼识破,一夜过后,娇花萎落。 为了保住父兄的命,为了家国,为了千万大宋子民,她把自己放在卑微的尘埃里,牺牲了身心和姻缘,曲意承欢,成为他的宠妾。 国破家亡,山河变色。昔日恋人变成冷血的仇敌,海誓山盟消逝。 爱恨纠缠,凤凰为谁所囚?

作家 端木摇 分類 出版小说 | 114萬字 | 163章
第九章 浮生长恨,杨柳断肠
完颜宗旺说,怀柔的尸首运至郊外焚烧。
卧床两日,我才缓过劲儿,心中的创痛慢慢压住。
假若怀柔、顺德和我没有在花苑上演那场姐妹决裂的戏,只怕顺德和我也会成为阶下囚,更会像怀柔一样,血溅大殿。
常常自诩聪明,而今,最聪明的是怀柔和顺德。
不几日,便是宋王大婚的日子。
听深红和浅碧说,早上那迎亲队伍从最热闹的大街走过,会宁城万人空巷,围观的人群拥挤不堪,水泄不通。
她们还说,宋王坐在雪白的神骏上,英武俊美,是大金最俊的新郎。
那新娘坐在轿子里,看不见容颜,不过听说徒单氏长女长得端庄美丽,性情温和贤淑,好多人登门提亲呢,徒单老爷一一拒绝了,待唐括皇后一提,徒单老爷便应允了婚事。
她们兴致勃勃地说着,我静静不语,心,分明痛如刀割。
汴京城,蔡大小姐出嫁,阿磐践诺,为我抢亲,而今,他是人人倾慕的新郎。
下午,她们为我梳妆,金国皇太弟王妃的打扮,直领左衽团衫,黑紫色六裥裙,腰束绅带。
我一向不喜欢金人的辫发,自己绾了高髻,其后她们为我插上金钗花钿。
这身打扮,珠光宝气,平白老了几岁。
“夫人真美,王爷一定会喜欢的。”深红笑嘻嘻道。
“那是自然,我觉得呀,整个金国,就属夫人最美了。”浅碧美滋滋地扶起我。
“我来瞧瞧。”完颜宗旺含笑道,跨步进来。
他站定,上下打量我,脸上的笑意慢慢消失。
深红和浅碧大惊失色,惶恐道:“王爷恕罪,奴婢一定把夫人打扮得最美丽。”
他挥退她们,执起我双手,唇角隐有笑意,“多了四分妩媚,不过老了五分。”
我嗔笑,“那便如何?”
他沉沉道来:“就这样吧,今晚你是我的王妃,不是新娘,不能抢了新娘的风头。”
他明白无误地说给我听,是警告我吗?还是提醒我完颜磐大婚的事实,这辈子我只能当他的侍妾,不能与完颜磐修成正果?
他的黑眼幽深得不见底,好比万丈深渊,一不小心跌下去,就会尸骨无存。
被他刺了一刀,我不能流露丝毫情绪,轻笑,“自然不能抢了新娘的风头,你也不能抢了新郎的风头。”
然后,出府。
却不是前往宋王府,而是去了一趟飞湮别苑。
飞湮别苑遍植各种花木,春夏交接的时节,花事依然繁盛,异香扑鼻,一袖皆是芳香。
花苑中,下人隐身,完颜宗旺从身后拥着我,静静地看着一苑的春华夏花,看着一苑的碧树佳木,看着一苑的摇曳倩影,任光阴流逝,任飞花飘落,时光静美,半刻安稳。
我不知他在想什么,不知他为什么突然带我来别苑,猜不透,便静静地陪着他。
“湮儿,如果这一生就这么过了,我也知足了。”
“你是皇太弟,注定一生不凡,再过不久,摆在你面前的,是九五之尊,是军政大事。”
“以往,我也这么以为,那时候我的心中只有军政,而今我觉得,就像现在这样抱着你,看着一花一草,等着天黑,什么都不做,也觉得很开心、很幸福。”
“由此可见,王爷沉醉温柔乡太久了,筋骨都软了。”我轻然一笑。
“那如何是好?”
“王爷神勇无敌,自然知道如何是好,还须问我一介女子吗?”
“你是我的妻,我不问你,问谁?”他转过我的身子,笑意满怀。
我笑道:“我当然是希望王爷内外兼修,多多疼我,又能开创金国不世基业。”
闻言,完颜宗旺哈哈大笑,“湮儿果真非一般女子,胸有丘壑,志向远大。”
我莞尔一笑。
天黑之后,我们回城,赶往宋王府。
今夜的宋王府,张灯结彩,喜幔红绸高高悬挂,高朋满座,欢声笑语。
到宋王府贺喜的,不是金国皇室权贵,就是握有实权的异性臣工。
时辰不早,我们一到,立即有下人前去通报,片刻,新郎完颜磐匆忙出来,寒暄两句就将我们迎进去,领至属于我们的宴桌。
他的目光没有停留在我身上,也许,这样他的心里会好过一些,而我也会舒服一点。
他很忙,穿着一身新郎喜服东奔西跑,没有停歇的时刻。
他很开心,笑容满面,不时与来客互拍肩膀大笑,或是低声说着什么。
他俊美得令人窒息,我的目光不敢追逐他的身影,只能四处游荡,没有一个地方能让我停留。
满目喜红浮华,我却无法聚拢目光,恍然若梦。
他是我的新郎,我是他的新娘,这场婚宴,属于他与我,即使没有任何来客,他也会愿意,如果可以。
然而,这只是我的臆想。
恍惚中,有人握住我的手,那人掌心的灼热烫得吓人,我惊得一跳,骤然回神。
“怎么了?不舒服吗?”完颜宗旺体贴地问,轻轻搂过我。
“没什么,我只是……想起顺德姐姐出嫁的那晚……”我无法掩饰心中的苦涩,便撒谎道。
“不要胡思乱想,嗯?”他亲昵地拍拍我的手臂。
我舒眉一笑。
金帝完颜铖与唐括皇后驾到,一对新人陪着他们进来,所有人起身恭迎。
他们在坐北朝南的宴桌落座,其余人才坐下。
皇太弟的宴桌紧挨着金帝的宴桌,唐括皇后鄙夷而冰寒地瞪我一眼,恰巧完颜宗旺也看到了,更紧地搂着我,好像故意气她似的,公然将我当做王妃,在婚宴上招摇过市。
作为金帝嫡长子,完颜磐与新娘徒单氏早于白日在皇宫里举行过大婚典仪,入夜后在王府宴饮,无须再行婚仪。
一切准备就绪,婚宴正式开始。
酒过三巡,宴饮热闹喧哗起来。
来客纷纷向新郎新娘敬酒,接着向帝后和皇太弟敬酒。
完颜宗旺抽空照顾我,给我夹菜,甚至喂我吃菜,我看见旁人惊异、愕然的目光,便阻止他,劝不要太过亲密,让唐括皇后难堪。
他不理会,依旧行事高调。
吃了半饱,我对他说去找乐福,他同意了,让我尽快回来。
他招来一个下人,让下人带我前往乐福所在的寝房。
嘉福正在乐福的屋里,见我来了,两人惊喜地拉我坐下。
“姐姐,我就想着今晚能见到你呢。”前一刻,乐福正在为怀柔的惨死黯然神伤。
“皇太弟待姐姐真好,把姐姐当做王妃呢,姐姐真幸福。”嘉福艳羡道。
我寥落地苦笑。
宋王大婚,作为宋王的侍妾自然不能出现在婚宴上。
提起怀柔的惨死,我们相拥而泣。
乐福唏嘘不已,“怀柔一向温婉,想不到一夕之间性情大变,我还奇怪她为何主动委身金帝,原来……别有所图。怀柔聪慧,我自愧不如。”
嘉福哀伤道:“怀柔姐姐惨死,我很难过,为什么她不能想开点呢?父皇和大皇兄都无能为力的事,更何况我们?”
乐福又惊有怒,“环环,你竟然这么想!”
嘉福委屈道:“我这么想,有什么不对吗?”
我漠然道:“人各有志,无法强求,乐福,不要说环环了。”
乐福气得翻眼,静了半晌,她又道:“环环,姐姐难得来一趟,你去拿些瓜果、糕点来招呼姐姐吧。”
嘉福知道我们有意支开她,她也就知趣地去了。
“环环越来越不懂事了,真被她气死了。”乐福气呼呼道。
“算了,她还是小孩心性。”
“不是小孩子了,姐姐,你不知她……”
“不要说她了,乐福,让我安静一会儿。”
我倦乏地伏在她的肩上,虽然她的肩和我一样瘦弱,但是可以让我毫无顾忌地哭泣,无须再压抑心中的痛。
乐福抚着我的背,叹息道:“姐姐,要忘却一个人,真的很难,我明白,但是姐姐也应该明白,你与他已经不可能了,不如趁早了断吧。”
我哭道:“我早就……想了断,可是很难……乐福,你告诉我,为什么我忘不了……”
乐福感伤道:“是啊,忘不了……姐姐就痛哭一场吧……也许会好受一点。”
泪水汹涌,打湿了她的衣衫。
那种痛并不尖锐,而是仿佛有一只手握着一柄小银刀剜着我的心,慢慢地转动,试图剜出我的心,即使那心是破碎的。
不知哭了多久,压抑的心畅快了一些,我抹着眼泪,收拾着零落的妆容。
“妆都花了,眼睛也肿了,我给你补补妆。”乐福体贴道。
“嗯。”
补好妆,乐福满意地看着我,“可以了,瞧不出来了。姐姐,做妹妹的不得不劝你,断了念想,便能无坚不摧。”
我颔首,“我明白。”
她又劝道:“我知道做起来很难,不过姐姐,有时候糊涂一点、简单一点会过得比较开心。”
我又点点头。
她望向窗外斑驳的灯影,“也许,这辈子,我们只能在金国了此残生,永远回不去了。既然回不去,那就什么都不想,过一日算一日。”
从小到大,乐福一向乖巧快乐,说得难听点是逆来顺受,说得好听点是乐天知命。
如果我像她这样看得开,拿得起放得下,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她苦涩地笑了一下,“不过姐姐至少有皇太弟宠着,我呢,只是孑然一身罢了。”
完颜磐待你好吗?
我一直想问,适才也差点问出口,但是又硬生生地咽回去了。
很矛盾,既担心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又希望乐福得到他的悉心照料,我是不是很龌龊?
是时候回到完颜宗旺身边了,我对镜瞧了两眼,与乐福依依惜别。
出门不远,我望见一抹魁梧的人影站立在昏黄的灯影中,他对着花木碧树,似在仰望苍穹,又似在思索着什么,背影孤苍萧寒。
“王爷为何在这儿?”我行至他身后,暗自思忖着他究竟站在这里多久了。
“等你。”完颜宗旺冷沉道,语音里的冷凉令我无端一怵。
“要回宴席么?”我挽住他的手臂,心下惴惴。
“待会儿回去。”他缓缓转身,骤然勒住我的腰,带着浓郁酒气的唇舌当即罩住我的唇,狂肆地吮噬、蹂躏,暴风骤雨一般失了本性,强横,霸道,毫无怜惜之意。
突兀的侵袭令我惊怕而愤怒,我突然想起这是在宋王府,若是被人瞧见,我情何以堪?
其实,我担心的是被完颜磐看见。
我拼了全力推开他,却无法动弹,刚一开口,他的唇舌就侵入,恶狠狠地强攻。
我明显地感觉到,他的唇舌带着一股浓烈的杀气。
并没有回到宴席,完颜宗旺抱着我径直回府。
他抱我下马车,在王府下人惊诧的目光中,直奔寝房。
踢上门,将我扔在床上。
我惊叫:“王爷,发生了什么事?”
他冷漠地下令:“宽衣!”
我呆住,他粗鲁地宽衣解带,阴沉的眼中怒气腾腾。
我一边盘算着一边跳下床,他眼疾手快地拽住我,扔我在床。
顷刻间,健硕的身躯压下来。
完颜宗旺只着单衣,一掌制着我的手,一掌扯着我的衣袍。
心慌慌的,我阻止着他的粗鲁与野蛮,琢磨着他为何突然发疯。
他狠辣,他霸道,他疯狂。
“放开我,很痛……”我叫起来。
“我就是要让你痛,让你痛到不敢再痛!只有痛,你才不会忘记我,才会忘记他!”他凶悍地说着,咬牙切齿。
我正要开口,他的唇已罩下来,牢牢地锁住我的唇,半点不透风。
唇似刀如火,锋利得割伤了我的唇舌,火辣得焚焦了我的神智。
他不顾一切,他疯癫如狂,再无以往的怜惜与疼爱。
我扭着身子,然而他的宽肩厚背压得我毫无反击之力,他强有力的双腿钳着我的腿酸疼无力。
步步溃败,处处失地。
钢刀似的唇舌滑落颈侧、细肩,碾过我的每一寸肌肤,留下一个个屈辱的瘀痕。
如此情形,可能是他知道了什么,才会这般失控。
我想开口求他,但是,此时此刻的他就是一头暴怒的猛狮,野兽会听人讲道理吗?
用力一扯,他抽出我的衣带,片刻之间便扒光我的衫裙,在我推开他之前又死紧地箍着我的身子,不让我有丝毫反抗的机会。
我也不想反抗了,幽幽问道:“你生什么气?我做错了什么?”
完颜宗旺捏住我的下颌,阴鸷的目光钉在我的脸上,似要洞穿我的眼,“你确实做了很多错事,你最好叫得欢快点才能令我消火。”
凄然一笑,我咬紧牙关,将屈辱咽进肚子。
“阿磐大婚,你就这么心痛?”他的眼中火花四溅,那是浸染了怒气的火,顷刻间便能燎原,将我烧毁。
原来他瞧出来了。
既然他已知晓,我何须再自欺欺人地掩饰、伪装?
我笑,讥诮地冷笑。
他怒不可揭,紧扣着下巴的手更加用力,“我以为你会慢慢地忘了阿磐,以为你会一心一意地跟着我,没想到你根本没有忘记他,你一直在骗我……”
也许他听见了我和乐福的话,也许是他犀利的眼睛读懂了我的内心,这一刻,我无须再伪装,竟然觉得万分轻松。
“是!我根本没有忘记阿磐!我一直在骗你!”
“我这般宠你,你竟然如此待我,为什么?”他怒问,眼中缠火。
“因为,我喜欢的人不是你!因为,你拆散了我和阿磐!因为,你是我的仇人!”
“我不拆散你们,你就会忘记阿磐是金人吗?你就会心甘情愿地和灭你家国的仇敌过一辈子吗?”他的双眼越发炽红。
他说的没错,如果他没有拆散我和阿磐,阿磐是金帝嫡长子,是我天生的仇敌,我再也无法纯粹地当他是辛夷林里的石头哥哥。我会嫁给阿磐吗?或者我会心甘情愿地成为阿磐的侍妾吗?
我不知道……
完颜宗旺的瞳孔剧烈地收缩,忽然笑了笑,“你留在我身边,从未喜欢过我,只是利用我,让你的爹爹和姐妹过得好一点,是不是?”
语声饱含怒气,却是冰寒至极。
“是!”
“你一直在伪装,是不是?”
“是!”
“好!很好!”
他纵声狂笑,肆意的笑声刺破了浓浓的夜色。
这般纵肆的笑,令我瑟瑟发抖,无法克制地颤抖。
突然,他停止了笑,凶狠地盯住我,“我最后一次告诉你,你休想和阿磐双宿双栖!我死了,也要你陪葬!”
我阴毒地笑,“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他的面容扭曲得异常可怖,眼中蹦出火花。
下一刻,他的大掌疯狂地搓弄我。
他的热唇落在我的身上,极力吮吸啃噬。
那烫人的烙吻在我身上出现一枚枚的红印,带着凌虐的耻辱印记。
我恨!
我看着他,冰寒地看着他,好像在看一场无关自己的凌虐。
完颜宗旺,邪肆地挑眉,“你的身比你的心忠实。”
我咬唇,冰封双眼,“禽兽!”
他暴怒。
痛!
撞击的痛,加上那种铁剑划肤般的痛,令我神思俱灭。
“阿磐这样待过你吗?你伏在他身下,也是这副要死不活的模样?”他的大掌钳着我的腰,戾气满面,语似寒冰。
“你是禽兽,阿磐不像你。”我强忍着这令人万劫不复的羞辱与痛,故意激怒他,“阿磐很温柔,温柔地爱抚我……”
他越发震怒,咬住我的唇,吞没了我即将出口的话。
瞳仁着了火,浇也浇不灭。
他就像驯服一匹烈马,以狂烈与暴戾一次又一次地还击。
我依然在笑,宛如死了一般。
我一直在心中默念:阿磐……阿磐……阿磐……
宋王府,洞房花烛,郎情妾意,琴瑟和鸣。
皇太弟府邸,血腥与粗暴的交欢,撕裂了麻木的身。
泪水,不知不觉地从眼角滑落。
酷刑结束后,完颜宗旺仍然怒火中烧,恨恨地离去。
四肢酸软,身似已死,我蜷缩在被窝里,泪水不停地流,湿了红枕。
累了,乏了,昏昏地睡过去,直到翌日晌午才醒来。
一夜之间,面容憔悴,眼睛红肿得一如核桃。
全身酸痛,我艰难地、一步步地走向房门,却见深红进屋,立即回身背对着她。
“夫人,吃点小米粥吧。”深红小心翼翼地说道。
“搁下吧,我要沐浴,你们去准备汤浴。”
“是,夫人尽快吃粥,不然就凉了。”
见她走了,我端起小米粥,一口口地咽着。
即使已和完颜宗旺撕破脸,我也要保住一条命,等着六哥来救我。
我不能死在这里!
沐浴后,我让深红端来膳食,吃完后缩在被窝里休憩,回忆着汴京城南辛夷树林里的那对少年少女,弯着唇,在梦中慢慢地微笑。
他要羞辱我,要惩罚我,我不在乎,反正我已当了他这么久的侍妾,他再如何折辱我,我只当做被一个丧心病狂的恶魔多咬几口罢了。
醒来时,天色已晚。
桌案上搁着晚膳,我全部吃光了,觉得身上恢复了一点气力,神清气爽了些,便取下脚踝上的鎏金桃花纹脚环,拨着两颗铃铛。铃铛相击,发出清脆的叮呤声,叮呤,叮呤……
阿磐是否还保存着脚环?应该保留着的吧……
双唇一弯,轻笑,我将下巴靠在膝盖上,拨弄着精致的脚环。
有人推门进来,我惊得抬眸,那恶魔缓步进来,面色平静,瞧不出喜怒。
心神一颤,我惊惧地缩在床角,完颜宗旺一把拽过我,冷酷地下令:“侍寝!”
我能逃脱吗?
若我继续伪装,继续曲意承欢,或许可以吧,只是,我不愿,也不想。
于是,又是酷刑的一夜。
第三夜,仍是如此。
仿佛回到了最初,我替兄出使金营,金帅大怒,凌辱了我,三日三夜,我昏昏沉沉,神智不清,无法下床,任人宰割。
深红和浅碧按时送膳食过来,却没有多加停留,该是完颜宗旺吩咐她们不能服侍我。
第三日早上,她们送来早膳,终于忍不住,劝我不要再激怒她们的王爷。
“夫人,夫妻之间床头打架床尾和,别再与王爷怄气了。”深红语重心长地劝道,“王爷这么疼夫人,只要夫人说一些软话,王爷就不会生气了。”
“王爷吃软不吃硬,你就顺着他一点,王爷的气就消了。”浅碧焦急道。
“你们出去吧,再多待片刻,你们会被罚的。”
“夫人到底要和王爷闹到什么时候啊?”深红气急败坏。
“看见夫人这样,奴婢也不开心。”浅碧道,“夫人在这里伤心,王爷在那里喝闷酒,有什么别扭就摊开来说嘛。”
“出去!”我怒道。
她们看我一眼,唉声叹气地出去。
午时,她们没有端来午膳,而是强拉着我来到前院的膳厅,将我按坐在桌前。
桌上都是我喜欢的菜式,深红斟了两杯酒,“待会儿王爷来了,夫人不要意气用事,好好与王爷用膳。”
浅碧柔声道:“夫人,夫妻闹别扭也只是两三日,王爷珍视宠爱夫人,只要夫人笑一笑,王爷的气自然就消了。”
我微微一笑,笑她们的天真。
她们笑着离去,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转身——
完颜宗旺踏入膳厅,止步,宁静地看着我。
我迈步,离去。
也许他以为我是迎接他呢,竟然握住我的左腕,拉着我一同坐在桌前。
他面目清寒,眼中却有暖意。
将凳子拉近,紧挨着我,他伸出左臂温存地揽在我腰间,右手夹菜喂我。
我张口吃了菜,食不知味,冷冷眨眸。
这顿饭,很安静,很怪异,同床异梦的夫妻一道用膳,也是各怀心思,更何况,我不是他的妻。他似乎满意我的表现,偶尔喂我吃菜,眼梢温暖。
差不多饱了,完颜宗旺转过我的身子,温和问道:“这三日来,你想清楚了吗?”
我明知故问:“王爷要我想什么?”
清寒的脸孔瞬间变得冷硬,他似乎压抑着怒气,“我不介意你心里还有旁人,但是从此刻起,你心里只能有我。”
我不语。
他执着我的双手,眼中点缀着缕缕深情,“你怀过我的孩子,虽然孩子与我们无缘,不过我相信我们第三个孩子一定可以生下来,养大成人。”
我仍是不开口,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湮儿,我们可以过得很开心,只要你忘记他,我可以给予你想要的一切。”
“有宠无爱,王爷以为我稀罕吗?”我的微笑里充满了讥诮,“王爷觉得我可以忘记他吗?”
“你是忘不了,还是根本不想忘?”他切齿地问。
“王爷以为呢?”我清冷一笑。
“不要考验我的耐心。”他的眼中跳跃的火花,表明他的怒火已经上升到顶点。
我冷笑,“这辈子,我都不会忘记阿磐,更不会喜欢你。”
怒火席卷了他,也席卷了我,他扬臂,一巴掌重重地掴在我脸上,打得我跌倒在地,一股腥甜涌出来,从嘴角流出。
有人闯进来,深红扶着我,浅碧惊恐道:“王爷息怒,夫人近来寝食不佳,神思恍惚,许是不太清醒,这才胡言乱语冲撞了王爷,王爷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目光如鹰隼般森厉,完颜宗旺喝道:“来人!”
片刻后,两名侍卫赶到门口,他盯我一眼,冷酷地下令:“将夫人押到囚室,没我的命令,不许任何人探视!”
闻言,深红和浅碧立即跪地求饶。
“王爷,夫人两次滑胎,身子虚寒,囚室阴冷潮湿,夫人不能待在那里啊,求王爷开恩。”深红着急地为我求情。
“王爷,夫人只是一时想不开、一时糊涂,再给夫人几日,夫人一定会想明白的。”浅碧惊叫着,语声里带着哭音,“假若夫人在囚室里病情加重,那不是得不偿失了吗?王爷三思啊。”
完颜宗旺无动于衷,她们苦苦地哀求着,对我的真心实意,令我动容。
最后,他似乎有点心软,“将夫人押回寝房,让她静心反省。”
命令一下,两名侍卫立即将我押回寝房。
其实,我也想过继续伪装,继续争取他的信任与宠爱,可是当我尝到说出心中所想、激怒他的那种畅快滋味时,就觉得以前的伪装太过窝囊、太过煎熬,虽然现在要忍受他的折磨与折辱,可是,相较于心中的痛,身上的痛根本微不足道。
也许,我太任性了,也许,我的任性会带来灭顶之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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