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渔直勾勾地盯着眼前人,怀疑自己是一宿没睡,出现幻觉了,随后捧住自己的脸一阵搓揉:“完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青天白日都出现幻影了,赵小渔,你出息呢!”然而,幻觉并没有消失。那人眼中的笑意更明显了。赵小渔愣愣:“宋慕青?”“日思夜想?”宋慕青一向清冷的声音似乎染上了丝丝缕缕的笑意,双目凝视,尽展情深,看着赵小渔如燕雀归巢扑进了他怀里。切实的拥抱,填补了分别的距离和相思,将怀里的人儿拥紧了些。“我也甚是想你。”声音呢喃,温存。赵小渔简直要化掉了,心底着实高兴他回来,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想起自己这番不矜持扑人来,从他怀里退了出来,小脸红扑扑的。“你、你京城的事儿办好了?”“办好了。”“破了那么大的案子,应该会有很多赏赐吧。”赵小渔纯粹是脑子混沌,顺着说。宋慕青笑:“嗯,不少,都是你的。”赵小渔一抬眸,堪堪对上那双深邃眼眸,心口一颤,嘴上仍是倔强:“那也见过什么王家姑娘,李家姑娘了?”宋慕青这下是彻底笑出声来了,赵小渔觉得脸上热热的,有些害臊,但事关紧要,秀气的眉头紧紧蹙着,大有一副让人交代了的架势。宋慕青越看她越可爱,直把人再次搂了怀里头:“回府见了爹娘,就同他们说我已有了中意的姑娘,等这边的事情处理完,就带她回去见他们。”赵小渔只听得‘中意的姑娘’那几个字,烧得耳朵根子都一阵滚烫,埋首在他臂弯里瓮声瓮气:“你都还没问过那姑娘意思呢!”宋慕青挑了挑眉:“那姑娘敢在大庭广众喊定亲,不已经是我的人了。”赵小渔圈住他的腰身,想到城门口送别那遭,无声咧嘴笑了。她赵小渔行走江湖,可没什么怕的,给自己寻个夫婿怎么了,那还有比武招亲的呢,她才不臊!“人是我的,赏赐也是我的!”赵小渔把宋慕青盼了回来,掩不住高兴地和他说起最近发生的事,事无巨细,尤其是她今个烧瓷进初试,如何如何惊险,说得眉飞色舞。宋慕青看到了她包着的手,抓了皱眉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一点小伤,没什么大事,幸好不影响。”赵小渔没说应武,他都道歉好几回了,无心也好,有意也罢,这次初试就他被刷了,估摸这会儿还得找地儿哭呢。“等我一会。”宋慕青说完就出门去了,没过一会儿手里拿了些瓶瓶罐罐回来,摆在了桌上。“把手给我。”赵小渔正好奇看,听话地把左手递过去,就看宋慕青重新拆了纱布,那仔细谨慎的模样比他在书院听学写字儿时候都认真。“窑场那有大夫在,弄伤的时候就给包了,不要紧的。”赵小渔另一只手托着下巴,打量宋慕青的侧脸,啧,真好看!“这些是太医院调配的伤药,效果要好得多。”赵小渔扫了过去,忽然嘴角笑意咧得更多:“你专程给我拿的呀?”宋慕青垂眸,看着她晶亮眸子,就知道她在想什么,轻轻‘嗯’了一声,就听她道:“我用不了那么多,这要是卖能卖不少钱吧?”赵小渔迎着他的目光:“我就是随便问问,不卖,怎么能卖!”愣头青送的,吃糠咽菜都不卖!宋慕青伸手,刚好抓了赵小渔的胳膊,正疑惑着,就看他卷起了自己的袖子,才看到胳膊上一块已经紫了的乌青:“这什么时候磕的?”自己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宋慕青拿了药给她涂抹上:“见了血的口子都怕疼,磕着碰着的倒不管,你但凡能仔细多顾着点自己,我就能少操点心。”赵小渔点了点头,看着变得唠叨的宋慕青,嘴角掩不住的笑意。“假瓷的案子结束了,你如今回来,可是还要继续留在岐山书院上学?”宋慕青思忖:“案子远比想的要复杂,中间涉及许多,一时也难以说清楚。”说罢他沉吟启口道,“回京路上碰到拦路上诉的,告人霸田占地,顺查下去,查到了辽城侯头上,而今辽城侯就在明州,是以才回来得快些。”“辽城侯……那不是太后娘娘的胞弟吗?”赵小渔默念这名字,忽的灵光一现,想到那日在戏园子里,大哥一口一个的侯爷,该不会就是他罢?赵小渔随即把这件事与宋慕青说了:“听着不像是要做正经买卖。”“宁云霆这些年来涉及之事,比较复杂。”宋慕青看着她,还是收敛些话语,“辽城候此番来明州,知道的人不多,你大哥与他一起,怕是不妥。”辽城侯在京城里是个出了名的闲散侯爷,沾了太后母家那边的光,仗着太后宠爱,也是个说一不二的主。他又极其附庸风雅,古玩字画瓷器听说堆满了侯府,若非那日拦路状告扯出了一丝头绪,不曾想这位侯爷如今可是……富可敌国。“你不说我也知道。”赵小渔心里很清楚大哥在胶州那些年做的买卖上不了台面,而他与侯爷所谓四六成的分法,肯定又是不见光的生意。宋慕青看了她片刻,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最近如何?”“看的越多,想起来的就越多,比试的地方是宁家瓷窑,记起很多在瓷窑的日子。”赵小渔垂眸,抬头时已掩过了那些许失落,“对了,老爹还不知道我参加了斗瓷比试,我想着,我想着等这些事结束了,再告诉他,免得他担心。”“到时候我陪你去,总是要上门拜访的……”宋慕青没有接着往下说,但话中的意思,像是女婿上门一样,赵小渔微红着脸:“明日我想去一趟扶风馆。”“我也有此意。”休息过一日,第二天宋慕青带着赵小渔去扶风馆,刚到附近,就正好碰到长枫推着宁云霆走出来,身后另外随了两名随从,一看就是有功夫底子的人,一行人朝着街上去。赵小渔没在他身边看到陆莺莺,不掩担心:“他不会把陆姑娘赶走吧?”宋慕青则从宁云霆身上收回了视线,宽慰她道:“想来不会。”见赵小渔神色狐疑,解释道,“宁云霆出门身上所别香囊,袖子底下缝补,皆是出自姑娘家之手,当是陆姑娘,她应该是留在了扶风馆里。”赵小渔只粗粗瞥见香囊,不想他连缝补痕迹都看得那样仔细,闻言心底稍定,压低了声音问道:“他带这些人,会不会是去和辽城侯碰面?”“去看看就知道了。”此时时辰尚早,不到用午食的时候,加上初试淘汰了一批,如今街上人多归多,总不像一开始那般拥挤。赵小渔二人尾随宁云霆入了醉仙楼,宋慕青出手便是一锭银元宝,要了宁云霆旁边的那间包间,掌柜当即就给安排妥当了。事情感觉出乎意料的顺利,但赵小渔心中隐隐又觉得,大哥已经发现了他们。早前托宋慕青找人时如何都寻不到,如今从扶风馆出来却这般张扬,透了些古怪。但不论如何,他与辽城候的事势必要探听清楚。包间隔着一道墙,赵小渔贴在墙面上听,根本听不到什么响动。宋慕青与她做了个手势,取下柜子上摆设的《四风》,墙面靠近架子挡住的地方露出一圆形小孔来,声音传了过来。赵小渔微张了张嘴,还有这般玄机!宋慕青无声笑着,在旁坐下,看着她站在圆孔前,倒下两杯茶。“侯爷差人约我到此,可是考虑好了?”熟悉的声音传来,赵小渔透过圆孔看到了坐在宁云霆对面的中年男子,正是那日在戏园所见,她忙招手让宋慕青过来一道瞧,用气声儿问:“那就是辽城侯?”宋慕青看过,点了点头。赵小渔蹙起眉头,就听到对面忽然传来瓷盏碎裂的响,紧着是双方齐刷刷拔剑的动静。再看,两边不知怎的突然就剑拔弩张地对上了。“赵谌,我当你挖空心思是想从本侯手里讨得便宜,不想,原来你想对付的人是本侯。若非私下查了,真当让你蒙骗过去了,元家的事,是你一手策划。引我来此,怎的,想对付本侯?”宁云霆的手轻轻按在轮椅扶手上,神情处变不惊地叹声道:“看来侯爷那日未醉的糊涂啊……”辽城候冷笑:“你和宁家有何干系?是为宁家?设局套我的话,就算让你知道宁家当年的事是我做的如何,只怕你这状纸就算递到了京城都无人敢接!上一个犯蠢与我作对的如今埋了黄土里,他宁嗣朝就是个迂腐蠢货,当初要是识相点,乖乖拿出明州窑场与本侯合作,也不至于葬送整个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