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怀甫被送到了陆莺莺那儿，看着已经被血浸透的裤子，陆莺莺皱着眉头，利落下手剪开了布。
待看到小腿上那一整排的伤口时，跟随而来的掌教也跟着沉了脸，蹴鞠比赛难免会受伤，但不是恶意下黑手这种。
“忍着点。”陆莺莺擦过伤口周围的血迹，看那处还在往外冒血，从药箱内取出几个瓶子，“我先替你止血，会有点痛。”
林怀甫早在被抬进来，见到心中美人时就开始神游了，心心念念数月，终于近距离的接触到，果真是美啊。
这白皙细嫩的脸蛋，水盈盈的眼睛，手可盈握的腰肢，还有那纤细葱玉的手……
林怀甫瞬间忘却了疼痛，原本煞白的脸色，这会儿居然都浮起了红晕。
于是乎，也忘却了美人说的什么，直到那止血的药粉洒下来，林怀甫一张脸瞬间崩裂，骤然袭来的痛令他浑身颤抖，险些从那躺椅上翻滚下去，哆嗦着嘴唇幽幽喊出：“啊~”
陆莺莺眉头都不带动一下，快速地按住了他的膝盖，又倒了些。林怀甫紧咬着牙关，为了不在美人面前丢人，愣是没再发出声来，一双手揪着衣服，险些挖出洞来。
赵小渔走进来时，就看到了这一幕。
“少爷您怎么哭了？”
林怀甫张口，话还没出就先是闷哼，随即瞪向赵小渔，眼神暗杀：你纯粹来给少爷我拆台的是不是！
赵小渔觑了眼他旁边的女子，当下就反应过来了，走上前捏着衣袖给林怀甫擦汗：“少爷，您看您，流了这么多的汗，刚刚在场上真的是英明神武。”
林怀甫哼哼着，示意她别在自己跟前碍眼，赵小渔退到了陆莺莺身后，见她准备磨药，就上前搭把手。
如此，林怀甫的视线里，便是陆莺莺与赵小渔。
美人加个小厮，注意力自然在美人身上，更遑论这是自己追求多时，日思夜想的人。
可林怀甫的视线却一直往陆莺莺身后的赵小渔身上扫。
磨个药粉都这么磨叽，想疼死小爷不成……
那姿势怎么看怎么不对，嘿，他擦了汗的手竟然直接上！
哎他脖子上系着的红绳哪里来的？
当赵小渔将药粉从药槽内取出交给陆莺莺后，林怀甫的视线才又回去，可彼时再看陆莺莺，林怀甫心中却没有了刚才那样的兴奋悸动。
就在这时，帐篷门帘子那传来动静，宋慕青过来探望，顺便带来了那件宣花瓷。林怀甫抬眼皮扫了一眼，端的架子感谢他：“宋兄，多谢你啊。”
“举手之劳，奖赏是大家的。”宋慕青关切他的伤势，“林兄还好？”
“好着呢，小伤，没什么问……题！”话音未落，陆莺莺不打招呼直接把调好的伤药盖在了他的伤口上，林怀甫的声音不由的拔高，用力抓着衣服，嘴角的笑僵着一抖一抖。
宋慕青像是没瞧见：“那便好。”说着走到正盯着宣花瓷的赵小渔面前。
赵小渔挪了挪身体，以实际行动告诉他，他碍自己眼了。
只是没挪过去片刻，她又倏地回来了，眼眸直勾勾盯着他手中的银子：“这是哪儿来的？”
“掌教那边扣下的赌资。”
话音未落赵小渔飞快的伸出手去抓，宋慕青快了她一步合拢了手，于是她怒瞪着他：“这是我的！”
宣花瓷也是你拿的，场面也叫你赢了，难道银子也要扣！
“是你的银子没错。”
“那你还不还给我！”
宋慕青眉一动，赵小渔立马转换了脸色，笑嘻嘻讨好：“宋公子，您把这银子拿回来，一定是想到小的缺钱，不能没了它，您真是个大好人啊。”
“听闻好人有好报。”
赵小渔笑意结在了脸上，二两银子就想让她听他差遣，未免太便宜了。
宋慕青像是瞧出了她的心思，淡淡又添了一句：“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下辈子小的一定给您做牛做马……”
赵小渔心中预感不好，银子也不要了，决意要溜。
“不必等下辈子，还是早点报了安心。”宋慕青将银子直接抛向她，赵小渔下意识接住，同时听见他道了一句，“晚上到我屋里来。”
赵小渔捏着二两银子，木愣愣看着他离开，直到林怀甫在身后叫唤她。
赵小渔赶忙把银子塞回去，哎了声后，忙过去扶他：“少爷，您小心点。”
“你们说什么呢？”林怀甫盯着她，从头到脚，“他为什么给你银子？晚上为什么要你去他屋里？你们刚刚背对着我说了什么？”
赵小渔低头一看，见林怀甫伤着的腿都着地了，他居然没反应：“少爷您不疼么？”
林怀甫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哎唷”了声，瘫坐回了躺椅。
“……”赵小渔无语，“我去喊人来抬您回去。”
回去的路上，林怀甫仍旧在不断追问，直到回了学生院舍都没消停过。
“陆大夫说了，您这腿至少要修养上半个月才能下地，这半个月你课堂去不得，要不回家休养一阵子？”
“你还没回答我刚刚的问题。”林怀甫一脸‘小爷岂会这样被你糊弄过去’的神情，非要追问出她和宋慕青说了什么不可。
“宋公子还我的银子是我下赌注用的。”
“你居然拿本少爷下赌注？！”
“我赌少爷赢，一赔十呢，但是被掌教给发现了。”
“这还差不多……嘿，掌教发现了，为什么是宋慕青还你银子！”
“……”赵小渔看着忽然变聪明的自家少爷，视线往他那伤口撇去，莫不是疼痛刺激的，开窍了？
林怀甫又追问：“那他为什么要你去他屋子？”
赵小渔烦了，将他扶上塌，欺身给他找垫子靠肩：“少爷，您问这些做什么，我平日里去四珍馆您也没问。”为了去看美人对小厮死活不管，怎么这么会儿关心起来了。
林怀甫一下被噎住，再看此时近在咫尺的赵小渔，整个人不由地绷了起来。这距离太近了，近到他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皂角气味，一抬眼，还能看到她胸前坠着的瓷葫芦，一晃一晃，晃到了他的心底，搅的他不能安宁。
等赵小渔给他放好了靠背，就看到他一副呆愣愣的模样：“少爷？”
林怀甫猛的回神，微红着脸：“你，你不能去他屋！”
“为何啊？”赵小渔发现二世祖的反常期过于长了，而且还越发的严重，难道刚刚在球场上摔坏脑子了？
“他宋，宋慕青在画舫内对春娘都不为所动，先前、先前你不是还怀疑他有断袖之癖，不，他定是有断袖之癖！”林怀甫咳着声义正言辞，“你，和他独处一屋，孤男寡男，不合适！你既然是我小厮，本少爷自然要保护你，不然你哭都没去处！”
要换做之前，有林怀甫做挡箭牌，赵小渔肯定一百个愿意，宋慕青那人心思沉不好招惹，牵扯多了吃亏的总是自己。
可现在赵小渔却有些犹豫。
他救了自己，两次。
替她挡了元少康的球，又将她从球场上及时拉出来，若是要算，四珍馆遇袭那晚，也是他从黑衣人的刀下救了自己。
赵小渔虽然混的很，三教九流什么场合都见过，不肯吃亏心肠也够硬，除了老爹之外没得会为人拼上自己性命。
可她也知道要感恩的……至少，先去听听他说什么。
“哎！小爷我饿了，你先去给我弄点吃的！”
赵小渔走出屋子，朝宋慕青那边望了眼，罢了，还是等天黑林怀甫睡了再去……
可到了晚上，林怀甫伤口发疼的厉害，一直睡得不踏实，‘唉哟唉哟’一直叫唤赵小渔的名儿，直到她去陆莺莺那儿讨了药回来喂服下，才缓缓睡过去。
此时已是深夜，赵小渔推开屋门，外面一片漆黑。
多云的天，月牙被藏入其中，中央的池塘里水面平静，一丝涟漪都没有。
赵小渔顺着走廊过去，到宋慕青屋门前时，心没由来的紧张了一下，她的脑海中先是闪过了林怀甫的话，继而是那天她落水的画面……
正犹豫着要不要敲门，面前的门忽然开了，宋慕青一身白绸宽袍站在她面前，男子的五官本就精致，眉眼清冽，气质出尘，如悬空明月，难分清辉。
赵小渔跟着他走进屋子，只在窗边点了灯的屋子格外的幽暗，她踟蹰没有往前，直到屋门口有风灌入，赵小渔愣了愣，后退把门给合上，合上后又觉得这样不太合适，遂愣在了门边，有些不知所措。
“过来看看这个。”宋慕青没回头，只在桌上摊开了一幅画。
赵小渔凑近，蓦地睁大了眼：“这是——”十二器全图！
“看来你之前见过。”
赵小渔倏地收了神色，指了指上面偌大的宁家十二器五个字：“这不写着呢。”
宋慕青眼睑轻垂，反应自如：“那日黑衣人来袭，都没发现龙瓷藏身之处，之后却忽然失窃。你觉得现在龙瓷在谁手里？”
赵小渔咳了声：“谁偷的，自然在谁手里了。”
“睿亲王世子已经到明州了，不日就会来岐山书院。”
赵小渔抬头看他，猛地意识到了什么，扭头就往门口跑！
宋慕青一下拉住了她的衣领，将她拖了回来。
赵小渔怒瞪他，亏她想着要报恩，告诉他一些渠巷的事也无妨，谁想他居然要拖自己下水！
“找到了龙瓷的话，有千两赏赐。”
“……”
“是黄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