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慕青是故意等着她也好,还是意外遇到的,赵小渔都得磨上他去衙门。这是最快捷能知道四叔消息的办法,比起她自己去衙门打点,跟着宋慕青还能知道多一些。所以甭管他心里是不是打着主意,这险她得冒。于是赵小渔讨好看着宋慕青道:“我陪宋公子一道去罢,身边有个人好指使些。”说着就跟了宋慕青的脚步往外走去。“不必。”“必要的必要的,我还能给宋公子打打下手,之前您查假瓷案,我不也帮了您不少,如今人抓着了,我也想看看,究竟是什么人敢在咱明州这儿卖假货!”宋慕青觑了她一眼,赵小渔端的一脸正气,仿佛是打假先锋头子。对上他的目光半点不虚。宋慕青嘴角微勾:“好啊,说起来也有你的功劳,一起去也无妨。”赵小渔猛地一怔,他他他刚刚是冲着她笑?好看是好看,可怎么觉着有些冷呢。还有,他刚刚说什么?有她功劳?什么时候的事儿,她怎么不知道?回过神时宋慕青已经走远了,赵小渔急忙忙跟上去,心里有些忐忑,她没做什么啊。末了,她看着宋慕青的背影笃定,一定是这家伙诓她!片刻后到了衙门,县官老爷毕恭毕敬的将人请了进去,得知宋慕青要审犯人,又毕恭毕敬的去安排了,跟在他身后的赵小渔头一回有了‘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感觉。换做以前她来衙门,不是挨板子就是因为乞丐的身份被关上几日以示惩戒,哪有今天这么威风。“你以前常来这里?”宋慕青不是没瞧见赵小渔的眼神,进了牢房后她仿佛是进了自家后院。赵小渔忙收敛了些,装可怜道:“没,以前城里每每戒严就会抓些乞丐来关几日,我年纪小跑不快,总会被逮着。”宋慕青没回她,而是问带路的牢头:“人都带过去了?”“回大人的话,都带过去了,在审讯屋内。”赵小渔悄悄抬起头,牢房深处出现了一屋,与牢房相同的扶栏门内,墙上挂满了刑具,边上还有个烧正旺的炭盆,上头还架着一个已经烧红了的烙铁。烙铁边上,则是一张老虎凳,凳上地下血迹斑斑的好些都泛了黑,看着怪渗人。那牢头还在得意洋洋的说道:“大人放心,我们这儿审人最是擅长,渠巷那些个出来的,可狡猾的很,不用点重刑他们是不会交代的。”宋慕青没作声,坐下后看了赵小渔一眼,这才示意:“先带杨记的人进来。”很快三个带脚镣的人被推了进来,身上都有伤,蓬头垢面的一看就是已经审讯过的,赵小渔看着他们腿上的血痕不免为四叔担心起来,今早抓的人,这才过去多久已经审了一遍,若多关上些时日岂不要人命?杨记三个人进来就喊冤,哭的是稀里哗啦:“大人,我们就是做小本生意的,每隔一个月往码头运些瓷器,运送的也不多,怎么都不敢做犯法的事啊。”宋慕青看了眼手中记下的案卷,漠然问:“那为何你们的瓷器用的是元家的箱子?”“这是这儿的规矩啊,送去西夷的,都得冠元家的名儿才能出的了货,我们都是送去码头的,装了箱送上船,旁的我们也不知晓啊。”“也就是说,盖在上面的是元家瓷,底下的是你们的?”“是是是……哎不不不不是。”杨掌柜又急忙摇头,“大人,底下那些假的不是我们的,不是我们家出的瓷器。”“但盖着的是你们杨家瓷窑的印。”“这,这我们也不知道啊,我们冤枉的啊,我们做了这么多年买卖,是绝不会卖假瓷的。”“那你说,谁会害你们?”宋慕青合上卷宗看着他们三个,“不是你们的瓷,却盖着你们家的印,你如若说不出所以然来,光是喊冤可无济于事,案子上奏到京城,你们这些人,一律问斩。”四个字惊了跪着的三个人也惊了赵小渔,问斩?要问斩?!杨家三人面面相觑,这都没牢头什么事了,不用上刑让他们认罪,只需宋慕青手里证据确凿,就能直接定案,没有活路。哭求声顿时响起,喊的都是上有老下有小这样的话,边上的炭盆还烧着呢,赵小渔却觉得,坐着的这位比那炭盆还可怕,简直是阎罗王,听着话不重,句句要人命!“若是别人与你无冤无仇,不会陷害你,这瓷器冠的又是元家的名号,最后上船的人就最有可能动手,你是想说元家?”审讯室内安静了片刻,杨掌柜急忙摇头:“不不不,不是元家,元家哪会如此,元家带着我们赚银子,怎会如此。”赵小渔心中暗骂了句狗腿子,还赚钱呢,就是因为元家垄断着,渠巷出去的的不少东西都要冠元家的名,这次的事元家肯定脱离不了干系!“那会是谁?”杨掌柜想了会儿忽然急道:“是刘记!是刘记那帮人,他们一直与我们不对付!昨天夜里他们也有人在码头上,就是他们捣的鬼!”“你放……”赵小渔想直接举起那烙铁给他敲十个八个印,可对上宋慕青的目光,她飞快的压下了情绪,“你尽管放开来说,如果你们真的是冤枉的,我们大人会给你们做主,但要是你们污蔑人,那这罪就更重了,刘记这次也被抓了进来,他们要捣鬼怎么还会害到自己头上。”宋慕青淡淡收回了视线,赵小渔松了一口气,瞪着杨掌柜,还敢给四叔他们泼脏水!杨掌柜却不管这些,左右抓不着人,便咬死了一个不放:“就是刘记,就是他们,大人,他们那老六,昨天夜里就不见人影,他们窑里的东西可都是他弄的,现在人不见了肯定有鬼!”赵小渔在心里骂了一通,可还止不住宋慕青要把人叫过来,很快,四叔和刘记的两个伙计被带了上来,身上也有伤。刘四叔进来后目不斜视,更没看那杨掌柜,毕恭毕敬的先给宋慕青行了个礼:“原来这位公子是京城来的大人,小的有眼无珠,失敬失敬。”宋慕青翻了下刘记那儿搜来的记录:“杨掌柜说他的假瓷是刘记栽赃陷害的,你可认?”刘四叔跪下来不卑不吭道:“刘记与杨家的确有些过节,不过我们窑里做的都是些小瓷,小本生意,没仿过宁家的瓷器,更不会去栽赃陷害他们。”“不是你们是谁,你说,老六去哪里了?昨天夜里你们两个伙计偷偷在码头上做什么?”杨掌柜话音未落,宋慕青一个眼神,那牢头就直接给了杨掌柜一拳,闷哼声旁人看着都疼。“大人没问你说什么话!”杨掌柜吐了一口血,再也不敢嚷着抢话。赵小渔不自觉往后缩了一步,看着宋慕青那冷漠神情有些怔怔,随即就被他给叫住:“你来问。”“什么?”赵小渔愣愣看着他,她来问?宋慕青点了点头,言简意赅:“问。”赵小渔捏着拳头看向杨掌柜,身旁又是轻飘飘的声音:“问刘记。”赵小渔只得强打起精神,故作凶狠的看着刘四叔:“你们运出去的货中为什么藏有假瓷!”“大人冤枉,那不是刘记的瓷器。”“不是刘记的为何会藏在你们的箱子内?”“小的不知,刘记的瓷器都刻有刘记的印,我们烧的都是些小货,昨天夜里派人送到码头后看着元家的伙计装箱送上了船。”赵小渔扭头低声问:“大人,刘记的那箱子里,假瓷都有刘记的印?”“没有。”赵小渔心头暗喜,四叔果然比那杨狗子聪明:“那是不是说明,刘记那箱子里的东西,不是他们的?”宋慕青瞥了她一眼:“他说你就信?”“是你让我问的啊?”赵小渔嘟囔着,对上他的视线又怂了,“他说不是有可能说谎,杨掌柜也说不是,是不是有被冤枉的可能性?”“既然是他们家的箱子,不论有没有刻,都是确凿证据,可以定罪。”赵小渔瞪大了眼,那还审什么,人家说不是,你也能说成是。可赵小渔不敢直接说,又不能为四叔开脱,想到还在外的六叔,便引了杨掌柜的话大声呵斥:“既然不是你们的东西,为何会有人在昨夜逃走?”不长记性的杨掌柜跟着道:“就是,老六人都不见了。”“老六他前几日就出城去了,大人,咱这烧瓷需胚土,铺子里缺货,去拿货了。”刘老四方方面面都考虑妥了,“大人要不信,可以去渠巷问问。”宋慕青的视线从赵小渔身上扫过,又落到刘老四身上:“带张记的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