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渔心急地挤进了围观人群里，一直挤到了前边，就看到数十名官兵各个凶神恶煞的，一家一家铺子的搜过来，但凡走过如蝗虫过境，铺子里的东西连人若有可疑全部带走。
“官爷您请高抬贵手，小民做的就是个小本生意，绝对不敢参与制假造假呀！”
“当家的，当家的，你快和官爷求求情！咱们一家老小都指着他过活，不能抓啊！”
“求官爷放过我儿吧，我儿冤枉呐！”
求饶和哭喊声交杂一起，好不凄惨。
这都押了好几拨了。
赵小渔看着前面不远的刘记，刘小胖正蹲着门口哭得撕心裂肺喊爹喊叔的，冰糖葫芦还有些碎陶土瓦片散了一地。
就听旁人可怜道：“刘家的娃娃见天的在外头跑了，老四被带走的时候，孩子在外边躲过一劫，老四被抓进去还不定怎么样呢，娃儿还这么小，没人看顾可怎么办哟。”
“大叔，刘记的人都被抓了？”赵小渔支愣着耳朵不禁急问。
“我就看见掌柜的被抓，他那兄弟倒没看见，是不是又出远门了？你们见着没？”那人问了街坊邻居，都答没见过。
“这事说到底是码头那批瓷器惹的祸，听说是要出往西夷去的，那批瓷器明面上一层是元家的瓷，底下可都是假的，如此明目张胆，兹事体大，这不就闹大了，牵连可多了，元家也逃不过。”
“那些个脏事儿谁不知道啊，这下好了，肯定是惹着了不得人给一锅端……”
赵小渔对元家牵不牵扯的不上心，独独紧张四叔，待官兵们往巷子后面撤，连忙上前把刘小胖给扶了起来，给他拍了拍身上尘土：“可有哪儿受伤，他们对你动手了？”
“呜呜呜，赵小渔，他们抓了我爹，你帮我把他救回来好不好？”刘小胖哭得鼻涕眼泪的，心底畏怕得很，看到赵小渔跟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攥得死死的，哭着央求道。
“莫怕莫怕，四叔只是牵连进去的，说不定只是误伤，抓去问问话，要不了多久就能给放回来。”赵小渔宽慰他，亦是宽慰自个，依照四叔舌灿莲花的本事，定能化险为夷的，一定能的。
她半蹲下身子，趁着周遭不注意又低声问，“六叔呢？”
刘小胖啜泣着，挨着赵小渔轻声道：“六叔留了记号，会躲一阵。”
也就是没被抓。赵小渔心底稍稍松了点，看着哭懵了的刘小胖，只能先把人带回自己家让赵老爹照顾，再做打算。
这厢赵家小院儿里，自从把赵小渔送去学绣花没人管了的赵老爹，喝着小酒，唱着小曲儿，想着赵小渔学成归来，寻个安安稳稳的亲事，越想越美，以至于看到带着刘小胖开门进来的赵小渔，好半天没反应过来。
“你……”
赵小渔出于本能的心虚，好在刘小胖俩兔子眼很是招人注视，赵老爹顿时被吸引去了注意：“小胖咋啦，让人给欺负了啊？”
这一问刚止住眼泪的刘小胖又开始哭了，扑上前抱住赵老爹：“阿公，我爹被官爷给抓走了，呜呜呜。”
赵老爹一听就知道坏了，看向赵小渔，赵小渔就把来龙去脉给说了，听得眉头紧锁，连连叹气，刘家兄弟俩做什么行当他清楚，之所以不让赵小渔跟着掺和可不就怕的这一天。这来钱快的买卖，风险愈大。
“刘记那既然已经被官府查封，小胖就先住我们家，你那几个叔干的这买卖，想必也有他们自己应对的法子，不是你们两个担心或者瞎帮忙能行的。”赵老爹不放心又交代道。
刘小胖哭久了，就着赵老爹那屋的床睡着了。
赵老爹给他掖上被子，示意赵小渔跟自己出来。
赵小渔老老实实跟着他出门，刚一出来，就被老爹揪住了耳朵，一路给提溜到院子里：“老爹，疼疼疼，您撒手！”
“你老实跟我说，你是不是压根就没去隔壁村儿？还有你这什么样子，灰不拉几的，跟灰土里刚扒拉出来似的。”
赵小渔一惊，忘记了捂耳朵：“没，没呢。这不是，刚好回来探亲就撞上这事儿了。”
“让你去你是去了吗？”
“去了啊。”赵小渔理直气壮。
“学什么了，你倒是给我说说。”
“刺绣中运用最多的就是直针绣、缎面绣、长短针、和轮廓绣，若要绣得别致好看，需得在这些基础刺绣阵法上有所变化……老爹，说深了你也不懂。”
赵老爹稳着气，摔出一绣绷子，表情冷漠不变：“那你给我绣个最简单的。”
赵小渔防不胜防，瞪着那绣绷子：“爹，你这就没意思了啊。”
“小丫头片子，你还敢糊弄你爹我，亏得我到处给你托人，想着让你学点好，将来好嫁人……”赵老爹气得在院里到处找趁手的工具，要开揍。
赵小渔多机灵啊，上回来就把院里能打疼人的东西都给搜罗藏起来，这会儿左躲右闪，打算和老爹讲讲理：“爹，爹我没去学女红，可我去岐山书院了啊！”
“你看，你把牛都吹上天了！”
“真的！我跟着林家少爷去的，老师还因为我画画有天赋，特意破格收我为学生。”就是收了吧，书院封了，唉。
赵老爹听到林家，又听她说的有板有样：“你和林家少爷怎么扯到一块去的？”
赵小渔看赵老爹态度有缓和迹象，连忙把事儿简单交代了下，连同书院里的，把该隐去的隐去了，反正上学读书可比学女红强多了，老爹不会不满意的。
可她越往下说，赵老爹脸上非但没瞧见笑意，反而越来越沉重。
赵小渔想不通，也不敢再多说，只好转了话题：“就算说嫁人这事儿也不是你说嫁就嫁，得我看吧，我可不得找个不嫌弃我不会女红，也不嫌我粗咧咧的，当然最好还能挣钱给我花的。”
“嗬，你做梦呢。”赵老爹气得眉毛都翘起来了。
赵小渔想了想，好像确实挺难的：“再不济我挣钱养他。”要长得像宋慕青那样的，她铁定心甘情愿，再说她现下存下不少，要养个唇红齿白的书生，培养进士之材，将来当个进士夫人……
正畅想着，脑袋就重重挨了一记。
赵老爹拿着行凶的水瓮子：“你就少折腾你老爹，一把年纪了，就想着你安安稳稳的，少闯祸，少掺和刘记那边的事儿。”
“我怎么不安稳了！”赵小渔咕哝反驳，发现老爹年纪越大，就越看重安稳两字儿，总是莫名其妙在紧张什么，问就说没有，约束自己越紧了，“咱们能在这安稳着，当初还是四叔和六叔帮忙，如今他们出事，咱们就撇干系，这种事儿我做不出来。你要是做，我就……我就看不起你。”
赵老爹的脸色变了又变，看着倔劲儿上来的赵小渔，胸口一阵剧烈起伏，好半天才挤出声音来：“我那是不管的意思么，我那是让你量力而为，别把自个搭进去！人都进官府了，你怎么做？难不成去劫狱？抓进去的又何止是你四叔六叔，人多了去，岂是那么容易帮的。”
“我就知道老爹不是忘恩负义的人！”赵小渔立马态度一个变，又对着老爹一阵溜须拍马，最后再三保证道：“老爹，你放心，我懂分寸，绝对不给你惹麻烦。小胖就交给爹了，我还有事儿没处理完，回头再来看你们。”
“诶等等，你又做什么去？”
没等赵老爹阻拦，赵小渔便溜身出去了，跑的飞快。
又去渠巷打探情况，赵小渔绕着官府外走了一圈后，等回到林府已经过了酉时，天黑了下来。
赵小渔刚迈进门，就看到了正要出门的宋慕青，随口一问：“宋公子这么晚还出门啊。”
“嗯，假瓷案牵连不少人，府衙请我去一道听审。”
赵小渔：“……”她怎么觉得这人有些故意等着自己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