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继业拿着写好的结婚报告,步伐轻快地来到本院的组织部办公室。 室内只有戴上校肩章的郭部长在和一位女工程师谈话。他很有礼貌地起身招呼张继业:“你好!有什么事?” “我……来送结婚报告。”张继业想递给他。 郭部长没接,“请坐,稍等一下,我们马上就谈完啦。” 他这话刺激了对面谈话的女工程师,“什么……完啦?” 郭部长点头,“这是组织原则。我说过啦,是组织上研究的意见。” “可是他本人很清白,什么问题也没有哇。” 郭部长指着桌上的一份结婚报告说,“是这样,组织上调查的结果,和你结婚报告上写的情况一致:你这位男朋友本人历史清白。可他的家庭出身是地主,他大哥解放前又跑到海外去了。” “香港也算海外吗?” “当然是海外关系啦。” 张继业坐在靠墙的椅子上,听到这儿,心里发紧,没人注意到他手里拿着的结婚报告也微微抖动着。昨天,吴为民告诉他,写结婚报告,“要把女方的家庭出身,政治面目,社会关系如实地写清楚,供组织上进行调查,批准。”他根本就不会隐瞒,如实地写了:何美华家庭出身资产阶级,她父亲是反动资本家,临解放时带着姨太太逃到香港,遗弃了妻女,何美华思想进步,与她外逃的反动父亲没有任何联系……现在一想,这种情况,比那位女工程师的男朋友,不是严重得多吗? 又听那女工程师在说,“他大哥是个商人,没有政治问题。” 郭部长摇头,“这就很难说了。他大哥去香港十多年,那个地方很复杂,我们也没有办法搞外调,谁能保证这个人就没问题呢?” 女工程师流下了眼泪,“我想不通……我们从小同学,感情很深……他也是国家干部,总不能因为他有个哥哥在香港,就影响我们一辈子吧?” 郭部长的话软里带硬,“冷静点儿。别忘了自己是预备党员,又是新提拔起来的工程师,尤其是参与科学机密、军事机密的工程师。在个人利益与组织原则发生矛盾的时候,必须无条件地服从组织决定,个人利益服从国家利益。” 女工程师哭出了声。张继业的血液也直往上涌,脑袋涨得像笆斗。 郭部长把结婚报告退给她,“同志,你的结婚报告组织上不能批准。注意影响,要经得起考验。” 女工程师抹着泪,走出去了。张继业像个木头人似的站起来,手里的结婚报告飘落到地下。郭部长提醒他,“掉啦……拿过来吧,请这边坐。”张继业好像什么也没听见,目光呆滞,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