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睡觉之前，他是不是看恐怖片了？”李风云问。 “没有啊，就看了一集很平常的动画片，睡得挺早，跟往常一样。我怀疑他是不是做噩梦鬼压床了，以为自己看到了鬼？”胡泊他妈说。 “看医生了吗？”李风云说。 “看了，去的人民医院心理科，医生说没检查出异常，就是不知被什么东西吓到了。我觉得那个医生不太靠谱，年纪太轻了，跟你们差不多大……” 嗯？人民医院心理科的年轻医生，不就是我去看病时候那个林医生吗？ 我去过几次，感觉他的确有点太年轻，水平不达标。 “要不要去别的医院看看？”我问。 “唉，我是想去，可是咱们市哪里还有好医院啊，除非去上级医院，但是我家这个情况，我男人肯定不同意啊，他就觉得胡泊是个傻子，其实我跟你们说，他一点都不傻……” 胡泊不傻，这个我知道。 男人还在叫骂，骂得很难听，胡泊他妈频频皱眉，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唉，他要是能好好对待孩子，孩子也不至于变成现在这样……” 我们返回卧室，慢慢靠近胡泊，莫凯文说我和李风云是他大哥，胡泊这才没之前那么害怕了。 “胡泊小朋友，你什么时候看到的那个鬼，那个鬼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长什么样子？”我柔声问。 胡泊摇摇头：“不知道，有鬼……救命……” 他本来就有些沟通障碍，现在受到惊吓，更难以沟通。 在他妈和莫凯文安慰一阵子后，胡泊才稍微缓过来一些。 “没用的废物，老子真特么受够了，你们怎么不去死啊……”男人仍在叫骂。 莫凯文忽然转过身，大步朝客厅走去…… 我们立马跟上，莫凯文来到客厅，指着男人说：“你别一口一个废物叫着，看看你自己的样子吧，还说别人是废物，胡泊那么聪明，我从来没见过他这么聪明的小孩，他下棋特别厉害，如果能够好好培养，没准儿就能成为一代国手……” 这话说得一点不假，以胡泊的天赋，只要能正确引导培养，将来在棋类方面的造诣将不可限量。 不料男人却哈哈大笑：“下棋？你说那个废物会下棋？他特娘的连车马炮都分不清楚，那些垃圾都被我一把火烧了，废物会下棋？哈哈哈……” 我听着都觉得难以入耳，李风云已经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想要动手了。 身后传来低声抽泣的声音，一扭头，看到胡泊不知何时已经下床，正站在我们身后哭泣。 这孩子一点都不傻，只是他的聪明之处，一般人看不到。 “你，还我棋。”小胡泊憋了半天，忽然说出这样一句话。 沙发上的男人站起身，有些不可思议，而后破口大骂：“小逼崽子反了你了，你特么管老子叫啥？找死是吧……” 一边骂着，男人抬起一脚朝胡泊踹了过来。 胡泊躲都不躲，重复道：“你，还我棋！” 我能感受到，胡泊对那些棋类是有多么热爱。 男人的脚就要踹过来，奈何他喝多了，身子不稳用力过猛，不但没能踹到胡泊，还把自己晃到了。 倒地后的男人立马站起身，恼羞成怒，露出更加凶狠的表情，再次猛扑过来。 李风云眼疾手快，迅速捏住男人的手腕，一招擒拿将之制服，随后用力一甩，将男人重重摔在沙发上。 伴随着“噗通”一声响，胡泊的妈妈发出一声叫喊：“老师别打了……” 唉，这女人啊…… 胡泊反应不大，还是喃喃道：“你，还我棋……你，还我棋……” 我则捂住莫凯文的眼睛，不想让他看到眼前暴力的一幕。 男人在沙发上躺了几秒钟，才揉揉脑袋转过身，看了看凶神恶煞的李风云，而后低下头，怂了。 这家伙挺可恶的，就会窝里横，对着老婆孩子出气，自己没点本事…… 他不再小张，垂头丧气，又在小声抱怨，说自己命不好，生成胡泊这样的傻子，李风云一卷袖子作势要动手，他才闭上嘴巴。 胡泊的妈妈出面解围，先是安慰胡泊：“好孩子，那些棋我再给你买，没事的，咱们再买新的，你听话，乖……” 胡泊也消停了，慢腾腾回到自己的屋里，莫凯文跟着一起进屋。 胡泊妈妈又过来对男人说：“老公，你也别老是说咱孩子笨，胡泊他其实挺聪明的，真的，下棋下得特别棒，我给他报了培训班，希望能对他有所帮助，唉，可怜的孩子……” 培训班倒是后话，我担心的是，这孩子究竟被什么东西吓到了？ 难不成他也跟韩春生一样，是色盲，因为对相近色彩的细微差距异常敏锐，看到了我们看不见的东西？ 把胡泊妈妈叫到一边，问她胡泊是否是色盲，她摇摇头，说胡泊的视力、色觉都很正常。 看来不是韩春生那次张莹莹搞的那个把戏…… 那么，胡泊究竟看到了什么？ 这孩子不傻，不至于连真实和虚幻都分不清楚，他肯定看到了一些东西，一些用常理无法解释的东西，所以他才会吓成这样。 看了李风云一眼，他也满脸怀疑，不清楚胡泊小朋友身上发生了什么。 再次进卧室探望胡泊，他已经好多了，虽然还会含糊不清说几声“有鬼”，但在莫凯文的安慰下，已经没了初见时候的恐惧。 胡泊的妈妈也过来安慰，我们在他家里寻摸一圈，没找到什么线索。 “咱们也该走了，这孩子可能是看错了。”李风云说。 拉着依依不舍的莫凯文准备离开，那个喝醉的男人已经靠在沙发上睡着了，没了他的聒噪，再看胡泊的家，倒还说得过去，比王雅、唐荣正他们的家庭条件要好很多，如果家庭和睦，这应该是个幸福的家。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们，又能做什么？ 只能尽量引导胡泊，让他在自己擅长的领域能够有所成就，让他实现自己应有的价值…… 又瞥了一眼这个家，餐桌上一张纸忽然吸引了我的眼球。 凑过去拿起来一看，让我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纸上用铅笔画了一幅画，画面四周是死板的框条，中间则是一个只看到上半身的男人…… 寥寥数笔，画工极差，却清晰地画出这个男人的特征：一双眼睛一大一小，硕大的鼻子，嘴唇边有一道口子，大饼脸，丑陋的五官…… 这人，我认识。 我不知道他的真名，也不清楚他的真实身份，我只知道，人们都喊他老丑，他曾是一名送水工，跟“劦”组织成员姚斌共事…… 初见李风云那晚，我在李风云租房的棚户区见到过老丑。 可惜那次没能把握住机会，被他跑了，盯梢我的警员经验不足，没有发觉老丑的异常，就老老实实盯着我。 而后没多久，诊疗中心负责人罗穆被杀，李风云下落不明，我在店里望向对面杨文超的家的时候，看到了李风云，很快，老丑也出现在他身后，等我冲到杨文超家里的时候，老丑已经不见踪影，而李风云说，自己从始至终都没察觉有人去过那里。 老丑走路悄无声息，力大无穷，身手非常好，韩春生事件中，我和徐浩青李风云在韩春生家附近监视韩春生，结果见到老丑，追踪老丑的过程中，“劦”组织的精锐出手，与张莹莹里应外合绑走韩春生，导致其至今下落不明，我则被老丑拿着矿泉水瓶抵住后腰。再然后，老丑溜了…… 短暂接触过几次，老丑给我的印象是，神秘、冷静、深不可测…… 可是，他的画像为何会出现在此？ 这幅画很明显是儿童画的…… 胡泊画的吗？ 这幅画四周的框条，是胡泊卧室的窗户。 李风云也看到了画，轻声问：“怎么是他？” 正在这时，胡泊的妈妈走过来，拿过我们手里的话，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见笑了，这是我儿子画的，他说看到鬼，就是这个，不过你们也不必在意，小孩子瞎画的，有点都不真实……” 寻常人看到这幅画，觉得不真实、夸张、虚假，都是正常反应。 可是我们的感觉截然不同。 因为我们认识画中人，因为，老丑的特征非常明显。 确定是胡泊画的，那我们自然要搞清楚，他是什么时间、什么状态下见到的老丑。 卧室里，胡泊正躺在床上对着天花板发呆。 “小朋友，你画的这人是谁啊？”我拿着那幅画问床上的胡泊。 胡泊立马坐起身来，瞪大眼睛一脸惊悚道：“叔叔，这不是人，是鬼，我见过的鬼！鬼啊……救命……” “你别紧张别害怕，叔叔在这里，就算这家伙再出现，我也会保护好你。”我马上安慰。 缓了好一会儿，胡泊才冷静下来。 “叔叔想问一下，你为什么觉得他是鬼，而不是人？你没看到他跟咱们一样，长了一个鼻子两个耳朵两只眼睛一张嘴吗？” “不，不是人，是鬼，会飞，鬼会飞，会飞鬼，飞窗户，四楼，飞到四楼……”胡泊口齿不清表达道。 我能理解他的意思，他是说，之所以认为老丑是鬼，是因为他觉得老丑会飞，飞到四楼窗户外面。 之前我也检查过他家窗户外面，就算是轻功绝顶高手，怕是也不可能站在四楼窗外，除非是吊威亚拍武侠片。 老丑身手再好，也不至于身体悬空十几米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