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风云、舒靖，你俩陪我去找他好吗？我感觉他的情况不大好。”莫凯文一脸真诚地说。 “嗯，你们是同学，去看看也好，不过你得保证，出去了要听我们的话，可不能乱来。”李风云说。 莫凯文忧心忡忡点点头，发出一声叹息。 “你很担心胡泊对吧？”我问。 “是啊，那小子身体一直挺好，怎么忽然就病了？我怕他出了意外……” “我记得你以前提到他的时候，有点瞧不上他来着？” “也不是瞧不上吧，以前总觉得他就是个傻子，学习成绩一塌糊涂，甚至生活都不能自理，简直笨死了。可是跟他下了这么久的棋才发现，他一点都不傻，他是个天才，在各类棋方面的天才，我自愧不如。我很欣赏他，他的优点跟他的缺点一样突出，我觉得，我跟他是朋友，全班那么多同学，只有他才是我真正的朋友，我也是他在学校里唯一的伙伴。” 看着莫凯文稚气的脸，我忽然又想起那个人。 朋友、伙伴，惺惺相惜…… …… “舒靖，所有人都觉得你很聪明，各方面都很优秀，唯独我认为，你是个傻子。”他放下手中那本波拉尼奥的作品，年仅六岁的他，看的书我听都没听过。 “得了吧你，我知道你比我更厉害，也不用这样瞧不起人。”跟他认识几个月了，我知道他有多优秀。 “不是这个意思，唉，你怎么这么笨？看到前面林子里最高的那棵树了吗？”他指着前面的林子说。 “看到了，怎么，要比赛爬树吗？” “那棵树会倒的，等台风登陆的时候。” “你说啥？”我听不明白他没头没尾的话。 八岁那年的夏天，恐怖的台风登陆，待我再去小树林的时候，那棵最高的树果然已经倒下，被台风吹倒的，除了那棵树外，其他的树并没有被吹倒。 那时候的我，已经知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原来，他说的这样的意思。 他说我笨，是觉得我太要强，处处都表现得太抢眼，我就是那棵最高的树，待大风吹来的时候，被吹倒的是我。 可是那时候的我，一直很享受那种“秀于林”的感觉，看身边其他的小孩子，都是那些矮树。 唯独他，从外表看来，他跟那些小树一样，都很矮小，可我知道，在地底下，他的根扎得最深，不管是台风还是其他自然灾害，都伤不了他。 …… 我非常能理解莫凯文对胡泊的感觉，在某些方面，他看胡泊应该就像我看那个人。 徐浩青很忙，没时间去陪莫凯文一起看望胡泊，吃完饭后先走了，我和李风云则带着莫凯文赶往胡泊的家。 也不知他到底得了什么病，是在家里还是在医院，他妈妈的电话没人接，我们也没有他爸的电话，只能先去他家碰碰运气。 他家住在四楼，老式小区没有电梯。 爬到四楼，莫凯文已经气喘吁吁，李风云开玩笑嫌弃他身体素质太差，得勤加锻炼才能拥有健康强壮的体魄。 莫凯文撇撇嘴，没搭理李风云，估计是因为胡泊的事，心情不好。 来到他们家门口，就听到屋里传来男人的叫喊，或者说咆哮…… 听起来，像是在吵架？ 李风云敲敲门，同时用身体挡住莫凯文，似乎是担心胡泊家里的情况不适合让小孩子看到。 很快，门开了。 一个打扮朴素的中年妇女出现在门口，她双眼通红，明显是哭过。 见到我们，她微微一愣，开口问：“你们找谁啊？” “你好，我们是实验小学的老师，听说胡泊生病了，过来看看……”李风云说道。 话音未落，屋里传来男人的吼叫：“谁来了？又特么是你找的驱鬼先生？都特娘的是骗子，老子没钱，滚蛋……” 男人声音有些含糊不清，听起来像是喝醉了。 妇女有些难为情道：“唉，麻烦你们了，我儿子好像是被吓到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抱歉，我男人喝多了，他脾气不大好，你们别管他，进屋说吧。” 进到屋里就闻到很大的酒味儿，一个赤膊的男人坐在沙发上，浑身酒气重天，双脚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嘴里叼着根烟，斜着眼打量我们。 妇女马上对这个男人解释：“他们是学校的老师，来看望胡泊。” 男子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茶几旁是东倒西歪的啤酒瓶子，看来这男人的确喝多了。 妇女拉着我们往里屋走，莫凯文跟在我们身后，进到卧室。 卧室里，就看到一个跟莫凯文年纪相仿的小男孩正神情呆滞靠在床上，他脸色惨白，瑟瑟发抖。 妇女上前抱住孩子，轻轻拍打他的后背，小声说：“儿子，你老师来看你了……” 小男孩胡泊没有反应，看他这样子，似乎真的是被什么吓到了。 我和李风云上前走近胡泊，原本安静的胡泊忽然挣脱他妈妈的手，使劲儿往墙角靠过去，嘴里还含糊地说着“别过来，救命……妈妈救我……有鬼……有鬼啊……” 这是被吓到了，以为我和李风云是坏人，或者说是他口中的“鬼”。 我俩立刻后退，胡泊的颤抖幅度才减小了一些。 之前躲在我们身后的莫凯文绕到我身前，慢慢地、很小心地接近胡泊，胡泊看了看莫凯文，没有表现出恐惧。 “你……来了……快跑啊……有鬼……”胡泊认出莫凯文，摆摆手示意莫凯文逃跑。 我观察一下屋里，屋里布置简单，没有什么凶神恶煞的雕塑、画像之类的，不知胡泊经历了什么，要说这里有鬼？ 莫凯文上前握住胡泊的手，开口道：“胡泊，别怕，有我在，这个世上没有鬼的，你别自己吓自己。” 胡泊抬起头，却没有看眼前的莫凯文，而是看向我们的身后…… 猛然转身往后看，身后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扇窗户，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外面的情况。 我心说，胡泊眼镜聚焦的方向就是这扇窗户，难道窗户有古怪？ “真的有鬼……我看到了……莫凯文你快跑吧……鬼会害死你的……”胡泊还是坚持自己的观点。 “那你告诉我，鬼在哪里？”莫凯文问。 胡泊有些僵硬地伸出手指，指了指我们身后的窗户。 “窗外有鬼，真的，就在外面飘着……” 再次转身，确认窗户外面的确没有异常。 我打开窗户，探着脑袋往外看。 外面什么都没有，他家在四楼，如果说有人在窗外装神弄鬼，那此人一定使用了某种工具或者说设备，才能将身体固定在窗外。 窗外是整齐的墙面，没有供人立足之地。 关上窗，我看了看李风云，李风云也满脸疑惑，不知道胡泊在害怕什么。 莫凯文：“你别怕，我老大刚刚看过了，外面什么都没有，对吧老大？” “嗯，什么都没有。”我说。 胡泊却摇摇头：“他躲起来了，一定是的……之前看到的时候，就在那里，他就在那里……” 就在莫凯文安慰胡泊的时候，客厅里传来那个男人的咆哮…… “我特么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怎么就生出这么个废物？这么大了，还特么连话都说不清楚，说话还流口水……操，老子上辈子造了什么孽……” 他骂得很难听，我听着都觉得难受，别说年纪这么小的胡泊了。 不过对于男人的怒吼，妇女和胡泊都没有表现出异常，似乎是早已习惯。 胡泊这孩子跟普通孩子不一样，他是少见的天才症候群患者。 他在各种棋类方面有着极高的天赋，但在日常生活和学习中，一塌糊涂。 莫凯文继续安慰胡泊，我对妇女使眼色，想问问她胡泊到底怎么回事。 妇女会意，带我和李风云到了隔壁房间，叹息道：“唉，情况你们都看到了，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昨晚睡觉前还好好的，快天亮的时候就听到他叫喊，我连忙赶过去，他说窗外有鬼，我们家住在四楼，怎么可能有人站在外面搞恶作剧？我觉得是他看错了，可他坚持称自己真的看见鬼了。我儿子吧，他其实很聪明的，也从来不说谎话，他一定是被什么东西吓到了，以为是鬼怪，可怜的孩子啊……我家的情况，怎么说呢，孩子他爸一直觉得孩子很傻，天天对我们母子非打即骂，因为孩子成绩不好，生活中也存在一定障碍，他就整天喝酒消愁，喝完酒就发脾气……” 嗯，看了那个男人的表现，我也能想象胡泊母子平时过的什么日子。 很心疼这孩子，明明是个天才，却被自己的生父当成废物…… “造孽啊，你特么怎么生出这样的怪胎？老子的脸都被你们丢尽了，该死的东西……”男人还在叫骂。 李风云卷了一下袖子，似乎是想教训胡泊的老爸。 我也想抽他，别说胡泊是天才症候群患者，就算他真的是傻子，作为父亲也不应该这样说自己的儿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