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起流年长

他是定格在她生命中的一段风景,任时光转换,永不褪色;她是投入他心湖的一颗微小的石子,经流年浸润,终成镶在心尖的珠玉。流年不尽,他们都曾艰难游溯、几欲水穷,幸好,彼此心中的爱与勇气从未消失,于是,前路豁然,又见云起。

40
康仁光到达的时候,叶燃已经坐在一个僻静的卡座里,等他坐下,叶燃招呼服务生过来点菜,点饮料的时候她征询康仁光的意见:“您还是美式加豆奶,对吗?”
康仁光很赞许地点头:“嗯,我只喝这个。”
没想到只一起吃过一顿饭,叶燃就记住了他的口味,他觉得相当满意。
叶燃没有一开始就把那对耳饰拿出来——不管人家是出于什么意图,被拒绝总是件扫兴的事儿,她想在吃饭的时候把事情好好说清楚,毕竟她始终对他心怀感激,而且,他们之间老师和家长的关系还是要延续的。
康仁光今天的话题没有停留在儿子身上,聊了几句就很自然地就引入了另一个话题:“叶老师,你喜欢看话剧吗?”
叶燃直觉地回答:“挺喜欢的……”
康仁光没让喜色表露,只是好像想到什么:“正好我朋友送了几张文化中心大剧院的票,最近上演的剧目不错,不知叶老师有没有兴趣一起去看看?”
叶燃觉得不对劲了,连忙说:“不用了康院长,您有空还是多陪陪康泽恩吧,您可以带着孩子一起去啊。”
她用最合理的理由拒绝了,康仁光也找不到驳回的切入口,只能笑着顺势说:“叶老师真是尽责啊,那你业余时候,一般有什么娱乐或者爱好呢?”
叶燃知道不能再闲扯了,下定决心把话题引到了正题上,“康院长,今天我找您,首先是想感谢您。”
康仁光眼底一冷,脸上还是保持微笑。
叶燃把装着耳坠的小礼盒放到桌上:“这个礼物,康先生有心了,但是它太贵重了,超过了我可以承受的范围,也让我感到很为难。”
康仁光抬了抬眉毛,似乎并不意外,只是有些无奈。
“还有,我弟弟义眼的事情,我替我妈跟您道歉,她没有这个资格来向您提任何要求,您完全可以置之不理,不必因为我是康泽恩的老师,就去做为难您自己的事,那样的话,对我而言,也是个非常大的压力。”
叶燃说完,又正色地保证:“康先生,您放心,我会一如既往地关心康泽恩同学,请您务必把您的礼物和义眼的安排,都收回吧。”
康仁光手抚着额头思忖了一下,把失望的心绪压了下去,很快又抬起眼睛,坦然地看着叶燃:“叶老师,那如果我做这一切,本来就不是为了康泽恩呢?”
叶燃没有康仁光的道行,虽然有点心理准备,可听到这一句,心还是像被狠狠拽了一下:“康先生,我……不太清楚您的意思……”
康仁光坦诚地微笑:“叶老师,你的魅力,或许你自己还不知道。”
他的回答依旧含蓄,却让听到的人没法装糊涂。
叶燃沉了口气,把礼盒郑重地推到康仁光面前:“康院长,我很感激您,也会一直敬重您,但是,我们只是家长和老师的关系,以后还是不要再见面了,非常抱歉,也请您谅解。”
说完她向康仁光鞠了个躬,直奔收银台结了帐,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穆沛远在当天下午出了院,徐燕心疼他,非让于静接他去家里吃了顿晚饭,吃完后又嘱咐女儿送他回家。
于静还在感叹:“哎哟,我还跟我妈说保不准能接两个人回去呢,怎么还是你一个?上次你说给你送饭的女的,真的就没戏?”
他答非所问:“就你嘴快,这把年纪了,也不改改。”
于静习惯性地撩了一下耳边的卷发:“哼,这把年纪了,你也出息点啊,还好意思说我。”
她把车停在了穆沛远家的楼下,非要帮他拿东西,还非要扶着他送他上去,穆沛远啼笑皆非:“你当我几岁?”
“你这情商,也就跟我们家茜茜差不多。”
茜茜是于静的女儿,今年十一岁,能歌善舞能说会道的,讨人喜欢得紧。
穆沛远想想自愧不如,闷声闷气地说:“我差远了。”
硬是被她扯着胳膊上了电梯,出了电梯门,却发现家门边上靠着一个年轻女人,听到他们的声音,看着手机的眼睛立马抬了起来。
看到他们走过来,她收起手机站直了身体,很明显是在等他们。
于静兴奋地两眼放光。
就在他们从电梯走到门口的短短几秒钟里,年轻女人先警觉地看了一眼于静,又从头到脚打量了一下穆沛远,眼神突然变得冰冷。
于静也在观察她:这个女人衣着入时妆容精致,下巴尖尖带着美瞳,颇有一种网红白富美的气质,只是,具备网红应有的浅薄,却缺乏网红应有的亲和力,不由暗暗感叹:这小子品味怎么变成这样了?
穆沛远径自走到门口,摸出钥匙准备开门。
那女人一扭身,对着他开口了:“这是你家吧?”
穆沛远莫名其妙:“是啊?你哪位?”
女人不回答,口气有那么点寻衅闹事的意思:“她谁啊?”
穆沛远觉得肯定是遇上精神病了,回头谨慎地对于静说:“赶紧进门,别让她跟进来。”
于静哪听他的,笑眯眯地对着年轻女人问:“那小妹妹,请问你是哪位?”
她的手还挽着穆沛远,年轻女人瞪了她一眼:“我有事要问他!”
门开了,穆沛远胳膊一拽想把于静拉进去,谁知于静一把拉住了那女的:“进来说吧。”
穆沛远急了:“姐!我根本不认识她!”
“哎哟,说话别那么绝好吗!人家女孩子都找上门来了,你就不能给人个台阶下啊!”
于静带点埋怨地在他耳边说。
“姐?”年轻女人敏感地问,“你是他姐姐?”
“对啊!”于静连忙澄清,“从他拖鼻涕的时候看着他长大的!”
“哦……”年轻女人的脸色明显缓和了下来。
“你再不出去我报警了!”穆沛远疾言厉色地摸出了手机,被于静一把夺了过去,戳戳他的脑门,“你个木头犯哪门子的浑啊!有话不能好好说!”
穆沛远两手一摊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年轻女人却轻巧地说了一句:“他是不认识我。”
这下于静也怔住了,穆沛远有机会为自己辩解了:“你看……我说吧……”
“可是,你肯定认识叶燃。”
穆沛远一震,像是突然被人点了穴。
“我是叶燃的姐妹,我叫丁雪,今天,我就是想替她来问个说法。”丁雪说着,自顾自往沙发上坐了下来。
“叶燃是谁?就是那个要给你送饭的?”于静悄悄问。
穆沛远极力让气息平稳:“姐,你先回去吧。”
于静不大甘心地点点头,同时特地看了看穆沛远的手——他正紧紧捏着上衣的下摆。
这是个下意识的动作,在他特别紧张或者特别在意的时候,就会这样,她清楚地记得,高考分数出来那天,他把自己的T恤下摆捏得比咸菜还皱,被她笑话了好久。
看来,这个叶燃,对他而言,的确不同寻常。
几天不在家,家里热水都没有一滴,穆沛远不谙待客之道,也没有想到沏茶倒水。
丁雪也不在意这些,端详着他,忽然想起什么:“你就是……那个眼科医生对吗?在冰激凌店碰到过的?”
穆沛远想了想:“对,我叫穆沛远。”

“哦,穆医生,”丁雪直接进入正题:“上个星期五晚上,叶燃喝醉酒来找你了对吗?”
穆沛远点头。
“我看得出来,她喜欢你,而且,喜欢得不是一点,”说到这个丁雪有点恨铁不成钢,“可是,她肯定不敢告诉你。”
“为什么?”穆沛远并不是真的木头,她的心意,他再迟钝也能感受出来了,只是让她总是一再退却的原因,他实在无从得知。
丁雪的声音沉了下去:“这丫头,有病!”
“什么病?”穆沛远的心被吊了起来。
“心病。她总是觉得自己有罪,这些年没找男朋友,也是因为不想连累别人。”
穆沛远马上联想到她家里的那些事:“是因为……她的家庭?”
“对!”丁雪说起来恨恨的,“她老觉得,她弟弟的眼睛是她弄瞎的,这些年一直过得像个罪人一样!其实,她为那个家,真的是仁至义尽了!她们家家境不好,她从上高中开始就自己打工养活自己,上大学的时候爸爸重病过世,她还帮着家里一起还爸爸治病欠的钱!她妈爱赌,她那个弟弟,除了玩电脑游戏什么都不会,就跟个废人一样!最过分的是,她妈给她下了死命令,让她必须负担起她弟弟后半辈子的生活!有可能,她一辈子都得背着这么一个沉重的负担,而她,自己也心甘情愿地认下来了!”
丁雪气得声音都有点发抖:“所以,虽然她没有明说,但是我知道,她已经打定主意,要把自己这辈子的幸福给赔上了!”
穆沛远觉得胸腔里憋着一团低气压,让他闷得发慌,不知道是心痛还是内疚——他真的太后知后觉!
丁雪把颤抖的气息压了压,很正色地看着他:“穆医生,我能不能知道,你对叶燃,是什么态度?”
穆沛远稍微迟疑了一下,并不是不能确定,只是,他不习惯在一个陌生人面前,把自己最隐秘的感情揭露出来。
丁雪也不逼他,只管说自己的:“穆医生,我来找你,不是要你去同情小燃,更不是要把小燃塞到你这里来,只是想告诉你:如果你喜欢小燃,那么,你一定要有足够的耐心,去化解她心里的负罪感,给她最大的依赖和安全感,从她父亲在她大三过世后,她就已经完全缺失了……而如果你不喜欢她,就请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和她划清界限,不要给她任何一点暗示或者希望,否则,她会把自己折磨得很苦……”
“我是真心希望她幸福,可是,我说不醒她……”她的声音有点哽咽了:“我只能永远当她的好姐妹,尽我最大的努力去帮她,支持她。”
话说得差不多了,她利索地站了起来:“穆医生,不好意思打扰你了,我今天这么莽撞地找过来,跟您说了这么多小燃的隐私,是因为我相信我们家小燃的眼光——您一定是有风度有涵养的人,今天的事儿,我相信只有我们两个知道,再见!”
穆沛远却没有马上道别,他站直了身体,手突然放开了衣服的下摆。
“我会用足够的耐心,努力给她……”因为要克制着情绪,他说得很慢,也很郑重,“最大的依赖和安全感。”
丁雪仿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肩膀一颤,突然泪流满面。
叶燃从餐厅回到家,却发现今天不同往常,不是周末,一向空空如也的大榆木圆桌上却放了好几盘菜,厨房里还有炒爆的声音,难道是叶炜回来了?
她正想像往常一样闷头进房间,厨房里走出来一个瘦小的身影,手里端着一盘糟溜鱼片,看见她亲热地招呼:“呀,小燃回来了呀,吃饭!”
居然是奶奶,几个月不见又清瘦了些,脸色不大好,不过脸上是真的高兴。
叶燃喜出望外:“奶奶,你怎么来了?”
“是美英接我来的……”
陆美英端了一锅汤从厨房走了出来,难得笑容满面的:“奶奶来看看我们不好吗?”
又冲着里面叫了声:“小炜,吃晚饭!”
叶炜也回来了?叶燃心里“咯噔”一下,陆美英今天特地把奶奶和叶炜接回来,这是要闹哪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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