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兰令道:“这风比大漠里的还要急。” 段翊霜道:“这雨也一样。” 他们只各自说了这样的话。 然后沉默,转身,一前一后地离开了这“行往山”。 月圆之夜来得不算晚。 骤雨急雨落了几夜,无论何时抬头望天,都只会见到沉沉黑的天幕,不见半分光亮。 然而雨势狂急几日,又骤然收起,大放晴天。 当日夜里,月色清亮,圆月挂空。 俞秋意却是最先到达“行往山”的人。 他藏在树后,有他半身高的杂草丛能将他大半身形隐去。 薛兰令与段翊霜躲在另一旁的树后。 他们三人都在凝神细听。 听什么? 听厮杀的声音! “行往山”中传来的刀剑声锐利刺耳,间或传来几声痛呼哼叫,不多时,风一chuī,就飘来些血的腥味儿。 刀光很暗,剑光也暗。 最亮的却不是月光。 而是密密麻麻的暗器! 那些暗器尖角泛光,恍如漫天飞雨般疾she而出! 攒动的人影迅速抽身退去。 但仍有人把着刀半步不退,仅以刀刃拦下暗器、避开冷箭,将细碎长针碾入土里。 恍惚间黑影拢聚的人群里传来一声大笑:“很好!” 这群人瞬息间往后退得更多。 再一瞬,竟从人群里倒飞出两个人影,重重砸在俞秋意躲藏的那棵树上。 闷响,却能惊破夜色! 俞秋意抬手欲握剑柄,然长剑已碎,他唯能触碰到自己空空如也的剑鞘。 他神情凛然,屏住呼吸。 那两道人影已因这一撞没了气息,落在地上,将将拦住俞秋意的去路。 俞秋意没有动。 人群里的那道声音也未再出现。 ——所有人再次厮杀在了一起! 是刀声,是剑声,有带刺的长鞭刮落皮肉,有藏在袖间的匕首亮出银光,有风,有沉重仓皇的呼吸。 所有的声音并着层出不穷的较量混在一起。 又半刻后,那二字“很好”如惊雷般在耳边乍然响起。 人群中便再度倒飞出两道人影,砸落在另一棵树前。 俞秋意眉心紧皱。 如此做的意义是什么? 又为何一再如此? 他猜不透,唯有更加凝神静心去看。 他再望了过去。 ——不、人群里突然出现了别的身影! 那飞掠而去,混在厮杀中的人群里的——赫然是薛兰令! 俞秋意心头巨震,他恍惚回头,又见得段翊霜握了剑,换上与那群人相同的衣裳,淡然冷静地往前行去! 他们想要混进去! 只此一瞬,俞秋意就读懂了他们的想法。 背着空剑鞘的人落进人群。 执了剑的人身影飘忽。 月圆之夜、肃杀之夜! 俞秋意以拳掌还击,每一个侧首转身,皆能见到坐在一方木椅上的人影。 那人影看不清脸,因为脸上戴着银白色的面具,狰狞如鬼魅。 可这人的武功不低。 能在如斯混乱的场面端坐椅上,既要有权势地位,也要有足可震慑众人的实力。 俞秋意几乎不用再多思量就能确定。 ——此人就是方才说“很好”二字之人! 他晃神一刹,便有长剑从他肋下刺来。 来得巧,也来得正好。 俞秋意反手而制,反将这柄长剑把在手中,整个人运力一推,将刺剑之人推出数十米远。 月色下的锋刃相撞声愈发缓慢。 一息、两息。 风停月更亮,夜色极深。 俞秋意抬眼再看时,这“行往山”中,已只剩下了三个人影! 端坐椅中的面具人。 执剑而立的段翊霜。 背月遮光的薛兰令! 还有他自己,一共四人! 他们亦是戴着面具的。 那端坐椅上的男子轻笑颔首,道:“不错。” 男子话音刚落,那平平无奇的木椅背后,竟又闪身出两道人影,分别立在男子左右。 他们皆身穿黑色短打,覆面遮颜,仅仅露出双眼。 男子道:“今日是我‘七刀门’第六百三十三次月圆集会。存活者,为本场行动中的优胜之人。” 另二人便冷冷开口:“本场前三已定,集会终了!” 十字终,这两人行至他们身后,以黑纱蒙住三人双眼。 男子则起身前行。 ——他们即将接近这神秘的‘七刀门’! 俞秋意心中擂鼓。 他目不能视物,唯可凭借脚步声与那两人的指引前行。 越是前行,越觉得四处死寂。 不闻虫鸣,不听人声,脚步一深一浅,飘渺难寻。 俞秋意只觉得身一轻,忽而被人紧抓肩膀,振袖飞上。 待落了地,又是四百二十七步距离! 黑纱解落之时,七刀门的正殿赫然显现,正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