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然有些听不下去了,他的脾气向来直来直往的,此刻下了逐客令,“您难道还没听明白王爷的意思吗?他要休息了。”“你竟然如此的冥顽不灵!”井丞相一拍桌子,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如果不能多一个朋友,就可能多一个敌人。”陆禹怎会听不出他的威胁,只是自己不可能被任何人左右,哪怕是权倾朝野的丞相大人,自己也绝不会与之联手,祸乱朝纲,“多谢丞相好意,只是此次进京形势尚不明朗,陆其陆舜毕竟是我的侄儿,井丞相对我以及他们似乎有一些误会,”陆禹故意装傻,“说到底,这些都是我们陆家的家事,丞相还是不要太过操心了,做好你为人臣子的本分就好。”“家事?”井丞相冷哼一声,不再说话。陆禹心思深沉,自己竟看不出他究竟是何意思。“夜深露重,丞相身子贵重,还是早些回府吧,”陆禹不客气地做了个请的手势。井丞相早就气急败坏了,可还在极力掩饰,行礼告退,没有忘记一国之相该有的气度。程然冲着陆禹会心一笑,这才是他认识的陆禹,并没有因为三年隐居生活而磨去身上的锐气与骄傲。井丞相一肚子的火气没处撒,出门撞见女儿等在门口。井潇潇忙问道,“爹,您和陆禹谈得怎么样了?”井丞相简直气不打一处来,气得胡子都要竖起来了,“简直冥顽不灵,冥顽不灵啊!”“您可有好言相劝,把利弊轻重都说与他听?”井潇潇有些着急了,她满以为父亲出马一定能说服陆禹,毕竟选择与他们结盟,目前对陆禹来说是最有利的。“我怎会没有说清楚,是他自己脑袋不灵光,好好的阳关道不走非要一意孤行,这种人不要也罢,我就不信除了他,我扶不起岐月国的下一任皇帝,”井丞相压低了嗓音说道,“随爹回府吧。”井潇潇可不这么想,她从小就喜欢陆禹,可陆禹对她除了兄妹之情并没有其他感情,待她也不冷不热的。这次可是最好的机会,如果他答应了父亲,为了巩固彼此的关系和信任,他一定会和自己成亲。无论陆禹喜不喜欢自己,都会成为她的夫君,陪伴她一生一世。他日,陆禹登上皇位,她井潇潇可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了。只是没想到美梦这么快就破灭了,她怎会就此甘心。“不,我不走,我要再去劝一劝陆禹,”井潇潇坚持自己的想法。井丞相原本就一肚子火,如今见女儿为了这个臭小子而忤逆自己,气得一甩衣袖,“随你好了,想不明白自己的身份和立场,就永远不要进家门。”他说罢拂袖而去,其他人也不敢怠慢,赶紧跟着井丞相离开了。此时热闹了大半夜的客栈终于安宁了下来,天空也渐渐泛起了鱼肚白。井潇潇咬了咬牙,转身推开门,径直走向陆禹,在他面前站定,红着眼睛问道,“你为何不答应父亲的建议?”陆禹原本以为景潇潇已随井丞相回去,没想到她会冲进来质问自己,瞥了程然一眼。程然会意,客气地说道,“井小姐,得罪了。”“喂,你这个莽夫想要干什么?我警告你,你别过来啊!”井潇潇见程然逼近,感觉到危险的来临,忙往后退了几步。可程然还是把她像小鸡一样拎在了手中,他的高大与井潇潇的弱小形成强烈的对比,井潇潇完全没有抵抗能力就被他控制住了。“你想要做什么?”井潇潇狼狈地在空中踢着腿,可惜徒劳无功。“井小姐,属下还是送您回去吧,否则你就跟不上了丞相的队伍了,”程然边往外走边解释道,“王爷也是为了你好,跟着我们随时可能遭遇危险,和丞相在一起,至少能保证你的安全。”“我才不要回去,你快放开我,”井潇潇也不是盏省油的灯,虽然两人力量悬殊,可她一直都没有放弃挣扎,见程然像是一颗无法撼动的大树,急得低下头在他胳膊上狠狠咬了一口。“喂,你是属狗的吗?”程然虽然没有松手,但的确被她咬得很痛,加上她一直在用力挣扎,受伤的手臂桎梏她有些吃力,狠了狠心,在她脑后敲了一下,她立刻昏过去了,软软地倒在了程然的怀中。陆禹注意到了程然和井潇潇斗嘴的模样,露出了笑意,这两人在一起倒是挺有趣的,简直互为彼此的克星。只是程然没有说错,自己如今已彻底得罪了井丞相,行踪也已败露,未来要面临的敌人又多了一个,井潇潇若跟随他只会受到牵连。陆禹和程然在清欢镇上住了几日,程然胳膊上的伤也逐渐养好了。此时,从各地汇集而来的考生陆陆续续地准备进京,在这几日人数到达了高峰。这些考生经过长途跋涉,在清欢镇上稍作休整,就兴冲冲地往京城而去。读书入仕,最终目的都想留在繁华如梦的京都谋个一官半职,给家族带来无上荣耀。可这荣耀也不是那么好得来的,光看这赶考的大军就知道了。每三年一次的科考简直就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有多少人年年考年年不中,所以考生中什么样的年纪都有,鱼龙混杂,良萎不齐。程然收拾好东西,退了房,见陆禹正盯着街上三三两两背着书篓的考生,小声问道,“王爷,怎么了?”“我在想,要如何进京才能躲过他们的耳目。”程然顺着陆禹的目光,了然了他的心意,“您的意思是说,我们混在考生当中,和他们一同进京?”“这样最为保险,”陆禹点了点头,他们一路上扮过商人,扮过旅客,也扮过考生,其中考生是最不容易被人察觉的,也应该感谢这三年一次的科考,混淆了其他人的视线。“我明白了王爷,”程然点了点头。陆禹点出了他的破绽,“从现在开始,要叫公子了。”“是,公子,”程然自知口误,又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皇城脚下的京都,气势磅礴,城楼巍峨壮观,固若金汤,朱红的大门厚而沉重,上面镶满金色的铜钉。城门前一队队威风凛凛的守城侍卫,拿着长矛,三步一岗,旗帜招摇。每一位初到此处的人都忍不住喟叹,京城不愧为岐月国的心脏,国厚民丰,从繁华处便可见一斑。经过十几日的艰苦跋涉,宋清宁和林致远终于来到了京城。为了方便赶路,宋清宁换上了一身青绿色的男装,头发用银簪绾起,简单而别有韵致。同儒雅谦和的林致远站在一起,看上去比他更为标致清爽,眉目生姿,神采风流。“哇,京城好热闹啊,”刚入城,宋清宁就伸开双臂在原地转了几个圈,这里的空气似乎都不太一样,道路两边高楼林立,商铺如云,你能想到的,想不到的所有行当,几乎都能在这里找到。耳边有人群喧闹的声音,街头茶馆传出的动人丝弦,还有外来商人拉着的马驮脖子上拴着的铃铛发出的清脆响声,一切都那样的和谐美好。“清宁你能不能收敛一些?”林致远见她兴奋过了头,又笑又叫又跳的,周围人都抿着嘴在笑她,觉得有些丢脸。这哪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能做出的举动,自己身为她的表哥以及未来的夫君,不得不拉下脸来提醒她,“姑父把你交给我,就是让我时时刻刻注意你的言行,唯恐有失。”“好了好了,你别再说了,”宋清宁赶紧阻止他继续往下说,一路走来,这家伙一直在自己的耳边絮絮叨叨的,吃饭投宿,走路说话,哪样不合他的心意,都要被他说上半天。要不是因为父亲强制自己与他同行,自己又怎会同这样古板教条的人在一起呢?“不想让我说就要循规蹈矩,这里不是竹山村,能让你为所欲为,这里可是京城,汇聚了天下有才能的人,你这样咋咋呼呼的,岂不是让人笑话?”“我开心我的和旁人有什么关系?表哥你也太严肃了,你也没来过京城,看到这些繁华的景象,难道不觉得新奇有趣吗?”宋清宁漫不经心地应付林致远,眼睛早被街边的小摊吸引过去了。那里有一应俱全的百货杂物,都是她在竹山村没见过的新奇玩意,大到家具摆设,小到胭脂水粉,琳琅满目,她觉得一双眼睛都不够用了。林致远也欣喜于眼前所见,边走边看,小声感叹道,“岐月国的国力果然非同凡响,京城物资丰富,所以众学子才想着参加科考,留在京城,一展抱负。”宋清宁可没他那么远大的抱负,她想的是原来这里就是陆禹的家,自己终于可以离他更近一步了,只是不知这诺大的京城,要去哪里才能找到他。林致远想要找一家合适的客栈尽快安顿下来,宋清宁却完全不操心这些,脚步越来越慢,看到什么好玩意都要看上老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