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回到家,车钥匙往旁边一扔,悠闲地踱进客厅,刚经历了一场谈判,并且是和自己最厌恶的对手,他现在心情很不好,说:“魏,陪我去练功。”没人回应他,旁边传来嗤笑,汉堡的小眼睛里闪过嘲弄,“别摆黑道少主的威风啦,没人吃这套”被一只鸟看轻,乔火了,正要再叫,魏正义出现在客厅门口,外套穿了一半,正匆忙往腰间挂枪套。乔皱起眉,“你今天不是休假吗?”“警察哪有休假这一说?就算是大年三十,出了人命案也得马上去。”“出命案了?”“嗯,局长急三火四传召我呢,晚上我可能要加班,你去隔壁搭伙吧,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不,还是别打了,省得被局长训。”魏正义一连串的话说完了,人也整装完毕,跑去了大门,乔叫住他,“喂,小心。”魏正义冲他竖了下大拇指,乔紧接着又说:“你死了,再找佣人很麻烦。”“你个狗嘴吐不出象牙的歪果人!”“你吐根象牙给我看看。”论口角之争魏正义是争不过乔的,这一点他很有自知之明,推门跑了出去,不一会儿,汽车引擎声响起,慢慢远去了。一个人放假也太无聊了,乔有点讨厌中国这个传统的节日,顺手抄过刚才在回来路上买的鸟食包,汉堡急忙飞过来,虽然阴鹰不需要吃东西,但有得吃也不会嫌,这就像嗑瓜子,没人指望它填饱肚子,那纯粹是打发时间的娱乐活动。乔没满足可怜的鸟类想享受娱乐的心情,手一甩,鸟食包一个飞旋,摔进了门口的垃圾桶,乔拍拍手站起来,他要让这只鸟知道嘲弄主人的代价。被耍,阴鹰恼了,一声嘶吼,冲过来时已化成了硕大的鹰隼模样,恶狠狠地盯住乔,凶相立见。乔没把它的恐吓放在眼里,转身走出去,说:“给我变回来,我要去公司,你这个样子太引人注目。”“不要太得寸进尺,人类!”“你老实一点,我考虑让人去血库帮你弄食物。”“你要搞清楚一件事,歪果人,我不是吸血鬼!”阴鹰快气疯了,不过契约加身,又不得不听从乔的指令,它气呼呼地变回小鹦鹉,跟在乔身后,恨恨地想,这对师徒果然是天下一等一的恶魔档。魏正义照常青说的地址赶到郊外一片平原地带,这里远离市区,是一片类似农场的野生地,前方耸立着巍峨青山,不远处有个不算大的山村部落,魏正义的目的地是座落在车道附近的一个废弃酒厂,他把车开过去,就看到站在酒厂外看热闹的村民们。说是酒厂,其实是从规模来看更像是个私人开的酒作坊,已经废弃很久不用了,发现尸体的现场是储酒库,里面有些暗,角落里堆放了很多没处理的木制酒桶,霉味和残留变质的酒的味道混在一起,充斥着空间,魏正义刚进去就被呛得咳起来。常青正在做现场勘查,上前跟他打招呼,魏正义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到空地上侧卧着一具蜷缩的人体,从身形衣着看是男性,鉴证人员正在给人体拍照。“死者男性,死因是颈骨折断,从身体的腐烂程度看他至少死亡一个月了,脸上腐烂比较严重,不像是冬季该有的现象,也许跟这里的室温有关,这一点要等解剖后再具体分析。”给尸首做检查的是喜悦来,他现在已经从实习小医生转为正式的法医,带他的老师放年假回老家了,这次现场勘查就全交给了他,他刚给尸首做了简单检查,见魏正义来了,就将暂时得出的结论告诉了他。魏正义看看房间构造,靠墙有个简易搭建的铁架,不到两米高,从这种高度摔下来致死的例子不是没有,但绝对不会侧卧在房间正中,除非死者学蜘蛛侠玩空间跳跃,结果蛛丝没顺利抛出,飞到半路摔下来,还要倒霉的头部着地才能办到了。“我好恨!”喜悦来的话把魏正义的胡思乱想引回来,他瞪着这位小法医,不明白他在恨什么。“这里不是作案第一现场,地上连血都没有,布置现场一点都不敬业,可是就因为这个智商超低的罪犯,我的年假泡汤了!”原来这就是小法医痛恨的地方,不愧是张玄的同事,连想法都这么惊人的相似,魏正义很无奈,问:“死者身上有什么可以证明身份的线索吗?”“暂时还没找到,也许解剖会告诉我们想要的答案。”喜悦来说完,又去确认其他鉴证人员找到的线索,抱怨归抱怨,他做事还是很认真的。趁着鉴证人员忙活,常青跟魏正义简单讲述了尸体被发现的经过。尸首是附近村庄的孩子发现的,小孩子们喜欢跑到这里来玩捉迷藏,他们看到后,吓得跑回家找父母哭诉,大人跟过来一看,见是尸体,就立刻报了警,村民们嫌接触死尸晦气,都没有靠近,也算是间接保护了现场,常青刚才问过那几个小孩,没有问到什么有力的线索。魏正义跟着常青出去,看看酒厂周围的环境,眼前是一马平川的草原,远处是茂崴山岭,村庄离这里很近,步行也就几分钟的路,再往远处看,前方还有零星几栋别墅点缀,看规模建造得很豪华,视觉上也感觉颇近,但实际上别墅群离酒作坊有一段距离,开车的话大约有五六分钟的路。“这里风景很好,所以开发商就盖房销售,再往前走,还有高尔夫球场,都是为有钱人提供的消遣娱乐,据说夏季这里很受欢迎,空气好,湿气也不重,那个村庄算度假村,远道来的游客都会住在他们那里,互利互惠,不过这个季节就比较清闲了。”常青指着远处的景物给魏正义一一介绍。也就是说大致可以排除外来客流窜作案的可能性了,魏正义问:“那边别墅还没有去询问吧?”“还没有,那边都是度假别墅,平时没人住的,听说这个废弃的酒厂也很快要拆迁了,改别墅群,希望这次的凶杀案不会成为开发商压价的借口。”现在房地产商的胃口越来越大,连这里少有的宁静环境也要剥夺,作为赚钱的资本,魏正义觉得那些人根本就是永不满足的饕餮,他没好气地问:“是哪家开发商这么财大气粗?”“裴家啊,房地产大亨的裴家,这里大片区域都是他们的,就差把那个村子也买下来了。”常青羡慕地啧啧嘴:“那得花多少钱啊。”“有钱也是人家的,你羡慕个什么劲儿。”魏正义走到那几个还在看热闹的孩子面前,把口袋里当加班零食的巧克力全部掏出来分给了他们,五颜六色的包装纸把大家吸引了过来,几颗巧克力就为他跟几个小毛头之间奠定了深厚的感情基础。“再跟我说一遍你们当时看到的情况好不好呀?”他笑眯眯地问孩子们。“好!”寒假到了,村里的孩子们没事干,这些天他们一直都在这里玩,不过储酒库的门是插着的,门栓很高,所以大家都没靠近,今天一个个头最高的男孩发现窗户有块玻璃是碎掉的,就突发奇想,把手伸进去从里面开了窗,跳进房间,然后他就倒霉的看到了那具尸体。“好口怕。”男孩口里嚼满巧克力,口齿不清地念叨。魏正义转头看看那道算不上规范的房门,门上的锁都锈掉了,挂在上面只是当摆设,关门的是上方有两指粗的铁制插销,对孩童来说,插销的位置比较高,开起来也费劲,但如果是成年人的话,要打开就太简单了。“那里我们都做了指纹取证,希望有东西留下来。”常青小声说。“那这几天你们有没有看到不常见的车辆经过?”魏正义又继续问孩子们。“有呀,有个特别漂亮的黑车,车屁股还一圈圈的闪光。”一个小孩子用手比划着,抢着说:“我昨天看到的。”另一个反驳:“是前天。”“不对,是大前天晚上,我们在外面玩得太晚,我回去还被老妈骂。”什么叫车屁股一圈圈的闪光,你当是萤火虫吗?大家七嘴八舌,魏正义听得头大,不过大致上可以得出结论,大前天晚上有辆不常见的黑车在附近出现过,至于它跟案件有没有关联还不敢肯定。魏正义又接着问了几个问题,有零食做沟通,孩子们回答得很踊跃,不过都说得颠三倒四的,没什么有力的线索。两人回到凶案现场,喜悦来兴冲冲地跑出来,差点跟他们撞一起,看到他手里拿着的证物袋,魏正义问:“有线索?”“很大的线索。”喜悦来扬扬证物袋,袋子里装着抽了大半的雪茄烟蒂,“不管这是凶手的还是被害者的,都会告诉我们很多信息,我的年终奖有望了!”魏正义望天,决定忽略最后那句话。当晚,魏正义吃完饭,拿着珍珠奶茶去技术科找喜悦来,喜悦来正在解剖室外间做化验兼吃晚餐,跟玻璃窗对面平放的男尸两两相望。看到喜悦来饭盒里那浓浓的鲜红番茄鸡蛋汤,魏正义很庆幸自己是吃了饭才来的。他把一瓶奶茶递给喜悦来,算是对他这么晚还在这里帮忙的答谢,喜悦来不客气地接了,咬着里面的珍珠说:“下次记得买紫芋香奶的,我喜欢那个口味。”魏正义启动屏蔽系统,问:“查到什么了?”“都写在资料里了,你自己看。”喜悦来在看显微镜,把做好的资料推给魏正义。男人年龄在二十至四十之间,死因是颈骨断裂,颅底骨折严重,推断是高处坠地所致,当场死亡,从尸身腐烂状况推测死亡大约半个月以上,尤以脸部最为严重,死者生前有气喘和肝硬化,静脉炎,惯用右手,手腕和小腿均有骨折经历,有轻微的肌肉萎缩症,上臂三角肌和臀部有大量针眼和硬块形成,体内有氟哌啶醇及氯丙嗪等药物反应。“那个氟什么什么醇是什么?”四个字里魏正义只认识两个,他抬头看喜悦来,很想知道这些古怪名词都是哪位大仙命名的。“氟哌啶醇。”喜悦来头也没抬,随口解释:“是治疗精神病的代表药物。”“也就是说死者是精神病患者?那他身上的针孔是注射镇定剂留下的?还是吸毒?”“静脉炎和皮下脓肿硬块是长期注射毒品的明显症状,长期服用氟哌啶醇则会导致肝脏弱化,从肌肉萎缩来看他是毒品惯犯,并有中度的精神病史,这类病患通常会伴随突发性狂躁症,死者的骨折经历应该是病发时造成的,他可能长期呆在某个空间里,没有适度的活动,所以才会导致腿部肌肉萎缩。”魏正义有些犯傻,半天没听到他的回应,喜悦来终于抬起头,问:“我说得很深奥吗?”“没,我只是在想,谁吃饱了饭没事干,去杀一个精神病?”魏正义咬着奶茶里的珍珠嘟囔。“找答案是你们的工作。”说得也是,魏正义问:“那现场有什么发现?”“凶手很细心,门上没留下指纹,最近一段时间又下过雨加雪,附近的车轮痕迹和脚印也都被破坏掉了,酒坊里没有留下脚印,不过尸首上有毛布纤维成分,应该是凶手包裹尸身时蹭上的,是高档的涤棉磨毛,这算是一条有力的线索。”高档涤棉磨毛?魏正义听到这里,觉得基本上可以排除村里人作案的可能性了,他皱皱眉,脑子转到那片别墅群,只有住在那里的人才有可能用上那种华丽却不实用的高档毛毯。“你不觉得奇怪吗?从现场分析证明凶手是个很谨慎的家伙,可他为什么要把死者随便扔在废弃的酒厂里?”“我是法医,只说看到的东西,推理是你们侦探做的事。”“谢谢,我是警察。”不管怎么说,喜悦来帮他找到了不少线索,至少他可以先从那片别墅群和精神病院方面开始查,魏正义道了谢,拿了资料正要离开,喜悦来突然一声大吼,椅子向后一撤,跳了起来。魏正义吸着奶茶转过身,想知道喜悦来是不是也有间歇性的精神病史,就见小法医跳过来很欣喜地冲他叫:“我从烟蒂的唾液成分的分析结果中找到它的所有者了,苍天有眼,不枉我在这里忙活了一整天。”魏正义的奶茶吸了一半,急着想问是谁,连忙把吸管抽出来,喜悦来没给他提问的机会,就抢先揭开了谜底。“是那个意大利贵族,叫什么来着?对,乔瓦尼.伯尔吉亚,上次拘捕他时,我有他的DNA留样,唾液的DNA跟他的正好吻合!”“噗……”一口珍珠随着魏正义的震惊全飞了出来。那个该死的歪果仁师弟到底要给他添多少麻烦才甘心!张玄现在完全可以说春风得意马蹄疾,今天他除了月薪外,还拿到了两个大大鼓鼓的红包,整个侦探社就属他赚得最多,下午他很大方地买了点心饮料请大家喝下午茶,等点心吃完,大家都陆续离开后,他对左天说:“快过年了,我要提前放大假,这段时间别打扰我,打扰我也不会接你电话的。”交待完毕,他迈步刚走到门口,就被左天揪着衣领拖了回来,随即一封文件扔到了他面前。“离过年还有半个多月呢,我有任务交给你。”左天冷笑看他,那表情显然是在说两个红包可不是白拿的。一听要做事,张玄皱起眉:“凭什么让我做?喜悦来,梁梁,还有齐遇他们都很闲!”“凭你拿了比别人多一倍的红包!”左天盯住张玄手里的红包,向他阐明事实:“而且灵异案你不办谁办?如果是搞解剖我绝对不找你。”张玄泄了气,又是灵异案啊,当初他是为了提高佣金才拼力揽下这类的差事,现在想想就后悔得肠子都青了,他哪用特意办灵异案?自从他认识了聂行风后,灵异事件就一桩接一桩的没消停过,现在他一听灵异二字就头大。“不接行不行?”他满心懊恼地问。“你说呢?”左天给了他一个很温柔的笑,把资料塞进他怀里,“我朋友给我的案子,说你出面最合适,这可是个大主顾,而且只是个驱鬼小差事,你最拿手的,去吧去吧,办好了,可不止一个红包的价钱。”“我恨程睿!”一想起那个不时把各种大案拿给来他家老板的笑面虎商人,张玄就气不打一处来。肩膀被拍拍,左天深有感触地说:“相信我,抱有这个想法的不止你一个人,不过不可否认,有程睿在,我们才有这么多红包拿对不对?”这倒是真的,程睿在商界多年,他的朋友非富即贵,当有问题无法交给警察处理时,就会便宜到他们,就这一点来说,程睿比董事长强多了,聂行风也经常帮他揽事做,不过都是免费的。“是什么样的大主顾啊?”老板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张玄也不好意思再回绝,他兴致缺缺地问。“房地产界的头号boss裴家,他们家闹鬼,这票案子要是办得好,说不定我们可以从他那儿低价买进好的住宅。”左天冲张玄握了下拳,做了个成功的手势,“加油吧,兄弟!”那个经常在杂志上被爆料的房地产大亨裴家?拿着委托资料,张玄眼前划过广告中各种漂亮的花园住宅小区,还有各式极品小洋楼,顿时兴奋起来,这次不赚他个漂亮的小洋楼出来,他就不姓张!“OK,我接了!”回家的路上,张玄给聂行风打电话,过了好久电话才接通,他问:“董事长,你很忙?”“还好。”聂行风揉揉额头,感觉有些累,最近公司股市出了些问题,他不得不在许多地方重新部署安排,上午的会议就是针对股市行情的波动开的,这些事跟张玄说了他也不懂,听张玄的话声有些低沉,他问:“怎么了?没拿到红包?”“拿到了,还拿了两个。”张玄垂头丧气地说。经过时间的洗涤,张玄最初为极品小洋楼奋斗的冲劲沉淀下去了,满心怨怼自己被黑心老板套牢,不得不在过年前还要卖命的帮他赚钱。“不会是又接了案子吧?”聂行风笑问。他太了解张玄了,拿了钱还一整个提不起精神,原因就只有一个,那就是又有案子来袭。果然,听了他的话,张玄总算找到了发泄口,大叫:“宾果,董事长你真是太聪明了,我被那个混蛋老板套牢,没法休大假了!”“这个案子分红一定很多吧。”“这倒是真的,希望只是普通驱鬼案,可以早收工回家过年。”张玄规划着工作安排,又开心起来,说:“我发奖金了,今晚想吃什么?我请客。”“随便什么都行啊。”“那就由我来定了,你下了班到我家来……对了,把工作预先安排下去,休两天假,让使用过度的大脑清空,明天陪我去办案,好,就这样愉快地决定了。”没等聂行风做出任何回应,电话已经挂断了,保持张玄一贯快捷果断的做事风格。看来那家伙是发现了他心情不好,所以特意找点事儿让他做,好分散他的压力。嗯,好久没跟张玄联手办案了,也许这是个不错的提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