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早饭,楚河不愿意在楚家继续耽搁,马上找到楚守元。楚守元带着他到书房后,把一个考究的大檀木箱打开,打开里面铺满的层层锦布,一层又一层,最后露出了一块破烂的石头。 楚守元把这石头开价两万块大洋。楚河知这石头的来龙去脉,根本不理会楚守元的狮子大开口,自然不愿意再跟他啰唆,几番口舌,最终用五千大洋买下了石头。这也意味着楚家终于能填补去年账面上的亏空了。 楚河拿出了准备的字据,看着楚守元脸上的饕餮神情显露无遗,心里冷笑不已,差点出言讥讽。 办完事情,楚河讲究礼节,依次向楚家人告辞,连厨师和门人老徐都一一收到了打赏,最后到了那个老婆子住处,也给了一点赏钱。老婆子收了恩惠,感激得很,于是在屋里找了个小包,说是没什么回报,这是一些糕点,过年的时候老爷给的,自己吃不了就让楚河在路上吃。 “林家少爷,怎么会稀罕你这点东西,也不怕丢人。”楚守元的妻子在一旁骂道。令她没想到的是楚河收了老婆子的糕点,顿时一脸难堪。 楚守元解决了楚家危机的目的达到,便没有了丝毫挽留的意思。楚河也不在意,找了辆骡车,搬上石头告辞而去。 楚河到了江油,把五千大洋交给了陈致庸,说是自己买了楚家的那半块石头。 “你是失心疯了吗?”陈致庸没忍住骂道,“那就是个破烂玩意!” 陈致庸顿觉失言,连忙打住道:“也好,你本就是玉石行家,应该不会看走眼,但是你听我一句劝,赌石终究不是治家的长远之计。我当年的那位至交,人品和能力都不在你之下,可他就是因为太过执着于赌石,最后才落了个身败名裂的下场。” “岳父说的对。”楚河恭敬地说道,“切了这两块石头,我就立誓这辈子不再赌石。” 陈致庸想不明白,楚河为什么没有按照自己的意图,去重庆侵吞楚家的产业,反而把那块石头给买了回来。他不知道楚河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难道是自己看走眼了?这楚河没有自己想的那么能沉得住气,因为办好了几件事情就自以为对陈家有了恩惠,认为和陈家结亲是板上板钉的事情,所以就没了顾忌,重新回到了刚来江油的本性?他能被楚守元蒙骗,是因为他想炫耀一下自己的能耐,所以一时头脑发热就把石头给买了? 陈致庸心里有了这个想法,面上虽然没表现出来,言语上却冷淡了不少。楚河好像是个较敏感的人,也知道自己这件事情办得让岳父不太满意,也就不再每天里往陈家跑,从那之后就在江油到处闲逛。陈致庸私下听说,楚河在向其他商户打听询问铺面佃金,看他的想法是想自己开个店铺。陈致庸心里想着,是不是该把他叫回来,好让两翁婿一起商量下今后的生意。 这日,陈致庸正在书房看书,看了一会儿,心里却烦躁起来。开始静思时,却听到门外陈述和在轻声问道:“父亲在吗?” “有什么事情?”陈致庸说道,“你进来说。” 陈述和这才走了进来,身体拘谨地站了一会儿,只是低着头不说话。 “你有话要问?”陈致庸问道。 “我想问问,”陈述和声音细若蚊声,“我和林家少爷的亲事,定在什么时候?” “你说什么?”陈致庸把书放下,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什么时候和林家少爷成亲?”陈述和声音更小地问道。 “下贱!”突然,陈致庸一记耳光打到女儿脸上,“你还要不要脸!哪有未出阁的女儿家主动提出嫁人的!” 陈述和挨了父亲的打,仍旧低着头站在原地不动。 “还不滚!”陈致庸指着女儿骂道,“你哥哥不成器也就罢了,你怎么也一点廉耻都没有!” 过了几日,楚河从向家掌柜那里听到消息,陈家出了点事情,陈家的小姐生病,去了两个郎中,都被陈致庸骂了出来,看样子陈家小姐病得不轻,郎中治不好,让陈老爷大发雷霆。楚河听了这个消息,从向家告辞。走回客房之后,他让太白楼的伙计端了酒菜进屋。他倒了两杯酒,一杯敬上首,一杯则在跪了大礼之后一饮而尽。他抱起酒壶倒起酒来,一杯接着一杯,喝得酩酊大醉直到月上西楼。 果然没过几日,在一个傍晚,陈致庸就亲自到太白楼来拜访楚河。 楚河穿戴整齐,静坐在房内,端端地等着陈致庸走进来。 见陈致庸和走进来,楚河拱了拱手问道:“岳父有事情吩咐?” 陈致庸看见楚河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登时心里怒气大炙,声音仍旧平稳地问道:“我一直在等毛先生从缅甸把你父母首肯的消息带回来。” “快了快了。”楚河说道,“路途遥远,过不了几日,毛大师也该回来了。” 陈致庸嘴角抽搐,忍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说了出来:“朝幕,你的为人和身世,我都是看中的,你也不小了,我看你和我家女儿的亲事,就着手办了吧。” “您是江油有头有脸的人物。我一定多加准备,把亲事办得妥妥当当的。” “也是。”陈致庸说道,“我也要好好操办一下,不能让旁人耻笑我家寒酸。” “那这样吧。”楚河提议,“两个月的时间应该够了。我们择一个两个月后的吉日……” “两个月时间太长,”陈致庸说道,“还是提前几日吧。” 这话一说,二人心中都跟明镜似的。楚河看着陈致庸委曲求全来恳求自己,心里升起一股快意。他就是故意不立即回复,故意看陈致庸在自己面前强忍怒气又不敢发作的样子。 僵持一会儿,之后楚河终于松了口:“一切就听岳父大人做主啦。” 陈致庸拱手告辞,转身走了。只是,他没有看到,身后的楚河冷眼看着他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