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河带着刘志云到了老街，见了张掌柜。

    张掌柜对楚河敬畏非常，在楚河面前说话唯唯诺诺。时过境迁，两人的身份地位已今非昔比。张掌柜知道自己在这个容貌狰狞的人面前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索性连生意都不再用心打理，把所有的权利早就交给了楚河。

    在张掌柜老街的大宅子里，张掌柜和楚河二人坐着饮酒。旁边的保镖，早就替换成潘家钟的部下。张掌柜知道这点也默认，想着自己已经没有任何野心，自己在楚潘二人面前没有任何威胁，也就心安理得。

    酒过三巡，楚河才把刘志云叫过来，“这是张掌柜。”

    刘志云急切地问道，“楚大哥说，你知道我父亲的下落。我父亲姓刘，没大名，别人都叫他刘幺狗。”

    张掌柜拿着酒杯的手剧烈颤抖，酒水在酒杯里晃动，泼洒出来。

    “我一把年纪了，”张掌柜说道，“其实我今天就想跟你说，我想回贵州。”

    “如果你早三个月说，我也许就答应了。”楚河说道，“这是命。”

    “楚大哥，你们在说什么？”刘志云疑惑地问道，“不是来问我父亲的下落的吗？”

    楚河向着张掌柜摊摊手。

    “你父亲葬在去腾冲的路上，在距离边境不远的那条小路边。具体地方，我的管家会告诉你。”

    “原来，我父亲真的死了。”刘志云眼眶通红。

    张掌柜不再跟刘志云说话，而是把头转向楚河：“我们以前真的见过面吗？我说的是很久以前。你认识老刘，你在为他报仇，等等，我想起你是谁了。”

    楚河却不理会张掌柜，从身上掏出枪，递给刘志云：“当年你父亲想脱离张掌柜，自己做一票，可是这个张掌柜，没有给你父亲机会。”

    刘志云把枪拿起，手却抖动得厉害，对着张掌柜说道：“是你？”

    楚河说道：“当家的，要说你和我无冤无仇，当年还收留我，不让我饿死在路边，更是放我一条性命。我一直很惦记。”

    “杀父之仇。不可不报。”张掌柜说道，“所以你找了老刘的儿子来。”

    “我说了这是命。太巧了。”楚河说道，“是老天把他带到我面前的。”

    “我没什么好说的了。”张掌柜闭上眼睛准备受死。

    刘志云心情激动，把枪口对着张掌柜，很久过去，并没有扣动扳机。

    “没杀过人？”楚河说道，“所以连父仇都不敢报？我看错你了，还当你是一条汉子。”

    刘志云把枪扔下：“我不杀手无寸铁的老人。”

    楚河嘴角咧开，喉咙干瘪地发出点声音，然后带着刘志云告辞。张掌柜呆呆地坐在酒桌边，一动不动。

    第二日，老街传出消息，老街贩烟的大掌柜老张，在前晚吞了鸦片自尽。张掌柜一辈子贩卖烟土无数，最后还是死在烟土上，也算是报应。更有人说到，张掌柜是被逼死的，被跟他合作的姓林的云南人逼死的。那云南人势力很大，连张掌柜都得罪不起，那人还是当年张掌柜请来劫道的土匪，看来张掌柜还真是活该。

    楚河带着刘志云到了老刘的坟前，看着刘志云给父亲烧纸钱。楚河站在刘志云身边问道：“以后有什么打算？”

    “家里穷困潦倒，我回去也没用了。”

    “今后矿上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楚河说道，“要是你愿意，张掌柜的生意也帮我接下来。”

    “为什么要我来做？”

    “我不方便。”楚河指着自己的脸，“而且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该做了。”

    “我没亲手杀了张掌柜报仇，你不是看不起我吗？”刘志云问道。

    “能从几百米悬崖上往下爬溜进矿区的人，我怎么会看不起，没几个人能有这个胆识。”楚河说道，“不过真的没想到你不愿意自己动手杀了仇人。”

    “我若杀了他，他的亲戚子侄就会再来找我报仇，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他在这边没亲人，如果有，就全部铲除掉。”楚河说道，“一定要斩草除根，也许当年看起来最不起眼的那个人，就会在哪一天出现，让你无路可走。”

    刘志云看着楚河，脸上露出不解的表情。

    “这是我用性命换来的生存之道。”楚河摆摆手，“看来你听不懂。”

    楚河终于松懈下来，每天什么都不做，就待在房间里看书。每天傍晚，楚河就坐在院落里，看着绵绵的群山，一句话都不说，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刘志云终于知道了父亲的下落，虽然老刘已经去世，但总比在茫茫人海中漫无目的地寻找下去要强很多。他做生意的能力比楚潘二人都强，这是与生俱来的能力，也是旁人穷其一生都无法学会本事。两个矿在他的打理之下，产量有了明显的提高。但是老街那边的烟土生意，他却不怎么愿意打理。潘家钟只好找了一个傀儡取代张掌柜的地位，自己在幕后操作。烟土的生意发展很快，潘家钟又购买了几十头骡马，加上自己部下的武装扩充，生意越来越顺利。楚潘二人的生意开始向着各自的方向发展，而且势头都暗自强大。

    大半年之后，时间又到了秋天，楚河在账房找到刘志云，对刘志云说道：“我要走了，这里就交给你了。”

    “你走吧，有我在。”刘志云正坐在桌边算账，忙得不可开交。隔了一会儿，刘志云才醒悟过来，楚河是真的要走了，而不是短时间就会回来。刘志云放下手中的活站起身来，“你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楚河说道，“该回去了，再不回去，我怕我的心会变得跟你一样软。”

    “什么时候回来？”刘志云说道，“我家人都在这里，我想我不会走了。”

    “谁知道以后的事情。”楚河笑着说道，“幸亏遇到了你，不然我还真不放心潘家钟在这里，他的心思不在做生意上面。”

    “放心走吧。”刘志云说道，“你不会不相信我吧。”

    “这世上我能相信的人，也只有你和潘家钟。”楚河说道，“既然信了，就信到底。”

    刘志云立即安排，晚上和楚河大醉一场。翌日一早，楚河离开克钦向果敢走去。到了果敢，潘家钟早已得到了消息，在路上迎接楚河，亲自送楚河到了腾冲。

    楚河在腾冲和潘家钟告别：“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能再见面。”

    “为什么不让我带几个人和你回去。我们联手，什么人不能对付。”

    “家乡不是缅甸。”楚河说道，“我们在这边做事情的方式，在那边行不通。更何况，我不想让他们那么痛快。”

    “不管你是否成功。”潘家钟说道，“我所有的财产，还有我所有的手下，都是你的。”

    “够了，够了。”楚河说道，“我已经等了这么多年，如果不靠我的方式报仇，这些年的苦就一点意义都没有了。”

    “我不知道你的仇人到底当初是怎么对你的。”潘家钟说道，“不论是谁，当你的敌人，都是件很痛苦的事情。”

    楚河拍了拍潘家钟的肩膀：“我走了，你保重。”

    潘家钟和他的部下纷纷向楚河拱手告辞。

    楚河骑着马向着北方走去，潘家钟等人向相反的方向策马离开。

    此时，东方的日头升起，清晨的雾气弥漫在山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