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儿,都事先将红皮儿给搓掉了。 这么看上去,白净净的,就像那荷花里头自然生长出来的莲子似的。 云扶怔了下。 那号称姓孙的师傅憨厚地笑,“知道您好这口儿。” 云扶又瞪那木乃伊一眼,兀自又赌气似的吃了好几大口灌肠儿。 “师傅,您老姓儿是什么呀?”等着师傅煎下一锅的当儿,云扶状似悠闲地问,“我总觉着您好像不该姓孙。您这么稳重,可没有猴性。” 师傅尴尬得直瞟木乃伊,木乃伊捂着嘴乐。 “小的原本……呃,姓侯。” 云扶也有点愣。 木乃伊这才转头凝视着云扶,拍腿大笑,“听见了没?” “呸!”云扶扭开脸去不搭理他了。 。 这一顿灌肠儿吃了有差不多一个小时,等云扶拈起花生仁来清口的时候儿,外头的天色已经隐隐有些发白了。 他也站起来打了个饱嗝,孩子气地一扭三道弯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终于吃饱了。”他独眼儿凝视着她,“吃饱了吧?走,回家吧。” 云扶向侯师傅道了谢,走出宅门外立在胡同里瞪住他,“你怎么才能放过我?” 他嘿嘿地笑了声,俯下头来,居高临下凝视她的眼。 “听你的口气……好像咱俩很熟呀。你认得我啊?” “有意思么?”云扶懊恼地笑向后退开,却怎奈何小胡同忒窄,一下子脊背就顶着墙了,“你觉着都到了这会子,我还至于不认得你?” 他的眼在夜色里,闪烁着银色的光,如月色匝地,又像是星光璀璨。 他自在地向她头顶伸出手臂,掌心按住她头顶的墙壁。 “那你说,我是谁?” 他这么长途而归,还没来得及洗澡,身上的气息浓烈而嚣张,向她兜头盖脸地袭来,瞬间就将她湮没。 云扶用力向另外一边扭开头去,“靳少帅,这么尊贵的身份,到了这会子还故意隐藏起来,我都替你可惜~” 他却笑着摇头,“每次叫‘少帅’都是这么咬牙切齿的哈?” 云扶耸耸肩,“有么?少帅您一定是听错了,我每次喊‘少帅’,其实都是偷着乐呢。” 一卷72、不霸道还当什么少帅 “我当然知道!” 他在微白的夜色里跺脚大笑,“你是等着我生气,你好能好好乐一回!” 这会子的他看起来,那身军装带来的庄重,以及木乃伊的脸带来的恐怖都如同这夜色一般,点点淡去了。 此时眼前的他,就是个大孩子。 一个背负血海深仇、肩扛家国重任的大孩子。 云扶想,都赖这夜色晨光,叫她怎么想到这儿去了?而且这一刹那,心下莫名地还是跟着有点儿疼。 她便猛地伸脚,踢在他小腿迎面骨上。 他吃痛,躬了腰去。 云扶趁机躲开,率先抬步朝前走去。 不管能不能逃得掉,这会子在人家民宅小胡同里耗着,又算怎么回事儿? “哎,小野猫,”他的脚步没这么快追上来,可是他的声音还是先追上来了,“其实你早猜到了,所以你才从来不肯问我叫什么,是不是?” 云扶脚步一顿,却没肯回头。 这会子还回头去说那些,还有意思么?他已经是他,他终究没能变成另外一个人。 倒是凯瑟琳又惊又喜,紧紧盯住他,“你真的是少帅?少帅真的是你?” 他冲凯瑟琳呲牙一笑,却没顾上回答,只疾步追上云扶去。 “你不回答,我也知道。就算你故意躲着不说,你也还是猜着了。所以你要豁出一切去救我……你还肯跟我,嗯,内个~” 他越说越欣喜,搓着手道,“要不是知道是我,换成别人的话,你才不会用那样的法子救! 云扶两耳嗡嗡的,终于还是忍不住站住,跺脚回头瞪他,“我跟你哪个了?” 这小胡同挺暗的,可是云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就是瞧出来他脸红了。 十九岁的大男孩儿,眸子清亮如星,却双颊醉了一般地酡红。 “……你是想让我细细再给你复述一遍呗?行,我全都记着呢,记得可清楚了。” 云扶还是一跺脚,赶紧朝前走了。 他跟在后头双眸闪闪地乐,“……告诉你个秘密,福星居的人,不管厨师、掌柜、还是跑堂的,都只有两个姓儿:不是姓孙,就是姓侯。” 云扶霍地回头盯住他,“为什么?” 他得意地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着既然我给人家‘福兴居’,改名叫‘福星居’,有人说天上掉下一头什么活猩猩啊……我觉着为了避免以后再有人这么说我,我就索性叫他们把人都换成姓孙和姓侯的,到时候有人再笑,就自然有这么多人挡在我前头,就不用我再自己独一个儿了。” 云扶哑然失笑,瞪住他,“还有你这么霸道的?” 他耸耸肩,“反正也是少帅啊,不霸道的,那还当什么少帅?” 云扶使劲忍住笑,别开目光去,“可是原来的师傅都是老人儿,你为了换成姓孙的和姓侯的,就把不姓这两个的,都给撵走了?那这灌肠儿还能有老味儿了么?” 他耸耸肩,“我没撵他们走啊。不想走的,就改成这两个姓儿呗。姓儿是死的,人是活的呀~” 云扶真是不知该用什么表情了,这便一跺脚,“你怎不给你自己也改了呀?” 一卷73、小鸾 他笑着蹦过来,横在她眼前,“我改了呀!你忘啦,我还叫晋之好。” “呸!谁闲的没事,要记着你那些诨名去?”云扶懊恼地一跺脚,“再说,你改完的那个姓,跟你本姓是同音,你反正不吃亏!” 他笑,长眸完成了月牙儿,“要不,我跟你姓?” “滚你的!”云扶脸红过耳,又想踢他了。 两个人在胡同里踢踢打打,完全两个没长大的孩子,白瞎都长这么高的个儿了。 “七哥,云姐姐。”冷不防胡同口飘来一线柔婉的嗓音。 云扶顺声瞧过去,只见一个穿阴丹士林布旗袍的女孩子,举着一盏煤油灯,含笑立在不远处。 此时晨光隐隐幽蓝,那女孩子一声的蓝就像是从晨光里脱胎而出的一般,蓝得那么纯粹,蓝得那么高贵。 那女孩儿梳着一条大辫子,大方地露出额头和一张白净如瓷的脸。 那眉眼,细致优美,宛若工笔仕女画上走下来的一般。 她通身上下没有旁的装饰,唯有脖颈上垂着一根纯白的围巾。 这白与蓝的搭配,又是素到极致,又绝妙到了极致。 云扶看完了,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便只扭头去盯着靳佩弦去。 靳佩弦也愕了一下,随即淡淡而笑,“小鸾,你怎么来了?” 他说罢回头与云扶介绍,“叶小鸾,三妈娘家侄女儿。现在梅州女子师范念书。” 叶小鸾大方地上前向云扶伸出手去,“云姐姐,叫我小鸾,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