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霖明白了。 一顿半个窝窝头,终日还要挖矿,矿工们皆饿的浑身发软。 可矿卫们酒足饭饱,个个都长得油光水滑,手里还有兵器,要是闹出事,弱者讨不到便宜。 自身都难保,又怎么管得了别人,还不如就此保持沉默。 甘霖缩在人群里,幽深晦暗的眼神隐于其中,清楚的听见他们说: “倘若杨大在这里,还有他杨三耍威风的份?” “说到底就是欺软怕硬,不敢对杨家人发脾气,只能拿旁人撒气。” “你们两个嫌命太长?在矿场可没人会救你,快别说了。” 敢怒不敢言的几人推推搡搡,最终归于平静。 耍了一通威风,心里终于舒坦了的杨齐边走边问:“我的那两个朋友怎么样了?” “杨少放心,他们好着呢,兄弟们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出不了事。” …… 一行人远去。 旷工们又开始了日常劳作。 趁着众人都不注意,甘霖往矿洞深处走了些许,一阵清风刮过,石壁灯盏上的火苗微晃,等再看去时,前方哪里还有人? 遁入空间的甘霖打开恩怨盒。 果不其然,盒子里有一张符咒。 又是幻形符。 甘霖眨了眨眼。 此时,她倒是可以验证两件事了。 第一,郑定恨毒了杨齐。 第二,越是靠近鬼魂怨恨之人,鬼的怨力就会越强,然后催生符咒。 如此说来,在完成任务之前,她还得找机会多去杨齐面前晃悠。 薅怨气嘛,一丝不嫌少,万缕不嫌多。 像化形符什么的,越多越好。 弄明白这件事后,甘霖离开空间,与矿洞里的人套近乎。 也许是他长得太猥琐,气质与这里的人又接近,以至于谁也没察觉到偌大的洞里竟凭空多冒出一个人来。 赵成材深深的看了甘霖一眼:“尸体运去了哪儿?你问这事做什么?” 甘霖嘿嘿一笑,笑声粗噶:“我不就是想看看,能不能趁他们运送尸体时……” 话未说完,但赵成材显然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看在半个窝窝头的情份上,倒是不吝啬提点对方几句。 “别妄想了,无论活人死人,都走不出这里半步。” 甘霖惊了:“这话是什么意思?” 赵成材继续说:“你听说过乱葬岗吗?洞里有一个专门埋尸的地方,被人称作小乱葬岗,里面的尸体,只怕要堆成山了。” “所以,死人出不了这里,活人就更别想。” 甘霖:“……” 这话说的。 她要是想出去,岂有出不去的道理? 只不过,从一开始她的目的就不是离开这里,而是生辰帖啊。 想到这儿,甘霖蓦然清醒。 对啊! 从杨齐的话中,她明白几年前那一场矿脉塌陷是有内情,既然塌矿是假,那么那些人的尸体呢? 既然是小乱葬岗,郑定的尸体,会不会也在里面? 找到了尸体,生辰帖还会远吗? 甘霖瞬间精神抖擞。 于是没半个时辰,甘霖就与这一片的矿卫聊熟,一句接一句的奉承话下来,哪怕心硬如铁的人,也不由得被哄的笑容满面。 毕竟,不会拍马屁适当示弱的家伙,是会早夭的。 末了,甘·猥琐·男子霖恍若不经意的问了一句:“刘哥,刚才被打死的那个人去哪儿了?” “你想知道?” “当然。” 甘霖没心没肺的笑:“初来乍到,总要多熟悉熟悉环境。” “好说,看在你这么会说话的份上,等会儿我带你去见识见识,保管不会让你失望。” 这一等,就又等了近一个时辰。 甘霖用了第二张符咒。 矿洞里分不清白天黑夜,甘霖掰着手指算了算,如今洞外边,天色应当将黑。 郑家与大哥二哥大嫂,恐怕也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甘霖有些头疼。 虽不需要担心矿洞坍塌的问题,可她那两个哥哥个个重情重义,对唯一的妹妹更是溺爱的紧,突然惊闻妹妹被疯婆子带进了矿里,岂不惊怕? 以他们的性子,定然是要进矿寻人,可这矿里危机四伏,想活着进来不容易,想活着出去更难。 希望哥哥们能聪明些,千万别轻举妄动,否则她怕是又要背负命债了。 甘霖终于见识了矿洞里的小乱葬岗。 在深山内部,地下被挖了一个直径约二十米,深约十米坑,坑底正不断向上传来令人作呕的腐烂味。 几个矿卫手里各拎着一个小桶,桶里装着不明的绿色液体,往下一倒而尽。 坑底一片漆黑,什么声音都没有。 凭借过人的眼力,甘霖能在夜中视物,只一眼,坑底的景象便在她眼中一览无余—— 数十近百具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在底下,浸泡在一弯黑色的液体里,隐约可见白骨累累。 最上面的一具,便是刚刚不知为何惹怒了杨齐被活生生打死的矿工。 那人死不瞑目。 不过短短半个时辰,尸体就已生了虫。 甘霖眼神泛冷。 这大概是她几辈子加起来见过的,最令人难以忘怀的一幕了。 修真界竞争残忍,可没人有屯尸的癖好。 这品味,太低下。 矿卫还在说,语气里带着微不可见的愉悦:“等化尸水发挥效用,他们就会变得跟底下那层白骨一样,再多一段时间,连白骨都不会剩下,能省去许多麻烦。” 可见这么多年来,他们都是这样的处理的, 甘霖:“……” 大可不必说的这么清楚。 她明白。 可明白归明白,想想还真是很不爽。 尸体都化成了白骨,她又怎能分辨得清,哪一具是郑定? 找不到郑定,生辰帖怎么办? 原本还想慢慢来的甘霖耐心彻底告罄,她看了一眼面前的矿卫,语气轻飘飘的:“我听说几年前这里塌过一次,死了很多人,那些人的尸体也在这里?” “都喂狗了。” 刘姓矿卫回忆了一番:“是三公子的吩咐。” 杨齐的吩咐? 喂狗? 这下场还不如泡化尸水。 甘霖暗地里‘啧’了一声,就听到刘姓矿卫四处张望一番,见没人注意他们,就继续说:“喂狗这件事,说起来还和爱恨情仇脱不了关系,你有没有听说过罪人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