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卿不语。 “哈哈哈!你们只会从云端俯视着我们这等庸常之人,而右相却能许诺我,他日那朝晖殿中,盘龙椅下总有我施展抱负的一席之地!” 雨下的越发的大了,顺着窗橼打湿了衣衫。 “可你为什么要将杀害云珠夫人的事情嫁祸给沈侯,他是真心将你当做朋友!而且他与你一样——” “他与我一样?他与我从来都不一样!他一试即中,得当今赏识。出兵北境,屡立奇功。当朝新贵,炙手可热,怎么会和我这样的庸常之辈一样呢?” 他激动的神色渐渐平复,取而代之的是凝滞在眉宇间浓得化不开的哀伤。 “郡主,我与你各为其主罢了。” “好一句各为其主!” 火光电石之间,一个念头一闪而过。 等一等—— 各为其主那他也应该是为了南朝! 怎么会是辞玉的人! 右相! 是右相通敌! 宋青山的后背往车身上一靠,整个车身炸裂开,雨水沿着他狰狞的笑意,像一张被过度拉扯的布帛。 还没反应过来,流霜再次落在了宋青山的肩颈上。 “影!住手!”李明卿出声喝止,“他还不能死。” 他死了就没有右相通敌的证据了! 他死了就不能还沈孟的清白了! 流霜没有动,握着流霜的那道黑影与夜色相融合。 “杀了我!来!快来杀了我!”他笑得越发狂妄放肆起来,“郡主,居然用了半个月的时间才查清楚,想明白整件事情。” 他颤颤巍巍,往流霜的剑尖上靠:“杀了我呀!等安远侯坐实了通敌的罪名之后,也就再也不能回到现在的位子上了。哈哈哈哈——” 那种不祥的预感像一件湿透的衣裳,将她紧紧包裹起来,寒雨刺骨,发肤俱冷。 另一个方向上的鼓声响起来。 李明卿转过身——鼓声响起来的方向是公主府! 不好! “影!快点!跟我走!” “太迟了!”宋青山如痴如狂,却又端的冷静下来。 太迟了吗? 已经太迟了吗?! “哈哈哈——太迟了——” 滔天的鼓声响起,从公主府的方向蔓延至蜀宫,瞳孔骤然间紧缩,她慌乱间,牵过马车前的马儿。 “去公主府!” 她转念一想,不对! “去蜀宫!” 也不对! “还是去——” 要怎么办—— 大雨如瀑,四面的瓦舍角楼上都是重重黑影。 一杆红缨,忽然从夜空里刺过来,横贯了宋青山的腹腔,直直地钉在了马路中央。 黑夜里忽然疾驰出来一匹骏马,马上的人棱角分明,肤色黝黑。 她伸手,轻轻擦掉面上的水渍,定了定神。 “宁王?” 宋青山的肢体猛然抽搐,伸出手,指着宁王,说不出话来,一张口,全是红色的血沫。在大雨的冲刷当中,汇成了一股红色的涓流,随即沿着这街道一点一点地淡了。 没错。 这样的雨夜最适合杀人了。 四面角楼上一跃而出八个黑影,来不及反应,冷箭已经如雨一般,朝着她she过来。 “郡主。”他忽然伸出手,将她一勾,马儿往前一跃,他劈手夺过刺穿宋青山身体的红缨,箭矢委顿落地。 李明卿一怔,所有的惊惶和恐惧在一瞬间便凝滞在一处,听见影粗粝低沉的声音对着他们二人道:“这里jiāo给我。” 流霜的寒光在这雨夜中宛若一片月色。 马儿朝着蜀宫的方向疾驰。 她的思绪转得飞快。 方才的鼓声是——辞玉谋反了。 “殿下——” “嗯?” 宁王眯起了眼睛,顺着她指着的方向看过去。 只见五十步开外,长街尽头,黑压压一片兵士手中亮着明晃晃的刀剑。 “拿着。” 宁王身上本来挽着一张鹰弓,装满箭矢的盒子和鹰弓已经jiāo在她的手中。 “殿下我——我不会用弓箭啊——” “保护好你自己。” 李明卿觉得眼中一热,更多的水顺着两颊流下来。 他停止了策马,两人一马,对峙着这几百将士。 任凭他征战沙场,浴血得生无数次,奈何眼前便是死路啊。 是死路啊! 李明卿环顾四周,东西两侧的巷道里亦是黑压压明晃晃相jiāo错的一片。 从未如此无助。 宁王在她耳侧,低低耳语,随即抽出匕首在马肚子上狠狠一刺,马儿竟然带着李明卿往回跑了些许。 他一跃而下,李明卿这才看到他身着一身银铠,夜色把他一点一点吞没。 俨然已有预料。 怎么办? 怎么办? 怎么办? 他身陷险境,我要怎么才能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