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碰着哪里没有?”小词放下果品,神色有些紧张。 沈孟看着她朝自己胸前伸过来的手,不着痕迹往后退了一步:“宋大哥呢?往琅琊王府送个邀帖送了有个把时辰了!怎么还不回来!” “咳咳!” 宋青山从回廊后走出来,一身半新不旧的青色衫子,面上微有短须,看着有几分落魄,却面带揶揄之色:“沈兄是担心宋某送邀帖迷了路还是担心琅琊王府的人不愿来?” 宋青山本是王府门客,颇有才情,因先帝肃清官场,打击科考舞弊一案受到牵连,至今默默无闻,却在君再来与沈孟一见如故。 “我——这不是担心宋兄迷路嘛!” 小词抿嘴一笑,捧着果品跑开了。 宋青山笑道:“宋某频频出入琅琊王府,沈大人倒是杞人忧天。” “你……你笑什么?”沈孟被他看得心里发毛,面上有些拿捏不住。 宋青山疏朗的笑声在沈孟听起来就没有那么好受了:“沈兄醉翁之意,宋某岂能不知。” 这人—— 沈孟也不多加辩白,故意正色道:“如何?” “我把邀帖jiāo给王爷了。” “那太好了!郡主可与王爷一同来?” “近日王爷身体抱恙,接了邀帖之后便派人转jiāo给了郡主。” “郡主她——会来吗?” “不好说,郡主来不来,可不是宋某能够揣测地到的。”宋青山顿了顿毫不意外地见沈孟的神色微微黯淡下来。 “这样啊——”声音恍若一丝叹息。 “天下间仰慕郡主美貌的人不在少数,沈兄也是其中之一,宋某毫不意外,但郡主绝非徒有其表之人,如果沈兄曾有得罪了郡主的地方,就应该好好赔罪啊。” 沈孟神色微微一动,他分明是话里有话,他怎么知道啊—— 宋青山送完邀帖,辞了琅琊王,便要出府的时候,正巧遇上了李明卿身边的侍女昭瑜,昭瑜一看是沈宅的邀帖,不由向着宋青山嘟囔道:“这沈大人居然有胆子送邀帖来!上次他还冒犯了郡主——宋先生怎的帮这么个人送邀帖来?” 沈孟备了份礼,不由手心里捏了一把汗,吩咐道:“阿九,备车!” 记忆的点往前面倒退,从这京都上的青瓦白墙上逡巡而过。 四岁时,父亲带着自己拜访琅琊王府,那是自己与李明卿第一次见面,彼时父亲任职兵部尚书。 王府虽是皇亲,却没有自己想象中那般压抑古板,而自己因为从小被父亲带在巡防营里教养,已经是野惯了。 彼时京都的人都知道琅琊王爱若掌珍的嫡女,气度不凡,聪慧异常,三岁能吟,四岁能作。 父亲一见面便向琅琊王赞赏道:“谦早听闻王爷的女儿,气度不凡,不像我家云亭——”话还没说完,她已经被父亲瞪了一眼。 “顽劣异常!”父亲接着说道,低下头却刚好看见沈云亭正对着李明卿做鬼脸,她虽是女儿身却时常打扮得利落,像极了小男孩子。 “啪”地拍了下沈云亭的脑袋瓜。 沈云亭吃痛,委屈地瘪起嘴,却敏锐地捕捉到李明卿眼里一丝狡黠得意的神色。 逮到你的小辫子了! 看我不把你打出原型! 琅琊王府的后花园里有个月牙形的湖,湖中喂养了不少锦鲤。 大人到边上谈话去了,自己跟着李明卿跑到水边,沈云亭看着李明卿近水站着,忽然心下起了一念—— 沈云亭见李明卿看鱼看得出神,偷摸着后退两步。 “云亭,你看这条鱼真好看!” 这么好看那就—— 那就让你下去看吧—— 沈云亭猛地抬起脚,用尽全身力气,往李明卿的后背踢去,说时迟那时快,她看见李明卿微微别过脸,嘴角上扬到一个好看的弧度,迅速避开了这一脚。 “哗——”水声之大让远处谈话的两个大人匆匆赶过来,迷迷蒙蒙中觉得自己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捞起来。 随即听见李明卿对两个大人道:“父亲,沈叔叔,云亭想玩水,我拉不住她,就掉下去了。” 池水倒灌到鼻腔口腔里面,她瘪了嘴忿忿,有口难言,脸上就剩下两汪泪水。 “王爷,今日实在叨扰了。这孩子实在是太顽皮了。” “孩子心性,沈兄不必太过严苛了。” 彼时的她,吃了这么大一个亏,回家后与父亲说了事情原委,却反被父亲又教训了一顿。 沈云亭。 马车上的人微微握拳,这个名字对他来说,实在是太久远的事情了。那个顽皮的,总是一身男装的女孩子早就在昌平十七年沈家满门抄斩的惨案中—— 离开了—— 世间当无此人了。 他眼下现在迫不及待想要见到她,可是见面之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