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孟嘴角浮起一丝苦笑,遂顺着李明卿的力道放下酒壶,故意打乱了她的思绪。 “沈孟,倾慕郡主。” “哒——” 思绪再度变成翻飞的碎片,她有些失神。 他说什么? 沈孟。 倾慕郡主。 她的指尖停在沈孟的手上,随即拿开。 沈孟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手背上,手上的凉意还未褪去,像手上飘过去一片雪。 许是房中太热的缘故,李明卿面上微微一红,竟然不知如何顺着沈孟的话说下去。 沈孟解释道:“郡主是奇怪我今夜为什么会在京畿府,对吧?我在路上看到郡主和侍女一路往西过去,遂一路尾随至京畿府,故而——” 李明卿盯着他。 显然是不相信的。 一阵风从开着的窗户里灌进来,沈孟的手心里面全是汗水,他站起身去关窗,也想把两个人这样尴尬的情况一笔带过。 李明卿看着杯中的酒,端起来,这竹叶青,香得醉人。 “你既只是一路尾随,为何又带了锡纸银箔?” 沈孟一讷—— 他果然不能撒谎。 从小就是这样,在李明卿面前,沈云亭只要一扯谎,她总能一眼看破。 她嘴角勾起一丝冷笑:“沈大人,你今日救我,我甚是感激。本以为能与沈大人投契相谈,不想沈大人竟如此轻浮,倾慕二字便可随随便便说出口?” 他兀自又斟了一盏酒。 随便说出口? 你不知道这句话在我心里埋了多少年。 李明卿站起来:“若不是刚才沈大人这番话,我都要忘了与沈大人初识是在京都第一的温柔乡君再来。沈大人的那些言语用来哄一哄君再来的姑娘自是不错,沈大人对我也如此轻浮,实在是放肆。” 说罢,站起身,理了理衣襟,便往外走。 那一抹背影消失在雪里,他只觉得外面的残雪好生刺眼,让他觉得双目灼灼。 听说融雪比下雪冷,沈孟从前不觉得,但是今天却真真切切感觉到了。 李明卿兀自出了沈宅,邱伯端着厨房刚刚做好的小年夜的饺子、鸭信并几个热菜才带过来,就看见沈孟一个人站在书房的门口。 “公子怎么一个人在这里站着?” 沈孟回过头,眼睛有些发红,随即便往房里走:“她走了。” 邱伯轻轻叹了一声,放下东西,没有多问。 “邱伯——” “公子,您吩咐——” 沈孟看着碟中的芙蓉团,摇摇头:“没事了,您去忙吧。” 碟中的芙蓉团小巧jīng致,是厨娘以红酒曲开苏,层层包裹而成,形似牡丹,气味芳甜,闻之欲醉。 彼时亦是隆冬,李明卿站在窗前画眉,远远见着一个冠玉束发的人儿提着一包苏纸盒子,绕过王府的花园,径直朝这边跑来。 李明卿莞尔问道:“云亭,你带了什么来?” “雅香斋的芙蓉团呀!” 她记得李明卿就喜欢吃那一口苏甜。 “下这么大的雪,你竟跑到雅香斋去了?” “我记得你喜欢!” 李明卿接过糕点放在一旁,捂住她冻得通红的小手:“你冷不冷?” “不冷!” 第一部分·05 嘉平元年,新帝初登大宝的这一年四海顺服,风调雨顺。 除夕一过,便是chūn天了。 只是这年的chūn天比往年来得要早一些一般,好像哪里的景色都是好看的,这柳叶尖尖上的绿色,这点点滴滴的嫣红,都合了心意那般的好看。 正所谓欢娱在今夕,嬿婉及良时。 比这chūn色更热闹几分的,是得月楼里的盛景。三月初三,得月楼里名流云集,无数的人涌向京城,一是为目睹科举chūn榜三甲的文采韬略,二是为一观这京都十二教坊女子的丽质佳色。 显然,时日渐长,这后者比前者更有吸引力。 沈宅。 “阿九!你家公子在何处?”声音远远传来,宋青山摇着折扇从正门进来。 阿九停下手上的活计,笑答道:“宋先生,公子正在书房里呢!” 沈宅虽不及王府开阔宏大,却别有一番韵味,正厅后面一簇湘妃竹,脚下的路蜿蜒曲折,被假山隔档,犹如雾里看花,竟有几分曲径通幽的味道。 “沈兄?” 书房的门微微掩着,房中竟空无一人。 他推门而入,案几上放着无数卷轴,他心下一动。 步子微微抬起,身后传来一丝响动。 “宋兄。”沈孟不知何时已经站在离宋青山不远的位置,一身青玉色的长衫,看起来文质彬彬,倒不像个武将。 “你——”宋青山面色一变,“我还以为你出去了。” “得月楼的包间这么快就订到了?” “那是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