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会不会认得自己? 认得又如何? 不认得又如何? 那个曾经相伴在李明卿身边的人,是沈云亭。 礼匣上的银箔映衬出他的眉眼面容。 世人都知道,他是沈孟,是皇上亲封的武状元。 马车蓦地停在琅琊王府前,车内的人没有动静。 阿九朗声对车里人道:“公子,咱们到王府了!” 阿九疑惑,方才公子还是兴高采烈,恨不得立刻飞到琅琊王府,怎么忽然不声不响? 又喊了一声道:“公子?” 沈孟回过神来,握住礼匣的手不知何时已经变得冰凉了起来:“阿九,你去把东西jiāo给王府的人。”。 阿九不明白,但是也没有多问。 难道高高兴兴地跑到这王府来,只是为了把东西送到吗? 车辙滚滚,碾过石板路,在王府门前留下两道印痕。 京都的雪真是好看,落满了这青瓦。 昭瑜接过门房送过来的礼,不由纳罕,兴许是这沈大人真心实意过来道歉的也说不定呢! 遂拿了去到李明卿跟前:“郡主,沈宅遣人送了礼过来。” 李明卿提笔画着一幅丹青,院中的白雪红梅落在纸上,虽少了几分生气,却那么疏离高远。 昭瑜看着不觉失了神,真好看! 郡主真好看! 郡主就是郡主,郡主的画也跟郡主一样,不染一丝尘俗。 “是什么东西?” “啊?啊——”昭瑜回过神,瞅着眼前的盒子,答道:“还不知道呢。” “那就放在那里吧。”清冷的声线和外面的雪融成一体一般,斯人斯景。 “哦——那——”昭瑜揣度着李明卿的神色,“郡主,今晚的府宴咱们去不去呀?” 去了就能看热闹了! 昭瑜眨巴着眼睛,欲言又止,按捺不住心下的好奇。 李 明卿微微抿唇:“替我更衣吧,再准备一份贺礼。” 昭瑜面上一喜:“好!我这就去!我记得素脂斋前日送来了一支簪,郡主你戴上了一定好看!” 沈宅上上下下都在为入夜时分即将开席的贺宴忙碌,沈孟在正厅一一会过了来贺的皇族贵胄,推杯换盏间已经过去了大半时辰。 越是bī近入夜时分,他的心就越发难以平静。 而正厅上却迟迟没有出现那个人的身影。 大抵是不会来了吧? 他的目光落在墙上的滴漏上,一抹苦笑浮上来,转过身去换上慡朗的笑意招呼了众人一一落座。 他微微抬起头,往门外一瞥。 忽然看见李明卿从雪里走过来,流云髻上斜插着一支红玉髓簪,衬得她玉面如雪,银狐大氅上用天蚕丝镂着回字暗纹,乍一眼看去平平无奇,宛若章台玉树,风姿天然,却带了几分清冷疏离,即便如此也让人目光忍不住在她身上流连。 他不由站起来。 握住白莲盏的手顿住。 座中宾客全都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郡主李明卿,不由感叹——这皇上亲封的武状元面子倒是不小,不仅有当今亲赐府邸的无上荣光,就连郡主也愿意赏脸来贺! 厅堂外,侍从取下她肩上的披风,她转过身,神色淡然道:“家父身体抱恙,明卿代父来贺,还请沈大人莫要见怪。” 见怪! 怎么可能见怪呢! 他一怔,不答。 李明卿换换抬眸,四目相对,沈孟颔首道:“郡主能来,实在是太好了!” 说罢——他便觉得自己这张嘴真是—— 真是太不会讲话—— 什么叫做太好了—— 怎么能够只说太好啦—— 李明卿入座后,自斟自饮,随意拣了几样淡素开胃的小菜,无甚言语。 正厅内的歌舞丝竹让雪夜多了几分声色,沈孟与人推杯换盏间,目光总是有意无意落到李明卿身上。 不光李明卿注意到了,就连殿上来贺的其他人也注意到了。 众人笑言:“沈大人可是倾倒于郡主清绝的姿容。” 李明卿抬起头,与沈孟四目相对。 沈孟看向她漆黑的眸子,仿佛能从那眸子里一揽,便揽下来这漫天的星辰与无尽的河海,脸蹭的红了起来,吞吞吐吐道:“沈某——” 他已有了三分醉意。 这算什么事? 这些人是要摆自己一道吗? 难道他要当着所有人的面承认—— 承认他就是个沉迷美色的好色之徒—— 从此浅薄之名永流传—— 沈孟平复了下来,随即道:“沈某,倾慕郡主才情,先gān为敬。” 匆匆忙忙用酒盏挡住了自己的脸。 “大人谬赞。”李明卿回敬一盏,心下已然只觉——沈孟其人,不过尔尔。 第一部分·03 正当宴会到尽兴之时,庭院里一阵疾风,夹带着森森的凉意,似是有客来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