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记住、永不丢失! 笑着混过去的事情绝不说话,为人可算中庸。 九岁的孩子,这样的举止已很是聪明了。 好在月明没把身上的儒生习气和方溯在一起时表现出来,不然很可能会被少年时让老学究教了两年规矩的方侯爷扔出去。 方溯连着多日都听月`明被先生夸赞,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去看看那丫头怎么样了。 月明院中有梨树,小孩偏爱在树影下写字。 一笔一划,端方雅正。 比之前写的好看多了。方溯想。 月明好像感觉到有人在看她,一抬头,直直对上方溯的眼睛。 她放下笔,道:“师傅。” 这么好看又聪明的孩子,方溯还真有些希望这是她女儿。 作者有话要说: 月明:emmmm…… 感谢崂山可乐小天使、一个小傻蛋小天使的地雷。 第十二章 八年 堑州,夏。 方溯端着茶,喝了一口。 堑州夏天太热,她不乐意穿轻薄的衣服,领子掩住了脖子,袖口压着手背,整天穿得让人看着都热。 本来就热,还有人上赶着来给她找事。 信被压在点心碟子下面,摸着好像人面的绸纸沾了一层碎糕饼渣子,要不是纸上还有油墨,她真想拿着包点心。 彦王萧,西出灭敌,大获全胜。 这和方溯本没半文钱关系,一则萧打的是周旧部,不是戎狄诸部,二则他用的是中州军,而不是西长史府军,三则,两人相距甚远,方溯也谈不上指挥战局,偏偏这位赢了之后放着好好的官道不走,非要绕行到堑州来。 方溯与彦王认识,也仅限于认识,要是非得生套jiāo情,那大抵是在萧络帐中曾打过照面,能互相叫上字,再深了,就一点都没有。 所以他领着五万人来堑州,还特意发公文告诉她,他来了是要做什么? 花厅很凉快,可再怎么凉快也没有自己房中凉快,几人面面相觑,方溯不动,他们就不能动,又穿着几重官服,热得后背都湿透了。 “侯爷,”何杳杳没精打采道:“您看出什么结果了吗?” 在座都有官职,且不低,不然也没资格在侯府的花厅里坐着,可他们现在只恨这些职位和军功,让人得了随侯爷一叙的“荣幸”。 方溯道:“本候要是能猜得出来,叫你们来做什么?” 何杳杳坐的地方恰好没yīn凉,被晒得都要疯了,道:“侯爷,您都看不出来,还指望我们能看出什么一二三四五吗?” 方溯放下茶杯,道:“本候也没指望你能看出来什么。” 想她随方溯出生入死,也有个卫将军的军职,晒得头晕眼花,又被没人xìng的那厮挤兑,一下就站了起来,咣当一声,碰倒了茶杯。 这下不仅是要困死的,还是要热死的都回了神,盯着何杳杳看。 “怎么?” “没事……”何杳杳准备的满肚子的话在对上方溯的视线之后都憋了回去,道:“腿麻了。”她又坐了下去。 花厅中发出一阵要死要活的长吁短叹。 宴明珏是除了方溯之外坐的最直的,看了觉得好笑,也就方溯不讲究那些虚礼,不然全都拖出去砍了祭旗。 方溯挥挥手,道:“都回去吧。” 她不该对这些一年有一半时间在打仗的将军们的脑袋抱太大期望。 若论排兵布阵,这些都是拔尖的,若论朝政权谋,恐怕都一窍不通。 “何大人,”方溯道:“你留下。” 何杳杳吞了吞口水,道:“侯爷。” “本候看看你腿怎么样了,来。” 这要是个军侯,她真敢立刻就走,可方溯不仅仅是军侯,还是西长史府军的统帅,她隶属西长史府,她敢走,就是抗命。 孟峥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声道:“自求多福。” 她要是不说话说不定也就是腿麻,被方溯叫进去,可能连腿都没了。 玉衡终于得偿所愿地成了加]八]一]]一长史府军都护,最大原因不是他逼供又有了什么新成果,而是成了都护之后日日都得在营中,没工夫再去祸害月明。 “侯爷这几日心情不佳?”孟峥道。 江寒衣道:“侯爷什么时候三伏天心情佳过?” “分人也未可知,”玉衡笑眯眯道:“长史大人不就是那年三伏天被接回来的吗?” 长史伴帅左右,官职虽不高,却历来只有主帅亲近之人才能胜任。 “侯爷心情不佳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因那位不爱惜身体不爱惜的和不是自己的似的,陛下特意给侯府设了个府医,他又赐了官位,方溯就算再觉得麻烦,也不能拂他的面子。 江寒衣道:“上个月月初。” “今年三伏这样早的吗?” “那位什么时候走的?” “哪位?” “长史啊。” “上月……初?” 花厅里传来一声杀猪般的惨叫。 玉衡扣过孟峥的脑袋,道:“别看了,再看你也是那个结果。” “咱们现在只能盼着长史大人早些回来,救救我们这些水深火热的亲军们。” 宴明珏道:“回来了。” 远远过来的那个人,可不就是月明。 十七岁的少女眉目可入画,腰间挂着剑,一身月白袍子让人看着都清爽了不少。 月明见礼道:“几位大人。” 几人回礼。 话音未落,又传来一阵惨叫。 “长史大人回来的早不如回来的巧。”玉衡笑道。 “这是?” “体恤下属。”江寒衣道:“月明不进去?” “既然师傅在体恤下属,”她听不出来是何杳杳才有鬼了,“我进去是不是不太合适?” “没人比你更合适了,”江寒衣道:“权当是为了何将军的腿,你就进去看看?” 玉衡含笑接了一句,“而且侯爷也想大人了。” 月明脚步一顿,道:“玉大人说笑。” 她道:“我先失陪。”便去了花厅。 “陌上人如玉啊,”江寒衣感叹,“这长史大人生得越来越好了。” “侯爷的宝贝,你可别打人家的主意。” “我一个女人怎么打人家主意?” “说不准呐。” 月明隔老远都听见何杳杳在和方溯讨价还价,“侯爷,那罐清泉水真不能给你。” 何杳杳听说白头山上的清泉能养人,废了大半个月才在雪山上找到一处天然不冻泉,好不容易得了一罐,费尽心机带回堑州,不知怎么的又被方溯知道。 方侯爷多年来横刀夺爱的习惯不改,她未必是多喜欢那些玩意,但她知道别人喜欢,喜欢的要命,既然如此,她就得拿来。 “本候不在和你商量。”方溯道。 就算是强取豪夺,方溯的语气仍然正经的好像在办正事一样。 月明躲在花yīn里憋着笑,何杳杳眼尖,一眼就看见了,道:“侯爷,长史回来了!” 月明偷听不成,摸了摸鼻子,走出来,向方溯见礼,“师傅。” 有月明这个水水灵灵的小姑娘在,方溯哪里有空去管何杳杳,道:“下去吧。” 何杳杳就差抱着月明亲上一口了,身后却突觉凉意,讪讪一笑,走了。 “知道回来了?”方溯语气不好,道:“本候还以为,本候的长史路上被哪个男妖精绊住了脚,舍不得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考完试之后,我脑子里全都是救救孩子。 第十三章 月明 “有师傅在我怎么舍得不回来?”月明道。 这孩子在方溯身边拍马屁的功夫练就的炉火纯青,一句话就能把燥得心里长草似的平阳侯的怒火抚下去。 月明给她倒了杯茶,本想送过去,发现居然是凉的。 “换一壶。”她叫花厅外立侍的人,“用我刚拿回来的君山银针。” “是。” 方溯见茶壶被拿走,不满道:“天热。” “天热更不应该喝凉茶。”月明简直要叹气了,“凉茶喝多了会伤脾胃,”她顺手在方溯手腕上搭了一把,发现还是老样子,不算好,但也没差到哪去,“还会导致神疲体倦,脉弱无力。” “你一回来就要抢江寒衣的饭碗?”方溯捏了块兔子样的点心,却塞到了月明的嘴里,“当心她找你。” 月明下意识地咬住了,嚼了几下,待咽完全咽进去后才开口道:“不敢。” 方溯简直比打仗时还不爱惜身体,仿佛这辈子除了战场就没地方可呆了。 “您晚膳用了什么?”月明道。 方溯按了按眉心,仔细回忆道:“杜康?还是竹叶青?” “您没吃?”月明觉得自己太阳穴突突的。 方溯朝盘子里的点心一扬下巴,道:“这不是吗?” 明明也是世家出身的,怎么就这么对自己呢? “没人劝您?” 方溯觉得这丫头长大之后话愈发多了,又是一手教养大的,吓不怕,打还舍不得,便道:“除了你还有谁敢这么和本候说话?” “只是……” “况且你一走走那么久,本候连个说话的人都要没有了,当然没心情吃什么晚膳。”方溯道:“今晚你先休息,明晚本候去找你。” 听到明晚,月明愣了一下。 “怎么?” “无事。”她摇头。 这算是变相的娇宠和放纵了,月明见好就收,道:“我见师傅好像心情不佳,怎么了?” 方溯将信扔给她,道:“自己看。” 月明认真看信,看得很煎熬。 因为方溯正聚精会神地看着她,一寸一寸地掠过她的脸。 方溯的眼神即使在不带任何攻击意味时也非常有侵略xìng,月明被她教的警觉,此刻觉得仿佛被狼盯上了,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什么,耳朵红了大半。 方溯见她穿得还算清凉,耳朵却已经要滴出血了一样,随口道:“热?” 月明胡乱地点头。 话音未落就感觉身边一凉,她抬头,看方溯拿着把扇子给她扇风,表情不耐烦到了极致,手上的动作可一点没停。 扇子柄是玄铁的,冬天摸上去可以粘下一层皮,用力时还能砸断人的骨头,十分符合方溯丧心病狂的爱好。 月明脸噌地红透了。 “还热?” “师傅,我……我自己慢慢看就好,您不用管我。” 方溯一停扇子,道:“统共三行字,你打算慢慢看到几时?” 月明放下信,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看完了。” “如何?” “师傅觉得如何?” “本候觉得不如何,”方溯坐回自己的位置,道:“彦王与本候可没半分jiāo情。”她抬眼看了眼月明,“你不会觉得,他就是单纯的不走近路,非要绕个远吧。” 这人好看的有点妖,抬眼时勾的人魂都要没了。 “我……”月明想说,又不知道说什么,“可能是想和侯爷显摆一下军功吧。” 方溯本来放嘴里一块羊nǎi糕,差点没把自己呛到。 “师傅?” 方溯表情古怪道:“你也去找江寒衣看看吧。” 可别是热坏了脑袋。 月明懊恼道:“是。” 茶正好送到了,月明接过来,给方溯倒上。 “你方才是在走神?”方溯突然道。 月明尴尬道:“是。” “和本候说话那么无聊?” “不,听师傅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月明,”方溯道:“你知不知道,你小时候没话找话时就这样?” 月明无言以对。 方侯爷嘴皮子灵敏十几年如一日,月明也算能言善辩,到她这只有说不出话的份儿。 “你不会,”方溯凑近了点,茶腾腾的热气让她的脸都模糊了起来,“在看本候吧?” 好在月明的脸之前就红了,这时候再红也红不到哪里去,“没有。” “没有?” “绝对没有。”月明斩钉截铁道。 “那是奇了,”方溯摸了摸自己的脸,“以前有人和本候说话走神,都是因为看本候的脸。” 方溯的美貌当年名扬五侯之军,和她第一次见面半天不说话的多半都在看她的脸,如果不是方溯后来嗜杀的名声太吓人,萧络在朝会时差点让她戴上面具。 “……” “月明,”方溯道:“你第一次见到本候有没有觉得惊为天人?” 月明驾轻就熟道:“我第一次见到侯爷以为是谪仙,还在想我的运气为什么那么好,可以看见神仙。” 方溯对这个会说话的徒弟满意极了,连带着看那杯冒热气的君山银针都顺眼了起来。 “现在看,师傅貌美如初,风姿气韵更甚当日。” 方溯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表情是淡然,嘴角微微扬起的笑却没压住,“好茶。” “余下的已让人送到师傅那了。” “有心。” “对师傅喜欢的,上心自然。” 偏偏态度还不卑不亢不冷不热的,让人不觉得她是在奉承,好像在做一件极为习惯自然的事情。 把方溯放在心上是自然,对方溯细心是习惯。 “月明。”方溯刮了她的鼻尖一下。 “师傅?” “怎么这么会说话呢?” “实话。” 方溯想敲她一下,又放下手,道:“先生教没教过你,君子之jiāo淡若水?” 月明答非所问道:“师傅,我又带回了些昙花蜜,一路拿冰块保存着,还未动过,师傅要不要尝尝?” 方溯想了想道:“也好。” “那师傅今晚来我房中好不好,或者我去师傅那?” “今晚?你不休息几日?” “回来的路上觉不知睡了多少,师傅却还只见了没一个时辰。”月明软软道:“我想师傅了。” 那话怎么说来着? 君子之jiāo淡若水,小人之jiāo甘若醴。 可惜方溯现下能想到的只有这些,若不是天气太热,或这孩子不是她从小看到大的,她也许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