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记住、永不丢失! 书院回来买给姊姊的。 她垂下眼眸。 烟火仍在眼前。 她未能送出去,提笔在上面写到:当年明月在,曾照月华归。 “不是什么好寓意,换一个。”她道。 “那写什么?” 方溯道:“月出皎兮,佼人僚兮。如何?” 方溯方侯爷可以对天发誓,她想出这句诗完全是因为月明长得好看,半点别的意思也无,后来竟成了个把柄落到这小混蛋的手上。 月明本来因为自己识字不多已经够嫌弃自己的了,这时候自然不会再暴露自己的无知,点头如捣蒜,道:“好。” “你伤到哪了吗?”方溯问。 月明摇头,还举起手给方溯看。 袖子为了方便撸下去了,露出白生生的胳膊。 方溯伸手把衣服拽了下去。 她刚才摸到了这孩子的手,冷得要命,都不知道把衣服拽一下。 她从上面摔下来九死一生浑身是伤,这孩子身上居然连个口儿都没有,又想起她之前也是在屠村中活下来,莫非这就是命大? 方溯胡乱地想。 月明跟着她,像条小尾巴似的。 小孩蹦蹦跳跳的,既不害怕,又不觉得累。 方溯余光看她,心道莫非本候真的老了? 月明道:“侯爷,之后我们去哪?” “找村庄、城镇。” 若是能找到个官府,那就再好不过了。 “她们沿着河走。 方溯刚才看见河中有草鞋、破木盆等物,都和落下来的山石一起堵在那了。 有这些东西随水飘过来,说明上游定然有人家。 天都要黑了,她们还是没看见所谓的人家。 方溯一路捡了不少木头物件儿,扭头一看,孩子气喘吁吁地跟着她,手里也攥着柳条,还是带绿叶的。 “哪来的?” “折的。” “你知道本候捡这个做什么吗?”方溯哭笑不得。 “不知道。” “生火。”方溯道。 意思是她拿的太湿了? 方溯拿的那些也不是太干,不过比她的强多了。 一整个下午都是大太阳,河滩上的石头干的差不多了。 方溯找了个平坦的地方,把东西一扔,从袖子里拿出个袋子。 袋子是牛皮缝的,针脚密实。 方溯从袋子里取出火折子,用手挡住了风。 月明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的动作。 方溯把袋子给她,“拿着玩,再拿回来。” 侯爷觉得她是那么闲着没事的人吗? 她扁嘴想,拿着袋子跑了。 袋子里都是很好看的小瓶子,颜色不一样,材质也不一样,有木头的,有瓷的,也有玉的。 她还拿出个圆溜溜的东西,在昏暗的河滩上,照出一块儿很大的地方。 “侯爷,侯爷,”她又跑回来,“这个大珠子是什么?” 方溯终于把火点着了,抬头见她举着随侯珠跟拿个鸡蛋一般的随意,叹了口气,道:“那叫随侯珠。” “随侯珠,那是什么?” “得了能得天下的宝贝,喜欢吗?喜欢送你。” 传说中得了就能得天下的东西,萧络两年前从个古董商那买的,转头就送了她,说是镶剑上能不错。 谁剑上能嵌这么大珠子? 方溯知道这样的东西,就算是不信,为帝者也应当自己留着,而不是随意送人。 萧络这么做,无非是告诉她,他信她。 但这珠子确实没什么用武之地,她就随身带着,权当照明之用。 月明显然对得天下一点概念都没有,想了想,又装回了袋子,道:“不要。” “为什么?” “我已经要了侯爷的扇子了。阿爹说做人不能太贪心。” “扇子叫赏,这是送,不一样。” “可是,”月明犹豫了一下说:“它一点都不好看。” 方溯接过袋子。 价值连城的东西她说不好看? 方溯把东西拿出来,放到手上,光芒柔和,圆润细腻。 好不好看嘛……上面没花没草,又是素白,小孩觉得不好看正常。 方溯放在手里把玩,突然听见不远处一阵长啸。 是狼嚎。 方溯拿起剑,道:“吃的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当年明月在,曾照彩云归。晏几道。 文中有修改。 月华,一种古代女装。 月出皎兮。《诗经月出》 第六章 啸月 月明咔吧咔吧眼睛,“是什么?” “狼。” 月明哦了一声。 “你不怕吗?” “有侯爷在,”月明坐在火堆边的石头上,舒服地抻了个懒腰,“我怕什么。” 瞧这架势,究竟谁是侯爷。 “月明,”方溯拿手指擦着剑,道:“你说,本候是等它过来,还是去找它?” “侯爷累吗?” 方溯点头。 “那侯爷就在这等着呗。” 守株待兔,啊不,守火待狼。 也是,下了这么久的雨,铁定没什么吃的,狼又能闻到她们身上的血腥味,定然会过来。 “本候怕到嘴的狼飞了。”方溯道。 可她没动。 月明道:“侯爷为什么不走?” 方溯道:“可本候也怕,狼没猎着,身边的小侍从又丢了。” 月明难得聪明一会,真挚道:“谢谢侯爷。” 方溯故意装傻,道:“谢本候什么?” “让我能吃到烤狼ròu了?”月明也跟着装傻。 说完脑袋上就挨了一下,方溯道:“本候觉得,你这几日不像当初。” 傻还是傻,胆子倒大了不少。 “因为当时不知道侯爷是什么人嘛。”月明拽着方溯的袖子,笑得特别甜。 “本候是什么人?” “当时我觉得侯爷长得好看,可是难以接近,这几日发现,侯爷不仅长得好看,字也写的好看,对我又好。”她说的真挚。 方溯嫌弃道:“回去之后本候找个女先生教你认字读书。” 这几个破词儿,说了几天,她没说够,她都听腻味了。 “好。” 方溯本想往剑上浇点dú,想了想她们还得吃,只能作罢。 不多时,从林中果然窜出一只狼,瘦的只剩皮包骨头,绿油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们。 方溯道:“别动。” 月明悄悄地往火里扔了个树枝。 方溯站起来,剑被她放在身后。 狼盯着她,或许是第一次见到这样有恃无恐的人。 方溯觉得这狼长得有点像她养过的一条狗,可惜早死了。 这个又太瘦了,细看就不像了。 她挺想把这狼带回去好好训一训的,但是这是她和月明的晚饭。 方溯第一次在玩物和食物之间如此纠结。 要是有两个就好了。 她遗憾地想。 狼警惕地看了她半天,最后把目光锁定在瘦小的月明身上。 它长啸一声,朝月明扑过去。 在狼过来的那一刹那,月明说不害怕,是假的。 但马上,她就真的不害怕了。 因为那头狼死在了她面前,被一剑贯穿了喉咙。 血差点喷她脸上,好在她拿方溯捡的那个用来点火的破斗笠挡的及时。 虽然方溯身上穿着破破烂烂的官服,虽然她脸上身上还有泥点子,虽然她头发已经散了,但这一切都不妨碍她拔剑那一刻的锐意。 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 翩若惊鸿,矫若游龙,不过如此。 月明见过别人用剑,她阿爹也用过,可像方溯这样的真没有。 “看傻了?”方溯把剑抽出来,一脚将狼尸踹到一边,“好看就别说了,本候不想听。” 月明委屈道:“可我也不会说别的。” “不会就学。”方溯扔了把小刀给她,道:“扒皮。” 刚才那一剑很好看没错,她自己都觉得好看,虽然她没看见。 不过刚才动作太大了,后背上的伤口又被她扯开了。 她现在连胳膊都不想抬起来,何况是扒狼皮。 “把ròu切成能烤熟的块儿。”方溯道。 月明从石头上跳下来,血不断地从狼喉咙里涌出来,都沾到了她的鞋上。 她以为小孩不敢,道:“现在太讲究,等会可没饭吃。” 没想到孩子十分利落地把刀chā进狼肚子里。 “以前还学过杀狼不成?” 难道月明家原来是开ròu铺的? 月明道:“杀过鸡。” 方溯哼了一声,道:“你才多大。” 月明割下来一块ròu,道:“周姐姐像我这么大时就会在地里帮着干活了,我还差得远。” “谁告诉你的?” “阿爹。” “你周姐姐也一个字都不认识?” “周姐姐快要成亲了,周家长辈说学了点,以后会记账算账。” 那月明这九岁还不认识字也不算什么稀罕事。 说起周姐姐,她的头低的更低。 方溯不知该说些什么,她一贯不会安慰人,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转移话题,道:“月明的眼睛,是像了谁?” 月明摇头道:“不知道。” “哦?” “我原来因为这双眼睛被欺负,问阿爹为什么我的眼睛是这样的,阿爹说,我是他从北山接回来的,那里的人眼睛都那样。” “北山?” “阿爹说是北边的山。” 虽然没有见过面,但是方溯对月明口中的阿爹印象差到了极致。 “我是他一个亲戚家的孩子,因为父母那边的人都死了,才被他接过来。所以应该好好孝敬他们,要知足。” “这也是你阿爹说的?” “不,是阿娘说的。” 月明的刀高高举起,又重重落下,溅到了她白瓷般的脸蛋上。 “阿娘还说,我是阿爹欠下的糊涂债。” 方溯突然想起自己看过的一本野史,上面说渔民用血吸引来鲛人,把她们诱捕上岸,然后卖给娼馆,据说在北边沿海有很多这样的楼子。 月明抬起头,眼睛蓝得像是天、海 侯爷把个玉佩放到狼肚子上。 月明拿起来,刻着猫和梅花,猫又圆又呆,栩栩如生。 “侯爷?” “给你。”她看孩子不解,道:“你不觉得自己像这上面的猫吗?” “嗯?” “傻。” 月明哼了一声,那了几块ròu,道:“好了。” 孩子力气不大,方溯拿木头叉子把ròu串上了,扔到刚才勉强搭好的架子上烤。 方溯出身名门,严是严了些,可从小各种琐事就没自己动过手,更何况是做饭,就算是行军打仗时,也有火头兵做这些,她向来只等着吃就可以了。 方溯盯着ròu,没有闻到烤ròu那种香气,反而有股焦苦味儿。 月明无言地看着变黑的ròu。 “要,翻面的。”她提醒道。 方溯道:“你为何不翻?” “我以为侯爷知道。” “你不必猜都知道本候不知道吧。”方溯道:“你来。” 月明把那几块从架子上取下来,扔了。 方侯爷第一次做饭的辛勤成果被如此践踏,嗤了一声,懒得再说话。 她倒想看看,这小丫头能烤出什么。 不过就算再好,她也不会吃的。 而且她能不能烤熟都是两说。 “侯爷,有油吗?”月明一边割ròu一边问她。 “火油袋子里还有一瓶。” “……不是杀人用的。” 方溯摇头。 她再有闲心也不会在打仗时带这种东西。 “盐呢?” “没有。” “……” “无盐无油养生。”方溯道。 月明无话可说,只能又把ròuchā回去,放到上面烤。 方溯不得不承认,这孩子虽然笨了点,但做饭还不错,ròu眼可见狼ròu从鲜红慢慢变白,然后变成了焦黄色。 方溯把头转了过去。 空气中弥漫着烤ròu的香气。 本来侧躺在石头上看月亮的侯爷飞快地转过来一下,以一种月明都能看的清清楚楚的速度。 这是,什么意思? ròu烤的差不多了,月明取下来一串,道:“侯爷,你吃吗?” 什么叫侯爷你吃吗? 你应该送过来才对。 方溯哼了一声,想起自己刚才的念头,就算烤的再好,她也不会吃的。 “侯爷?” 月明可算学聪明了一回,把ròu送到了方溯旁边,道:“侯爷尝尝?” 方溯保持着自己王侯的身份,坚决不吃。 月明特别小声地说:“可是,烤出来就是给我们两个吃的,如果侯爷不吃,我也不想吃。” 所以,方侯爷就勉为其难地给了小可怜一个面子,接了过来。 小孩笑得犹如一月的太阳,不大,但是非常暖和。 方溯咬了一口,没有加盐,也没有加油,味道自然同她从前吃的比不了,但以一个九岁孩子能烤出这样不错了,外焦里嫩,ròu香四溢。 不对,她不吃。 方溯想着,又咬了一口。 真香。 “本候本想把这头狼带回去,但还是杀了,一是不好带,二是还是眼下有吃的重要。”方溯道。 月明嘴里叼着ròu,含糊不清地说:“要是有两头就好了。” 方溯点头,这孩子和她想一块去了。 “多点也行。”她开玩笑道。 话音未落,又传来几声狼啸,还就在不远处。 方溯面无表情地想,她刚才说几头来着? 第七章 群狼 不多时,从林子里窜出几十头狼,毛色泛光,为首长啸一声,身后的几头猝然向两人扑来。 月明一下抓紧了方溯的衣服。 就在她手指捏紧的一瞬间,狼已经从她们头顶掠过。 有温热的东西落在月明脸上,是血。 狼砰地落下。 有一头还没死绝,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月明扭头,发现狼的喉咙被割断了。 而她手中只剩下了衣料的衣角,方溯站在她面前,拿着剑。